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袁承天並不作答,臉上顯出不屑的神情,意甚厭惡,心想:好小子,你敢瞧我不起,那好我便不讓你一時就死,讓你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袁承天見他麵色不善,便知其心中所想,心想:枉你身為南海劍派掌門人,私心如此不堪,真是德不配位,實在的讓人遺憾!


    洪武大師倒退幾步,隻見白霧生起。袁承天剛要上前索要軒轅神劍,忽然不見其影蹤。原來他竟會東瀛扶桑國的忍術。其實忍術最早緣於本國格鬥術(刺殺術)的一種,後來吸收中國《孫子》、《六韜》之術後又溶合神道教與佛教中的相關心法和秘技,長期修行和刻苦磨煉中獨自發展,最終形成忍術。和中國古代刺客暗殺術是一樣的,其實是一種伏擊戰術,後經南北朝的演變完善,形成現在已有的樣子。其實忍者家族曆代秘傳,外姓之人皆是無緣,所以世上少人知道其祥貌,所以實在的情形誰也不知道,隻知道這些人無比神秘,出手必殺,比之扶桑之浪人更為辣手,猶以前代倭寇侵犯大明沿海,其間不乏有浪人和隱者廁身其間,侵擾天朝上國,天幸有戚將軍用兵如神,大敗倭寇,從此海疆平寧,掃除後患,沿海居民得以安居樂業,而今說起戚將軍過往之事,中土百姓猶為讚許,有人甚而家中奉有其木主牌位,每逢初一日上香禱告上天,護佑天朝上國子民永享樂土,保佑戚將軍在天之靈平安喜樂!可見戚將軍之聲名後世之民猶猶不忘其功績!


    而今這洪武大師卻會這扶桑國之不傳之忍術,豈不讓人驚詫莫名,心中不免生疑。洪武大師忽然從一塊大石之中傳來,哈哈笑道:“袁公子,看來今日是你劫難!”他語氣之中帶著幸哉樂禍,仿佛看別人受難他便開心的緊。袁承天昔年在昆侖派時也時常聽師父趙相承說及這東瀛扶桑之忍術——是借物隱身,以聲音迷惑對方心誌,擾人心神,以至讓人智失常,精神渙散,直到筋疲力竭而亡,可說最是殘忍,有時還不如一刀了斷,最為直截,少受心神的折磨。今日這洪武大師要以此法讓袁承天受難,隻是他也太小覷這袁承天了。他從小經曆世上種種磨難,受人嘲笑和汙蔑而不自暴自棄,因為他從來堅信,人活世上不是給別人看,隻為自己堅強,又何懼流言蜚語,所以他從來心智堅強如鐵,不會在不幸和困難麵前低首,如果那樣他也不是袁承天——袁門少主了!因為他也曾在茫茫大雪天,在大街上乞討,凍得瑟瑟發抖,嘴唇青紫,小手紅通通,可是他從來不怨命運不公,認為上天如此待他,隻為讓他更堅強,做個勇敢的人!所以他內心有時淒涼,可是從來不會對不公的命運低頭,心想隻要活著就是勝利!別人雖然看他如螻蟻,然後他看別人如敝履,心想燕雀焉知鴻鵠之誌,聖人有言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所以一個人生於困厄罹難之中也未必是壞事,生於榮華富貴之中也不盡然是好事,從來的真正英雄皆從苦難之中走來,洪武大帝朱重八,尤為翹楚,後來終成帝業!


    袁承天冷笑道:“洪武前輩你又何必倚仗東瀛忍術,裝神能鬼,搬倒是非,非君子所為。”洪武大師道:“什麽君子小人?我從來沒有自認什麽君子?試問天下君子和小人有區別麽?有時君子不如小人,有時又恰恰相反,孰是孰非誰又能說的清?試問天下名門正派之中便沒有那忘恩負義無恥之徒麽?豈但是我?”袁承天聽他說話語氣似乎憤世嫉俗,可是想想卻是如此,有的自認名門正派,卻教門人弟子投身清廷,與天下反清複明人士為敵,全然忘卻了自己的邦國,自己的本來麵目,效力於別人,你說是不幸還是悲哀?再者自己的大師兄傅傳書可不是苦心孤詣害了爹娘,又迫害自己,隻是為了昆侖派的衣體掌門之位,於什麽禮儀廉恥,忠孝仁義全然忘卻了,拋之於腦後,為了眼前榮華富貴不惜弑父害母,可是己完完全全墜入魔道,不可救藥!


