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鴿子前後落在她的院子裏,模樣乖馴,紅豆一樣眼睛好似有靈性一般,盯著左恆咕咕叫。


    左恆衝著這兩隻鴿子招了招手,鳥兒便蹦跳著飛到了她的身前,左恆先是拆下了信,信是來自楚爭,上麵迴答了她之前的一些疑惑,並囑明欲知詳情直接讓這隻信鳥傳遞消息就好,不必特地托人。


    左恆將信來迴看了兩遍,確認信上內容都記在腦子裏之後將信撕得粉碎。而後她招唿另一隻鴿子過來。


    另一隻鴿子帶來的東西由於過大,而是直接拿絲帶係在了背上,看著樣子有些滑稽,左恆將絲帶解下,紅紙黑字工工整整,字跡清秀,瘦而有力,比她自己歪歪扭扭做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就是瞧著有些眼熟。


    有一張紙片晃悠悠從春聯中落下來,左恆眼尖,在它落地之前就伸手接住。


    紙片不過巴掌大,上麵被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占據,因此相較要大上不少的朱紅小印就格外惹眼,小印上的字她看不懂,旁邊那個落款的晏字倒是明明白白。


    春聯是晏橫舟送的。


    在意識到這個事實之後左恆有些驚訝。畢竟自從三年前她就和晏橫舟沒有什麽接觸了,隻知道他和他的學兄去了什麽地方念書,而現在他居然能掐著點寄來一份春聯,簡直就像未卜先知一樣。


    不過想到她這位朋友一貫的好運氣,左恆也就釋然了。說不定是他傻乎乎每年都寄這些東西過來,今年剛好她迴來就遇見了。左恆絲毫不懷疑晏橫舟是會幹出這樣事情的人。


    可能是想說的話太多,而那些字看起來太小,左恆看得有些吃力。


    哪怕不是正式的信件,晏橫舟在開頭還是禮貌又客氣地祝她一切平安,之後才談論起了正經事。


    第一件事情就是說李修宜的事情他已經知道,影響存在,但是還沒有到幹擾的地步。同時他也稍微透露出一些李修宜的近況,讓左恆不要過於擔心。


    第二件事情則是關於左恆自己,但也是和李修宜有關。


    或許是師徒之間的關係親密,晏橫舟代替李修宜同她解釋為什麽讓她參合大隋這個殘局的原因和這次大隋事件的後果。


    “老師棋力甚高,在他的預計之中,盡管事有偏差,但最終隻是一次儒與佛之間的教統之爭,就算是輸了也未必會有多大影響。南域偏僻,在一些人眼中甚至不如雞肋,所以他也沒有擔心會有其他人貿然插手。”晏橫舟在信中如是說,“老師過於自信了,或者說是太過自矜讀書人的身份,因此隻想將這一小局麵辦到最好而忽略了外界的一些東西,比如儒家內部的分歧,比如外域對南方的窺視,再比如權利的站位......這些我無法明說,日後隻要你探究,就一定能明白。”


    後麵則是一堆囉裏囉嗦帶有歉意的話,這對師徒在這方麵倒是幾乎完全相同的秉性,隻不過有些話聽在耳朵裏還好,寫下來就變了味。


    偏偏這些道歉裏麵還斷斷續續夾雜著不少線索,左恆隻得忍著身上快冒起來的雞皮疙瘩看了下去。


    晏橫舟的這封信相當於馬後炮,但是左恆不得不承認這個馬後炮補得很及時。不僅解決她之前的疑惑,也為不甚明朗的局麵驅開了一絲疑雲。


    從信中左恆了解到,按照李修宜原本的計劃,無論大隋與唐國的爭鬥誰輸誰贏,哪怕有其他勢力橫插一手,但隻要是左恆到場他就有辦法讓左恆周全,在這場幾方博弈中得到好處,加重她自身籌碼,為將來之路墊上一塊踏腳石。


    晏橫舟解釋說,李修宜原本是想在這場局麵之中讓左恆揚名,並為她奪取一些戰後機緣當做貿然插手的補償,但局麵卻混亂到遠遠超出他所能控製的範圍,不得已之下才另尋下冊,讓左恆繼續這麽默默隱藏下去,防止木秀於林。


    不但如此,在信中,晏橫舟還特別提及讓她在修為沒有達到一定程度前不要參與任何可能聯係到中州的事情,可真到了該說明具體情況怎麽樣的時候,小少年卻諱莫如深不肯透露再多。


    可是他的信似乎來遲了一步。


    左恆覺得不管她願不願意,既然人家都已經找上了門,更是特地挖了坑等她跳下去,要她要完全避開沒有牽連不太現實。


    現在最好的情況不外乎走著看。


    楚爭的信裏提到的勢力有唐佛與宋墨,由於他是後來趕到,所以具體情況也不是太清楚,隻能確定那個老者出自陰陽洞天,而狐魅則是立場不明。


    和無刀有所接觸後,左恆覺得狐魅可能就是中州勢力。


    此外,楚爭還在信中提到了一些零零散散因為利益被煽動的小勢力,更是斷言其中可能有儒家令外幾脈,包括道家主張尊道滅儒那一派的暗手,隻不過因為上頭博弈來得太快,如同神仙打架一般發生的草率而急促,讓人眼花繚亂才沒有生出更多事端。


    左恆參照他與晏橫舟的說辭,發現這件事情遠比她想象中複雜不少,要是論起根源追溯,甚至能追溯到許多年前大隋發現國土之內有天下式這樣一件寶貝的事情。


    也就是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她自詡挺好使的腦子有些不夠用起來。


    她費力想了很久,越發覺得不知道哪兒聽來的一句話很有道理——能用劍解決的事情就都不是事,如果解決不了,那就等夠強了再去解決。


    雖然這句話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現在腦子裏的,總之,左恆沒有比現在更加深以為然了。


    她原本是想留到清明祭拜完父母再走,現在卻想要提早改變行程,準備過完年便動身。


    該怎麽走晏橫舟在信中剩下的內容裏也提到了,他建議左恆朝東。不似大隋封閉,遠東尚武,修行之氣蔚然成風,是再好不過的曆練去處。


    他衷心祝願左恆劍道長遠。


    左恆收好信,本來是應該和楚爭那封一樣就地銷毀的,想了想後,她將巴掌大的紙認真卷好,拿絲帶係上,收進了芥子袋中。


    連晏橫舟那個哭哭啼啼的小娘子樣都有這麽大變化了,她可得更努力才行。


    她不知道晏橫舟在這短短時間內的經曆甚至比她更加曲折驚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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