無邊無盡的黑夜像是要吞噬世間的一切,好在不久之後久違的圓月總算是打破了黑暗,給迷茫的人們點起了一盞明燈。


    “原來你在這兒,可讓我好找!”馮翼說著,兀自坐在了一旁的房脊上,這裏是客房的最高處,如果是晴天,在這裏可以俯瞰大半個猴王殿的景色。


    “下麵太吵,想一個人靜靜,有些事必須在安靜的場合下才能想的明白。”章逸飛頭也不迴,依舊看著遠方的燈火像是在自言自語。


    馮翼也不介意少年的怠慢,目光也隨著章逸飛所看的方向望去,那裏燈火闌珊,那裏一片輝煌。但闌珊的燈火下卻似乎掩藏著累累白骨。“那你想明白什麽了?”馮翼看得出神,並未收迴目光。


    少年搖搖頭,道:“什麽都想不明白,越想理卻越亂!要是能有一把刀能一刀斬斷就好了。”


    “是呀!剪不斷,理還亂!江湖事總是那麽複雜!”


    章逸飛糾正道:“複雜的不是江湖事,而是人心!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人性的貪婪,如果沒有人為惡那江湖便會平靜,又哪來那麽多複雜的事呢?”


    “如果沒有人為惡,那就不叫江湖了,而應該是極樂淨土!”馮翼說到這裏,忽然轉過頭,問道:“你的理想不就是把江湖變成極樂淨土嗎?”


    “人性永遠也無法馴服!我的理想也許這一輩子都不會實現,我能做的不過是多讓自己身邊的人過得開心些,少讓她們擔心!”章逸飛一直都在看著遠方,似乎那裏有他想要的答案。


    聽章逸飛又講那些大道理,馮翼忍不住打趣道:“不管什麽事你總有獨到的見解,悟性之高是我平生僅見,你不去做和尚真的是太可惜了!”


    章逸飛終於收迴了目光,笑罵道:“你才去做和尚呢!我可是有兩個妻子的人,相比之下你倒更像是和尚。”


    少年這麽一說,馮翼不禁又想起了梵曉雪,那個恬靜溫柔,卻又不失俠骨柔情的女孩兒,土城一見便偷走了他的心,隻是她好像有自己的事要做,就算匆匆見麵也沒有適合表白的時機……


    看著馮翼瞬間變得頹唐的臉色,章逸飛忙歉意道:“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馮翼咧嘴笑了笑,“你呀,寧可自己受盡委屈也絕不會奚落別人的,再說了,你我兄弟永遠也用不著說“對不起”三個字。”


    平凡又樸實的話語卻讓章逸飛備受感動,在這爾虞我詐,腥風血雨的江湖也虧得有馮翼這樣的兄弟陪伴,他才不至於孤單。


    “嗯!你我兄弟永遠也用不著說對不起!”章逸飛幾乎是哽咽著說的。


    四目相對,炙熱的兄弟情義在無形之中升華,更將他們原本就親密無間的兩顆心拉得更近!月亮也在這時隱匿,他們再也看不見對方的眼眸,但卻能清清楚楚的感知到對方跳動的脈絡和一顆拳拳真心。


    “對了,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麽你和顏如玉成親不請我們觀禮?難道就隻是因為新娘子不是清雪?”馮翼似乎是受不了這種太過煽情的畫麵,首先打破沉默道。


    少年也轉過身去,“不管新娘是誰,你都是我的兄弟,兄弟跟妻子在我心裏都占同等的位置,新娘子不是清雪隻是其中一個原因,最主要的,是因為你孤身一人,我不想我在你麵前成雙成對侍宴承歡的時候你卻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盡管馮翼已經很體諒人了,但他也仍舊想不到章逸飛不請他們參加婚宴的理由竟然是怕他們孤零零的一個人看到少年成雙成對的時候會黯然銷魂!


    “我早該想到會是這樣,”馮翼瀟灑轉身,那斜坡的瓦麵對他們來說好似平地一般,“看來今日以前我還是不夠了解你!”