    洪武大師又道:“先前我的本意要殺你性命,隻是而今我的主意卻變了,隻要你以後絕口不提這件事,隻是青龍幫一眾弟子和幫主死於大海之中,我便不再作梗,阻你離開此島!”袁承天道:“你要我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卻是不能,因為李元武幫主和我雖萍水相逢,然而有知遇之恩,所以我還要為他複仇,否則我愧對袁門,何以做袁門少主?天道公理何在?其後豈不人殺人,人吃人,無法無天麽?”洪武大師卻不以為然道:“你以為你可以為他們報仇,未免異想天外,要知這島上盡有機關,隻要我殺你,有一萬種法子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袁承天道:“東瀛忍術,自來神秘無比,隻傳本門弟子,外人無緣窺其門徑。大師都會這忍術,難不成是扶桑國人?”洪武大師冷笑道:“是與不是,已不重要,因為你也活不太久了,知道與不知道也無多大分別!”袁承天道:“好!”隻見前麵白光一閃,袁承天眼前但覺一花,隻見洪武大師又現眼前,忽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取袁承天左右眼部承泣穴,意在要他目不識物,從此便在黑暗之中過活。袁承天見他出手焉也歹毒,心想:好奸賊,你一心要殺人,真是不可饒恕,看他今日定要為李元武幫及一幹弟子討迴公道。他見洪武大師雙指探來,雙手分出,格開來勢,左腳連環撲撲踢出,取他下巴這處承漿穴,這承漿穴是任脈與足陽明胃經的交匯穴,在麵部,當頦唇溝的正中凹陷處,如果一擊必中,那麽這洪武大師非麵毀人亡不可。此時袁承天已不在念及仁慈,因為他想起樹林中慘死的青龍幫弟子還有李元武,心中不由憤怒又起,心想他們何罪之有,你卻將他們無辜之人全都殺了,可說人心全無,著實可惡之極,又且盜去我的軒轅神劍,更加讓人氣憤,如若今日不得殺你,我袁承天妄為人也!他想到這種種不公,全是這洪武大師所造成的,否則他們還活著,該有多好!


    洪武大師見這袁承天一改仁慈的姿態,抬腳投足盡不留情,知他心中殺機已顯,看來今日決不能善罷甘休。忽然袁承天一指點出正是“乾坤一指”中“又見軒轅”一時勁風撲風,小小的指風隱含風雷之時,著實驚人。洪武大師不敢大意,收起小覷之心,展開自己的所學對付袁承天。但是五十招過後,竟然有些不支,心想:原來以為昆侖派地處北疆,位於極寒之地,又且論門派地位似乎遠不及武林中的所謂泰山北鬥少林和南派武當,論及武功似乎猶有不及,可是今日交手,卻是大謬不然,原來昆侖派武學竟有如此驚人造詣,實在出乎意料,也難怪可以領袖群倫,為西北邊陲的一大門派!可是今日自己決不可以敗在這袁承天之手,否則自己以後也不用做人了,南海劍派從此除名江湖!他思念至此,便想起忍術中的借物隱身,殺人於無形,雖非光明正大,可是也是事非得已,隻有勉為其難,故且一試。他趁袁承天一指又自點出,身形一躍,陽光耀眼。袁承天便不自覺地眨了一下眼,再看時洪武大師已然消失,無影無蹤,仿佛從來就不曾在此地與自己交過手待過。他看了看四周,隻見前麵有兩石巨石,後麵是一片茂盛的樹林,四下再無它物,心中納罕,心想:他莫非躍身去了樹林,想到此處,便躍身奔進樹林,隻見林中寂寂無聲,不見有異樣,便又折身返迴沙灘。陽光照在兩塊巨石之上,似乎一塊巨石有隱影,大約是陽光照不到的原因。袁承天也不以為意,便一個背靠大石坐下,灼熱的陽光曬不到他,隻是他心中猶有不甘,心心念念著軒轅神劍,想起陳平陳大哥贈劍之時所說的話,不由得心生愧疚!他希望自己擔負重任,可是自己卻一不小心丟失這軒轅神劍,可是愧陳大哥,更加愧對列祖列宗,想到此處不由得悔恨連連,嗒然若喪,神遊物外,不知所以然!


