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平見這趙謙負隅頑抗,還要殺人,便躍身而出,心想我若拿下袁門亂黨魁首那麽多鐸王爺必定心喜,自己在王府中客卿身份便自不凡,讓旁人不敢小覷於自己,亦可以光大終南劍派,以期在江湖崢嶸頭角,是以他拔劍相向,一式“日月同光”向著趙謙分心向他背後便刺。趙謙這時正對付大內四大高手,所以分心不得,是以聽得背後惡風不善,不假思索,一式“魁星踢鬥”右腿向後踢出。白一平長劍被這一腳踢開,向外蕩開。他見一式不成,手腕一翻,唰地一聲長劍正撩在右腿之鶴頂和膝眼穴,這兩處穴道最為關鍵,一經刺中便腿彎不可動彈。趙謙右腿中穴,撲通跌倒在地。大內四大高鐵丹青、文浩然、趙長沙和阿林保一擁而上,那顧什麽江湖道義,隻想在皇帝麵前逞能獻功,要殺這趙謙。趙謙跌倒在地,不能動彈,似乎隻有受死。白一平見這四人要奪自己功勞,豈能無動於衷,便長劍一揮嗤嗤聲響,迫退四人。鐵丹青在大內四大高手之中是為大哥,見白一平出劍阻攔他們四人行為,不由得喝道:“白一平你要幹麽?”心想你莫仗著你是攝政王府中的人,便自目空一切,橫行無忌?今個兒正是為皇帝出口惡氣的時候,以往皇帝處處受多鐸脅持,有時隻好隱忍,因為朝中多是他的黨羽,所以隻有緩圖之,如果一時忍不住,便牽一發而動全身,其後果不堪設想,所以他雖身為皇上也要學一學古人臥薪嚐膽的滋味。今日大內四大高手自然不會容這白一平在此橫行,亦是間接給那多鐸一個下馬威,讓他是可而止,否則下場可知!


    多鐸並未迴王府,而是要坐鎮這太和殿,因為他不想就憑這幾個忤逆亂黨便可扭轉乾坤,所以他不肯迴王府。多福安見皇阿瑪無動於衷也是無法,抽劍便要下場。侍衛安引疾道:“四阿哥何須你出手,由屬下出手也就是了。”此時場中隻餘趙謙,還有十幾個袁門弟子持劍相刺,與宮中侍衛博殺。眼見頹式已顯,明顯寡不敵眾,更兼宮中侍衛武功不弱,所以可想片刻便要全軍覆滅!趙謙此時腿部受製,穴道未解,不能動彈,所以隻有著急的份,可說心有餘而力不足,似乎隻有眼睜睜看著袁門弟兄死亡殆盡,心中說不出滋味——自己死倒不怕,反而連累上這些弟兄,自己枉為紫微堂主,有何顏麵見少主?他見行勢不可扭轉,不覺心中萬念成灰,便要行那殺身成仁,舍身取義之舉!他死也不要落入多鐸手中,因為這多鐸一向心狠手辣,戾氣十足,所以如果落入他手中,隻怕生不如死,到那時境地會更殘,所以他抬掌,手起掌落便自拍向自己頭腦,以自裁了斷,也不受階下囚之辱!