    “為什麽是今日以前?”少年稍微偏頭,“今日之後你就敢說完全了解我了嗎?說實話,連我自己都不敢說一定了解我自己!”


    馮翼轉頭,看著章逸飛的背影道:“最了解自己的一定不是自己!”


    “噢?”


    感受著章逸飛的疑問,馮翼接著道:“最了解自己的,要麽是自己最大的敵人,要麽是最好的朋友!”


    少年也補充道:“因為自己看自己的時候總會忽視自己的缺點放大自己的優點是嗎?”


    “嗯!”


    得到馮翼肯定的答複,章逸飛又道:“一個人最大的敵人豈非就是自己?”


    馮翼答道:“是!”


    章逸飛道:“但是我還不夠了解我自己,所以說我做的還不夠?”


    “你總是能從看似簡單的道理中掙脫出來,難怪你進步得那麽快!記得數月前你我的功夫不過在伯仲之間,而現在,卻是繁星與皓月般的存在,說實話,這種距離曾令我有些沮喪,我害怕有一天會失去跟你做朋友的資格,我想那一定比失戀還令我難受!”馮翼並沒有正麵迴答他的問題,在他看來章逸飛的成長速度幾乎隻能用妖孽來形容。


    “我的武功之所以進步神速,是因為我的背後有人在操控著!”章逸飛轉過頭,很認真的看著馮翼道。


    馮翼驚訝道:“什麽?有人操控?”


    “對!我感覺到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正在編製一張絕無破綻的大網,而我就是形成這張大網其中的一條繩子!”


    章逸飛說的簡潔有力,比喻也用得恰到好處,馮翼自然很快就明白過來,“你是說你的成長,和武學修為的精進,全都是有人在引導?”


    章逸飛肯定道:“不錯!你還記得黃龍嶺嗎?”


    馮翼答道:“當然記得,不止是記得,恐怕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章逸飛繼續道:“當時我已受了很重的傷,而且黃龍嶺的懸崖何其之高?從那裏下去居然能安然無恙!你不覺得奇怪嗎?”


    馮翼變得玩味起來,“我倒覺得是你吉人自有天相,蒼天有眼你才不至於英年早逝!”


    “你想得太美好了,江湖中每天有多少人死於非命?又有幾個能死裏逃生的?”章逸飛的目光又看向遠方,似乎那裏才是江湖!但他似乎忘了,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但是就憑這一點就貿然定論會不會太草率了點?說不定你真是大富大貴之命,懸崖也摔不死你呢?”馮翼不正經起來就會沒邊兒,不過他的言語也並非沒有道理,命理這個事誰都說不準,又有誰敢否認呢?


    章逸飛搖搖頭,繼續說道:“當然不止這一件事,從土城開始,我就一直覺得有人在跟蹤我,直到鳳凰城我贏了九曲鞭仙才那人才逐漸退卻,我懷疑,是我的武功到達了一定高度,那人怕我會發現他的行蹤,所以才不得不離去。”他頓了頓,又道:“就像這次的英雄大會,青衫人的武功本來就在我之上,但擂台比武我卻能勝過他。”


    馮翼又驚愕起來,“你是說青衣是故意敗給你的?”


    “很有可能,我當時使的那一招“蒼鷹掠食”雖然在那種情況下算得上精妙,但也絕不是什麽無解的招式,青衣隻需要反劍上挑便可破解,以他那樣的劍道高手絕不可能會想不到。”


    聽章逸飛這麽說,馮翼仔細迴想當日的場景,也覺得有些蹊蹺,“聽你這麽說,倒好像真是那麽迴事。但是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麽呢?莫非是想把你當成傀儡控製?”馮翼自嘲的笑了笑,“不!你絕不可能被人控製!”


    馮翼的心頭再一次震驚,不是為陰謀,而是為章逸飛!普天之下隻有人抱怨自己的失敗,但絕沒有人會懷疑自己已經獲得的成功,他們從不會在成功之後去想自己是否資不配位,隻會在失敗之時怨天尤人!


    章逸飛道:“我也這麽想過,但我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馮翼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雙眼睜得老大,“既然你覺得陰謀是從你墜崖之後開始的,那你何不去問問小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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