    他正自出神,忽然背後命門穴上一麻,身體便自倒在沙灘之上,不知人事。大石其中一塊動了一下,意然落地,在地上一滾,幻化成一人——正是洪武大師——這是忍術中的一種借物隱身,與物體幻化成一體,讓人一眼看去以為是整體,實則是附身其上,這也是高明之處,不易被外人所發覺。袁承天隻因心有所思,忘乎所以,被人出其不意點中穴道受虜於人。洪武大師看著失去知覺的袁承天,哈哈大笑,笑道:“袁公子,這可怨不得我,你求仁得仁,求死得死,也不枉了袁門少主之名。”他說完竟負其袁承天向遠處一塊巨石走去,來到切進,隻見他伸手拍在一塊突兀的石頭上,那巨石竟將一邊移開,其後是通道,有油燈閃爍。洪武大師負其大踏步走進,東轉西折,不一刻來到一座大石廳,隻見有幾名少女,正在那奕棋,忽見洪武大師前來,便紛紛起身迎來,說道:“師父,這人是誰?”洪武大師見是自己門下女弟子楚倩倩、李瑞秋和武媚兒三人;先前他門下有五弟子,分別為大弟子蕭振峰、依次為成為鳳、再者是楚倩倩、李瑞秋和武媚兒;而今蕭振峰和成為鳳都已不在人世,眼前隻有這三個女弟子。先前他的性情並非現在不近人情,不可理喻,隻因先前弟子亡去,所以他便遷怒於世人,認為都是他們的錯。這也是人之常情,世上家長皆是如此,既然兒女做錯了事,還要護短,不讓外人插手,這洪武大師更是不遑多讓,處處衛護自己門人,決不讓外人插手,既使有天大過錯,也要自己門規懲戒,外人誰也不可以染指。所以自李元武他們一行人大船觸礁然後上島,便被他覺查。他一向惱恨世人,尤其中土這些武林人士,覺得他們人人虛偽,言行不一,盡作偽君子的事,因為他少年之時爹爹和娘親被奸人所殺,奪其田產,毀其家園,因為那人是名門正派的掌門人,所以既使上告有司衙門亦是無用。那人趁風高月黑之夜又自潛入他棲身的破窯洞想要斬草除根,以絕後患。天可憐見,他竟而未睡,先知先覺,逃了出去。那惡人豈肯幹休,追到一處亂葬崗。他實在跑不動,栽倒在亂草叢中。那惡人便提掌拍下,要取其性命。忽然長草之中伸出一根竹杆,攔了下來。那惡人手掌在半空中竟前進不得半寸,一時氣極敗壞,伸腿去踢,豈料這時草叢一分,走出一個身著和服,竟是個東瀛的浪人,滿臉滄桑,然而卻是一臉正氣,不似奸邪之輩。其實東瀛浪人之中也並非都是十惡赦之人,亦有好人;便如嘉慶皇帝所言,漢人當中有好皇帝也有不堪之輩,滿洲人中豈單沒有好皇帝,都是惡人不成?其實人都有善惡之念,有人一念之間可以成佛,也可以一念之間成魔,有時人原無好壞之分,隻是心魔所至。後來這浪人帶他迴轉扶桑國,學成武藝——也便是忍術——原來他的名字叫作柳生一郎——是為伊賀流派忍術的未來掌門人,隻是三年前清國商船貿易扶桑國,船上一女子貌如天人,他便心神往之,念念於不忘於心中,後來幾經打算得知這女孩叫作納蘭容珠,是清室貴胄的女兒。他便親自提婚,因為扶桑國人向無中原人那套繁文縟節,所以便直截提婚。這女孩的阿瑪便婉言拒絕,因為在他心中認為滿洲人是皇室貴胄,怎堪於蠻夷小邦交好,便拒絕。這柳生一郎便鬱鬱寡歡,無心家族事業,便偷出伊賀派偷偷來到中土,要找所愛之人。誰承想人家已有婚約,自己隻有在中土四處流浪,一時便萌心灰意冷之念,今夜偏偏遇到這樣不公的事情,所以便出手救他;其後帶他迴轉東瀛伊賀派習學忍術。可是這洪武大師終究心念故國,所以藝成便辭別柳生一郎,迴轉中土,將仇家殺了報了昔年之仇。他便隨商船飄流,在船上做了一名水手,不幸的事商船在茫茫大海中行駛,天又下了大雨,商船倉忙間失了方位,觸礁沉潛,船上之上除他無一幸免,全都葬身海底,喂食了鯨魚。還好他東瀛伊賀派時學得潛水遊泳,躲過一劫,否則非死不可。他便在這島上住下來,這是個南海中無名小島,孤零零懸於大海之中,如果不是誤打誤撞,絕難找到這地方。後來他倚仗其學得本領闖出一番名頭,後來便收了蕭振峰和成為鳳,次後便是楚倩倩、李瑞秋和武媚兒。後來他得知蕭振峰和成為鳳先後死去,心中大慟,因為這是他最為得意的兩名弟子,竟然先後逝去,怎不讓他性情大變,所以他才會將李元武他們一一殺盡,而後又遷怒於袁承天頭上,以為世上之人皆可殺,這也是他性格偏激之處。