    忽然隻見白影一閃,身法之快,出乎眾人意料!隻見他鬥轉星移間已刻切近,出手格開趙謙下落的手掌,低聲喝斥道:“你以為你死了,便心無所愧,便對的起袁門?”趙謙抬頭隻見是少主袁承天,這下可真是出乎意料,他怎麽也未想到苦苦尋找經年的少主竟會出現在禁城之內,真是讓人驚詫莫名,——其實他那裏知道嘉慶皇帝和袁承天實有兄弟之誼,如果他不是袁門少主,那麽他們未使不可以成為兄弟,既使他是袁門少主,嘉慶皇帝對他猶有寬容,因為在他看來世間英雄唯他與袁承天二人而已,餘者雖也英雄了得,武功不凡,終究稱不上英雄!夫英雄者非但氣宇軒昂,而且腹有乾坤,氣吞山河之誌,濟世為懷之仁心,胸有浩然之正氣方可稱得上英雄!昔年袁督師為國為民,甘願受死,其身受苦刑而不後悔,臨死之時猶自心念故鄉,長城猶不可毀!正所謂:一生事業總成空,半世功名在夢中!死後不愁無勇將,忠魂依舊守遼東!這是忠肝義膽之士,愛國忠君護民的最後理想都或最強的呐喊!——隻可惜曲高和寡,他一腔忠義,可是別人忙著計較自己的退路。他自死後,可是明室自毀長城,滿洲人再無顧忌,以至長驅直入,過山海關,兵入中土,以至天下劫難,使百姓流離失所,餓莩遍野,怨聲載道!而且後來國滅身亡,崇禎皇帝身死煤山,以全氣節,可說古來帝王如他這般骨氣的少有”,多是袒胸出迎,再者更有那位“樂不思蜀”的皇帝,為了自己的享樂,而置百姓生死不顧,可說不可同日而語!其實這位少年皇帝出道既巔峰,誅殺魏忠賢於道,使得朝中無佞臣,任用袁崇煥兵守遼東,讓滿洲人不能得誌於中國,可是後來心生多疑,而錯殺這位袁督師,以至後來身死國滅,本來可以勵精圖治,大有作為,可是偏偏剛愎自用,以至天下不可收拾,他從來不明白一個道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更且不懂“將在外,君命有所受”的道理!要知道但凡將軍守邊便是大權節製於一人之手,有時往往可以不聽宣詔皇帝旨意,而便宜行事,這樣才可以挽國家危亡頹勢於一瞬間,可是從來皇帝偏偏都是懼怕別人分杯羹,以至往往有亡國之事,這也是無法可想之事!


    鐵丹青、文浩然、趙長沙和阿林保見這現身救下趙謙的少年乃是袁承天,心中怨恨又起,想起以前種種事情,都是這少年從中作梗,以致好事多磨,在眾人麵前出乖露醜,以至讓大內四大高手顏麵掃地,在不知底細的人看來這四人武功不過爾爾,浪得虛名;更有甚者,說這四人沽名釣譽,其實……所以這四人對這袁承天猶為之恨!非但他四人惱恨於這袁承天,便是白一平見了也是目眥欲裂,不由分說,揮劍便上。鐵丹青四人也各自施展武功向袁承天身上招惹。這些人全然不顧什麽江湖道義,隻為殺了眼前可恨之人,方消心中之恨,否則意難平。而那位高踞在座的嘉慶皇帝並不出言喝止,他倒不是不顧念舊情,隻是要看這位小兄弟經年不見,武功精進如何?所以他不嗔不喜不怒不笑看著這位袁兄弟以一敵五。


    袁承天將趙謙放在旁,全力以赴與這五人纏鬥。此時袁承天武功大非先前可比,因為久經憂患,便明白此日隻有以死以爭,否則要想帶領袁門兄弟和白式微的獅班離開這禁城,隻怕比登天還難!所以唯有將生死拋之腦後,所以他瞥目之間見到這位嘉慶皇帝神情自然,似乎絲毫不掛在心上,仿佛別人生死於己無關。——實則不然,他非是坐視不管,而是不能,因為他貴為天子,一舉一動莫不規範天下,他的行為更為臣下所效仿,所以有時隻有違背自己的意願,做出自己所不喜歡的事,便如他不可以將那上官可情納為嬪妃,隻有藏匿於宮中,否則臣下決不會答應他娶漢人女子為妃,誠然那樣是有違祖宗之法,所以他雖貴為天子,而行為多受禮法拘束不得自由!上有恭慈太後督促他行為規範,下有攝政王多鐸幹預自己的行為;雖然名義上他已親政,實則權力落於這攝政王之手,他自己隻是名義上的皇帝,實則被太後和攝政王所架空。這也是他很為苦惱之事,時常尋思如何將這朝中忤逆亂黨一舉鋤除,以絕後患;可是此事又不能操之過急,便是這多鐸安插在宮中眼線便極多,所以自己一舉一動,莫不受人監視,所以不能發難,否則動一發而危及全身,非但殺不了亂黨反受其害?所以近年來嘉慶皇帝便在宮中招集滿洲子弟,成立少年善撲營,名義上是陪少年皇帝練拳足,以打發宮中的枯燥的時光,暗中秘密練習殺人的武功,目地不言而喻,自是針對這攝政王多鐸。因為近年來多鐸日焰囂張,已在王府招集江湖人士,名義是保護王府,實則是殺人的死士,不臣之心日益明顯。這些事情雖然他極力掩蓋,但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更況且皇帝身邊亦有聽命於皇帝一人的侍衛,不受別人節製,所以這忤逆之事還是被偵查出來,報於皇帝。嘉慶皇帝便令皇宮這些侍衛嚴守秘密,決然不可以向外道。這些侍衛自然守口如瓶,知道茲事體大,不能亂說。所以皇帝佯做不知,和攝政王依舊如往昔一般君臣關係。攝政王多鐸見皇帝對自己所行之事全然不知,心中不免大喜,心想他年紀輕輕,會有什麽遠大誌向,還不是如別的少年般貪玩。其實他那知這少年皇帝城府極深,非是一般人可與比擬,也許這也便是授命於天的原因吧!


