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恆將信將疑縮迴手,老人招唿他們坐好後,手一揚,原本環繞在他們身前的立體山水就像畫卷一樣緩緩鋪在了酒樓的老木桌上。


    “你們的位置大概是在這裏。”他指向畫卷的某個角落,和晏橫舟原先指向的位置隻查了幾個指頭寬。


    晏橫舟與左恆的目光隨著他的動作移到了那個角落,怎麽也感覺不出他指著的地方就是歧縣。


    老人那一指的範圍不但有好幾座山。山和山之間還隔了河流和其它的東西,接著,他順勢往上,手指落到了東邊。


    那兒不像他先前指著的歧縣那樣山矮水短,而是嵯峨高聳,巨嶽入雲,山巔甚至有還餘有不少雪色。


    老人指著那處地方介紹道:“這裏就是你們要去的地方,太行山,不過我這裏顯示出來的隻有山嶽的樣子,門派其實是在山的頂上麵的,就是被雲遮住你們看不見的那裏。”


    左恆順著他的指向,也不知道比劃了多少個歧縣,直數到眼暈。


    這麽遠的路,走上一兩年,真的能走到嗎?女童開始懷疑起劍靈說的話來。


    “從這裏到這裏,我和你們一塊兒走。”老人指出一小段路程,“可能還要短一些,總之,你會把你們送到那裏,然後你們就要靠自己走了。”


    “有小晏遙在,你們也不用擔心會迷路。遇山過山,逢河渡水,至於路上遇見的什麽魑魅魍魎野狐精怪......”老人有些苦惱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這事情不太好辦。


    要是自己直接把人送過去,那這段路本身所蘊含的磨礪也就沒什麽意思了,可是有些山精鬼怪兇殘古怪,自己又沒辦法一路暗中護著,真出了什麽事情後悔也來不及。


    總之,要怪還是得怪自己兩個不省心,隻管收不管教導的徒弟。


    “我給你個東西。”老人在身上翻找了許久,手掌上多出了一把小劍,光芒金燦燦的,很是討人喜歡。


    他將小劍遞給左恆,讓她收好,“女娃娃你是劍修,這把小劍你先拿著,到時候我再教你怎麽變大......斬妖除魔會嗎?”


    左恆老師答道:“不會。”


    妖魔鬼怪什麽樣的啊?沒見過。


    “斬妖除魔都不會你練個什麽劍!”老人使勁拍了拍她的背脊,帶著少許慍怒道,“不會,那就在半途學,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把劍扔後頭抵擋,自己和小晏遙跑,聽見沒!”


    左恆被他拍地咳嗽幾聲,慌忙應下,把掌心的小劍收到那個裝了進五千兩銀子的荷包中,感到了些許壓力。


    這等於是把她自個兒和晏橫舟兩人的命都交到她手上了。


    可是到現在,謝蘭芝演示過的那十幾個動作,左恆也隻堪堪完整做完前三個,身上的那些鐵塊也是剛開始綁,起的成效並不突出,陡然就讓她去拿著劍斬妖除魔威風凜凜的......老實說不太可能。


    “那要是跑不掉怎麽辦?”她小心翼翼問道,生怕老人又突然朝她後背來一下。


    “怎麽可能跑不過,我讓你丟劍是白丟的嗎?”老人兩眼一翻,“你以為劍上金光閃閃的是什麽?那可是讀書人說的浩然氣。”


    一旁帶聽帶觀察山水圖的晏橫舟耳朵立馬就豎了起來,眼睛也一直在往左恆那邊瞄,方才老人掏出劍的時候他沒有注意看,現在左恆收進去,想看看“浩然正氣”到底是怎麽樣的小讀書郎心裏倒是有些癢癢了起來。


    “想看你以後自個兒讀書修煉去。”老人這次改拍了晏橫舟,他一巴掌拍上了晏橫舟的後腦勺道,“說正事呢,別插嘴!”


    再次見識到這位師祖喜怒無常的讀書郎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不敢有絲毫怨氣,隻能老老實實把目光收迴來,繼續觀摩這一桌之上的人間山水。


    “山精鬼怪大多屬陰物,最怕的就是這種光明正大的東西,你到時候打不過,就用劍在身後的地上劃一道,再把劍丟在地上,帶著小晏遙往人多或者是太陽亮堂的地方跑。”教訓完徒孫的老人繼續叮囑。


    “那......”沒有遇上那種大多怎麽辦?左恆張了張嘴,還沒說出一個字,老人的眼刀子就甩了過來。


    “那就是你們點背,活該!”老人相當沒好氣,隻是說出口的不吉利話又不能收迴去,隻好硬生生將話題轉了個方向,“你們也走不了多長的路,擔心那麽多幹嘛。”


    他點了點桌上的那方山水,落在了他說要與兩人分別的前麵一截,“這裏是大唐的古泉郡,你們到這兒,然後上雲船,到太行山那邊下船就好。”


    秉著勤學好問的原則,晏橫舟下意識提問道:“師祖可否告知我......”


    話還沒有說完,他就捂住了自己的嘴,感到後腦勺又是隱隱作痛,甚至做好了又被猛拍後腦勺的準備,隻是他等了很久也沒等到意料之中的疼痛。


    老人哼了一聲,抬眼道:“怎麽,我偏要如你的意不成?”


    他手上出現了幾枚白玉錢幣,給了晏橫舟兩枚,給了左恆四枚,“到時候上了雲船,交兩枚這個給船夫就行。”


    左恆怎麽看,都覺得老人給錯了,給晏橫舟四枚,給她兩枚才在理。


    畢竟晏橫舟是徒孫,她是外人,充其量就是因為劍靈和李先生有什麽約定才和晏橫舟一道走,能夠開口指點她這麽多她就已經很知足了,現在這麽偏頗,左恆反而感覺凳子上麵有什麽東西似的,坐立不安。


    “他以後又用不到這個。”老人示意左恆放心,“你到太行山是要待在那兒的,小晏遙在太行山下,是有他師父那邊的人來接走的。”


    晏橫舟點了點頭,適時開口道:“是的,我到了太行山之後要跟著來接我的學兄去書院念書的,用不到這個。”


    左恆隻得收下,更是決定路上無論怎麽說都要保護好晏橫舟。


    確定沒有什麽其它事情要交代的老人幹脆揮去了那一方山水,除了某個地方停了停,手掌朝下稍微一壓外,一切都很利落。


    “擇日不如撞日,春風正好,喝完這酒,我就帶你們啟程。”他痛痛快快道,讓許久都沒有出現的小二把就端了上來。


    酒樓還是那個酒樓,那副山水畫卷好像從未存在過一般。


    此時,遙遠陰陽洞天的幽閉暗室之內,燈盞驟滅,朝係著一根頭發的紙符上寫著什麽的美婦人雲霞突然噴出一大口血,整個人栽倒下去,不省人事。


    山水圖上的山水鳥獸,甚至是鼎沸人聲,可都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所以老人讓左恆別碰。


    要是碰壞了什麽,至少是現在,左恆身上還擔不起這個樣的大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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