    楚倩倩是為師姐,她向來心地良善,見師父麵色不善,似乎要對這位袁公子不利,心中不免擔憂,但是臉上不動聲色,因為自從失去二位得意弟子,師父便性情大變,與前判若兩人,一時性起殺人也是有的。李瑞秋瞥目見這袁承天星眉朗目,麵目生得極是好看,當年師兄成為鳳猶有不及,心中便有種說不出的憐惜,這也是人之常情,看到美好的事物總難割舍;武媚兒則靜悄悄地看這兩位師姊不為查覺麵目表情,心中隻是好笑,原來她們也有喜歡人的時候。


    洪武大師將袁承天關押在一處石窟中,隻見地麵潮濕,有蟲蟻爬動,甚是駭人——因為地處南方,氣候潮濕高溫,所以蟲蟻也比別處大得多,便是蠍子便有一尺有餘,更兼有那蜈蚣更足二尺有餘,在地上爬動,向著袁承天的頭腦爬去,似乎便要爬入他張開的嘴去,一旦進入腹中,那麽便百死一生,兇險之極。楚倩倩見師父將袁承天關入石窟,便不放心,尾隨其後,當看到師父離去,她才打開石門,走了進來。正當此時那蜈蚣遊走,向著袁承天頭腦而走,還好她趕到及時,拔劍相向,唰地一劍將那碩大蜈蚣斬為二截,接著長劍一揮將地上幾隻蠍子斬成爛泥,這才罷手,隻是心中在想:師父何苦對他這樣慘酷?一時不明所以。


    她見這袁承天人事不知的模樣,心想師父也對他施了噬魂大法,讓他不知人事,頭腦空空,仿佛死人,若要破除,隻有本門的內功心法,隻是消耗極大,以自己本身之能,隻怕救他活轉,自己已是不堪,——可是如若看他就這樣死掉,心有不甘,因為她亦耳聞這袁承天是為袁門少主——是為袁督師後人,一向仁義為懷,有著濟世為懷的心胸,遠大的誌向,是天下人的希望!所以她無論如何也要救他活轉,否則自己可要後悔一輩子,那怕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救他。


    暗室燈昏,陣陣熱風從外麵吹進,讓人頭腦渾沉,不知所以。袁承天隻覺心中有股暖流在任督二脈之中流動,很是受用。他仿佛從渾沌之中醒來,睜開沉重的眼瞼入目可見一位清新脫俗的少女正自雙掌抵在自己胸膛之上,因為隔著衣服,所以並未有肌腹之親,所以於男女大防也無大礙,饒是如此她甘願為一個陌生少年療毒,已是超過世上一般女子見識。袁承天見她滿麵通紅,心下不忍,知她為自己療毒,大耗功力,便嚅囁道:“姑娘你何苦為著我這個不祥之人而耗去功力,實在不值得。”


    楚倩倩見他從渾沉中醒轉,喜不自勝,忽然聽他如此說話,心中不覺惱恨,收掌轉身低頭不語。袁承天見狀心想自己說錯話了,便不知所措。楚倩倩見袁承天窘迫的樣子,隻知道用手搔頭,必中但覺好笑,卻又不可以笑出來。最後還是開了口:“我一心救你,隻是因為你是袁門少主,袁門怎麽可以沒有你?”袁承天見她竟知自己來曆,麵上一紅,心想自己無能被囚在此,還要人家姑娘出手相救,真是不該?自己何以為袁門少主?楚倩倩見他臉上神情變幻,知他難為情,一定是為著自己還要女子搭救而差慚,心想:你又何必呢?世上之人誰沒有落難之時,當年至聖先師還困厄於陳蔡之時,又且前朝洪武大帝還做過乞丐呢?於英雄之誌,英雄之名又有何妨?


    她抬頭看著袁承天,輕輕說道:“袁大哥你又何必拘束於世上俗人的見識,我救你也為著師父的過錯而恕罪,因為他為己之私多殺人命,總然是不對。雖然我們無法阻止他殺人,但是我以這樣的方式救你活命,總算可以彌補我師父殺人的罪過!袁少俠你不要記恨我師父殺人行麽?”袁承天見楚楚可憐哀求的模樣,心下一軟,喃喃道:“我那有理由去殺人,還不是別迫無奈!上天有好生之德,世間為何有紛爭殺戮之事,皆是殘忍!有時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你說這是為什麽?豈難道天意如此,你我皆無能為力,一切交於天意吧!”


    楚倩倩見他說這話,悲天憫人,溢於言表,仿佛他心中有著無窮的悲苦,有著苦難的過往之事,否則不會有這感受。她竟有些癡癡然,不知所以的樣子。後來還是袁承天長長的歎息驚醒她的沉思迷離中。她見袁承天看著她,覺得不好意思,臉不由地一紅,心想:自己這模樣袁大哥當麵不好說什麽,隻怕私下裏要笑話自己!袁承天見她麵紅便轉頭看著別的方向,以緩解這尷尬氣氛。


    忽地石窟外傳來腳步聲,而且逾來逾近,正往這方向而來。袁承天耳力極為靈敏,心中一驚,說道:“楚姑娘有人來!”楚倩倩驚覺道:“是師父,咱們躲一躲。”袁承天看看四下那有退路?楚倩倩忽然目光一轉道:“袁大哥莫若你佯裝渾渾沉沉,待師父走來出奇不意,攻其不備,將他製住,你這便脫離此島而去,袁大哥你看這樣成不成?”袁承天本想迴拒,可是一想,事急從權,也隻有便宜行事,大丈夫從來做事何必拘於小節,那樣未免太過婦人之仁了。


    石門一響,隻見洪武大師徑直走來,當見到楚倩倩先是一驚,接著又見到地上被劍所斬的蜈蚣和蠍子,心中更是驚訝,當看到袁承天斜斜歪倒在地,心才放下來,說道:“倩兒,你怎麽在這?”楚倩倩平靜答道:“師父你將他置身於此,我便不放心,特來看看。”洪武大師嗯了一聲,便徑直來到袁承天身來。楚倩倩問道:“師父,你要幹嘛?”洪武大師道:“先前我還想著將他囚於此地,後來想想不成,夜長夢多,索性將他裝入囚籠,拋入大海,讓他自生自滅豈不是好,如果他死於海中,是他命該如此;如果意外遇商船搭救,是他吉星高照,是上天如此不讓他死,這一切都交於天意吧!”楚倩倩聽師父這番話輕描淡寫,風輕雲淡,將殺人的事說成慈悲,人家的生死結果成了天意,而不是他本人要置人於死地,這可不是可笑之事。袁承天聽他如此說話,心想此人心智已壞,已然是無法救治;如果他活著,隻會為害人間,多殺人命!自己不可以手下容情,否則還會有無辜之人死於其手上,那樣真無天理公道了,遑論正義在人間了!


    楚倩倩知道師父向來說到做到,隻怕真的要如此行事,心中不免著慌,但是又不能出言阻攔,因為那樣師父便會懷疑自己,所以她隻有看著師父將袁承天提了起來,踏步而出。楚倩倩雖未出言止製,但是心中放不下,便跟隨師父來到沙灘之上,大海之邊。海水輕輕拍打沙石,風依舊溫柔地拂過人麵,誰又會想到此時卻會有殺人事情。洪武大師早已察覺楚倩倩,他隻顧前行,並未出言製止,心想:少年人總是這樣,對美好的事物向往,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並不出言。他將袁承天撂在沙灘上,這才迴頭看了一眼楚倩倩,說道:“倩兒,你是不是要師父不要殺他?”楚倩倩被師父一言說中,不覺滿麵通紅,無言以對。洪武大師又道:“倩兒,你要知道今時我不殺他,來日他也要殺我,因為他是個嫉惡如仇的人,所以還是先下手為強,否則……死的便是師父……天下好看的少年盡有,你……”他再看楚倩倩,隻見楚倩倩轉身而去,似乎不忍見到生離死別。


    洪武大師抬手要將袁承天放入籠中,不料手腕養老穴一麻,手不能提。這養老穴是手太陽小腸經的穴位,主旨手腕活動自如,而今被製,已是垂了下來,不能活動自如,便是惡人也不能為非作歹殺人之事了。洪武大師心中一驚,不料地上袁承天翻身又起,左手又點他左手養老穴,這一切隻是旋踵之間的事,不容置疑。洪武大師雙手垂下,眼中有怒火,心有不甘,不想自己堂堂南海劍派掌門人今日竟然受製於人,傳揚出去,何以為人,心中自然惱火,然而卻又無法可施,隻有看著袁承天,心想死則死矣,又有何懼?


    袁承天見他心有不甘的樣子,心中隻覺得好笑,心想你殺別人的時候,想過別人的感受沒有?他也有恐懼之一日,死在你手上的無辜之人,難道他們沒有衣食父母,便該死麽?你隻為一己之私,而枉殺無辜可說可惡之極,我今日卻不能放過你!


    洪武大師見他目中有怨懟之意,知今日再無幸理,似乎要死,不覺長歎一聲:“可憐我一生縱橫江湖,殺人無算,今日卻落如此下場,是天意是人為?”袁承天道:“天與善人,其道必昌!你心地不良,終難成有大道!要知世間盡有惡人,雖得逞一時,然終究不可長久,上天昭昭,日月可鑒,是以大道終歸於正途。你悔改麽?”洪武大師冷笑道:“什麽天道好還,我從來不信!你看當年蒙古人奪其天下,對漢人百姓管製極盡其所能,將漢人列為最低等民族,可以任意踐踏和殺戮,試問誰跟你講天公地道和律法公理?如果上天有神明,世上惡人還能張狂麽?你看而今惡人活得自在,好人活得生不如死,為什麽上天神明裝聾作啞看不見!徒讓好人冤死豺狼笑。”袁承天聽他說這番似是而非的話,想想可不是,天下百姓多在苦難中。


    洪武大師又道:“你今日殺我,你便開心麽?未必吧?既使我死,李元武他們也不會活轉來?”袁承天冷笑道:“難道要你活著繼續害人?”洪武大師道:“你要殺我,隻怕也沒這麽容易!”袁承天一驚道:“怎麽……”隻見這洪武大師足尖在沙灘上一碾,沙土便四下分開。他哈哈大笑,便身子墜入沙坑,土遁而去,這一切都快的驚人。這是東瀛忍術中土遁之法,最為厲害,在性命攸關之時可以全身而退,讓對方束手無策,無法追蹤。袁承天隻見沙土隆起,向著遠方極速而去。他躍身而起,淩空拍下一掌,將沙土震飛,隻是不見洪武大師蹤影,心想他去了那?他正猶自猶疑,不料背後樹影一動,樹上墜下一人,正是洪武大師。他此時手已可以動,揮手中軒轅劍當頭以上而下劈下,勢要殺了這袁承天。袁承天耳聽惡風不善,著地滾開,隻見洪武大師步步緊迫,招招向著袁承天頭腦要害刺去,竟不留情,仿佛兩人有不世之仇,非生死以見不可,否則便難心安。袁承天迫於劍鋒威力所至,隻有左躲右閃,避其鋒芒,以免被其波及。洪武大師見狀,心頭大喜,心想殺他隻在眼前,劍招使得更加淩厲,絲毫不顧什麽江湖道義,一心隻為著殺人。袁承天見他似乎瘋魔又起,心智又亂了起來,已不是別人可以控製的了,隻有出手,別無二法。


    洪武大師一時殺的性起,手中軒轅神劍便劍式淩厲無比,看似有招可循,其實章法全亂,因為他心智已失,滿頭腦之中盡想著殺了袁承天,自己便可以光明正大擁有這軒轅神劍,有朝一日,自己參破其間秘密,或可擁兵自重,坐擁天下,也不是沒有可能。


    袁承天被淩厲的劍氣迫得捉襟見肘,心下不禁有些不安。忽然一劍刺來,袁承天閃身躲去,讓出身後的榕樹。此時洪武大師劍去如虹,勢挾風雷,再要收手已是不及,奪地一聲劍入榕樹樹幹之中,想要取下此劍非一時半刻所能。洪武大師隻有棄劍,揮掌向著袁承天頭腦拍去,勢要奪其性命。袁承天左手食、中兩指並攏點出,正是那“乾坤一指”中的“天地玄黃”,一道指風,幻化三道,徑自向著洪武大師眉際之間的攢竹穴、魚腰穴和絲竹空穴。此三穴攢竹穴是為足太陽膀胱經,位於眉頭,眉頭內側凹陷處;魚腰穴是為人身經外奇穴,最為要緊,一擊失明乃至斃命,均有可能,當於眉毛中取穴;絲竹空穴是為手少陽三焦經,位在眉尾結尾點的凹陷處,三穴毗鄰相近,所以最為要害,隻要一穴被指風擊中,便至失明甚而傷及頭腦經脈,非性情癲狂而死不可。


    洪武大師又豈有不知,見情勢危殆,奮力甩頭向旁躲去,不防一旁有一巨石,頭腦正撞其上,登時鮮血直流。他不禁心下大惱,長嘯一聲,也顧不得自己一派宗師的身份,向著袁承天撲去,誓要同歸於盡的打法。袁承天見他欺近,也不躲閃,二指倏出點他天突、膻中和氣海三穴,此三穴是為人體重要穴道,擊中其中一穴便可致命,何況三穴。洪武大師與袁承天鄰不過咫尺之間,避無可避,閃無可閃,隻有受製。他三穴被指風點中,撲通倒地,不再動彈。袁承天欲上前查看,不料遠處奔來一人,大叫休傷我師!卻是楚姑娘楚倩倩,去而複遠。隻因她遠遠見師父被袁承天點中穴道倒地,又見他踏步上前,以為要加害師尊,情急之下便大喊不能殺人。袁承天上前隻為查看洪武大師傷得如何?自己那有殺人之心,適才自己隻是無心之過,傷了洪武大師,說到底還是仁慈為上,別人縱然要殺他一百次,他也會原宥對方,因為在他內心深處總覺得萬物皆有生靈,總然不可以隨意殺戮,便是罪大惡極之人,也要酌情處理,因為人死不能複生;雖然先前他內心著實惱恨這洪武大師不近人情,濫殺無辜,可是真正到了自己頭上,便覺得不能隨便殺人,對那些惡貫滿盈,窮兇極惡之徒另當別論。


    楚倩倩奔近,見到師父倒在沙灘,似乎唿息全無,仿佛已死,不由地心中大慟,畢竟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不由得眼中有淚,心中有悲,憤怒地看著袁承天:“你為什麽要殺我師父?”袁承天怔怔然,因為他從來不善言辭,一著急滿麵通紅,說不出話來,又且不知如何說話,要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話,一時百口莫辨,怔在那裏不知所以。楚倩倩見他無語,心中更怒,狠狠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頓時鮮血湧出。袁承天依舊不動,仿佛不知痛苦。楚倩倩心中委屈之極,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憤恨道:“豈難道你是個木頭人,你是個死人?為什麽不躲閃?”


    袁承天喃喃道:“我為什麽要躲?我無意殺人,卻鑄成大錯!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你說我不是罪人麽?所以死了也好,人生豈非是赤挑挑來去無牽掛!所謂功名利祿,帝王霸業百年後還不是大夢一場?在世之時,又說什麽龍爭虎又鬥,全是一響貪歡!”楚倩倩見他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又見他神情癡癡,仿佛犯了失心瘋,心想:看來袁大哥心智要失,自己可要挽他於危險之中,否則將來誰人領導袁門,天下豈不又……她大聲道:“一生事業總成空,半世功名在夢中。死後不愁無勇將,忠魂依舊守遼東!”她說此話尤如黃鍾大呂將袁承天從渾沌中警醒!可不是,自己怎麽總是這樣一遇挫折,便心灰意懶,於萬事不縈於懷,全然沒有了男子漢的擔當,真是愧於袁門;也許是幼年的苦難造就這不可言喻的悲天憫人的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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