    此時場中袁門子弟不敵,落於下風,悉數被拿,再看白式微和趙謙盡數被拿。袁承天先前還心有顧忌,時不時去看袁門子弟,現在見悉數被拿,心下再無顧慮,便可放開手腳,施展《國殤劍法》,一時殺氣籠罩整個大和殿之場,似乎天也陰沉黑暗起風,此時風起北方,隻見鉛雲密布,似乎便要下起雨來。白一平長劍刷地向袁承天的手腕上養老穴刺去,意在要他不能持劍。袁承天豈能就範,長劍挽個劍法,嗤嗤有聲將白一平衣袖刺穿,衣碎化作蝴蝶也似地飛向天空。白一平露出臂上肌膚,一時窘迫之極,可說一代宗師顏麵盡失。鐵丹青等人見如此形狀,都心中好笑,但是又不能笑出來,因為那樣一來這白一平隻怕更加無地自容,所以都忍著。嘉慶皇帝見狀心想:袁兄弟的劍法精進不少,放眼禁城大內,可說能與之論長短的人物幾乎沒有。鐵丹青眾人自然不能見白一平出醜,而無動於衷,各自躍身又上。白一平這時心想也讓你們四個出醜,便迴到多鐸王爺身邊。


    多鐸雖心中氣惱,心道這白一平如此不濟,被一個少年擊敗,真是恥辱!其實他那裏知道這《國殤劍法》的厲害,非天下其它劍法可與比擬。


    袁承天自第一劍招起,便口中吟道:“操吳弋兮被犀甲,”這是起手劍第一式,接著更是“車錯轂兮短兵接”……以至後來“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其大有前不見古,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劍鋒淩厲,斫人肌膚,讓人遍體生寒,仿佛身臨古戰場,而目睹兵士死亡枕藉,血流飄杵之境像!嘉慶皇帝雖在高處,依舊感到劍氣波及,壓抑的胸口生痛,心中暗道好利害的劍法,難怪那白一平出招受挫,铩羽而歸,看來也怨不得他武功不濟了。


    袁承天雖然劍法卓絕,可是大內四大高手也不是易與之輩,時間久了似乎也占不了上風,看來隻有別生他法,否則難出禁城。他目光餘光一掃,隻見人人注視他們五個纏鬥,皇帝身邊少有侍衛,心想此時正好下手,挾持皇上,這樣才可以走出禁城,否則全得亡命於此,心念於此,足下撐地,身子已然躍向嘉慶皇帝。手中長劍不停,嗤嗤有聲迫開前麵的兵士。嘉慶皇帝實也未料到這袁承天忽出襲擊。他雙掌不由自主拍出。袁承天不欲傷他,順手將劍送入背後鞘中。此時四掌相交,隻見蓬然有時,嘉慶皇帝受力不住,身下座椅喀喀斷得支離破碎,心神一蕩,似乎便要吐血,還好他內力不凡,強行將血迫迴。袁承天於這旋踵之間,二指已出點他神庭和人中二穴。嘉慶皇帝受製,非但不恐而且不急,因為他已知袁承天袁兄弟意不在殺己,而是挾持自己好出禁城,自己何不順手推舟,成全於他,讓他以全袁門少主的義氣所在,所以任由他出手點中穴道。


    和碩親王舒爾哈齊見狀大驚,便欲出手相救。清心格格見阿瑪這舉止,便伸手拉他,低聲說道:“阿瑪你要幹麽?”舒爾哈齊道:“你沒看到這姓袁的小孑要行刺今上麽?”清心格格道:“袁大哥不會殺害皇上,他隻想挾持皇帝哥哥,放了他們的人;你如果出手讓袁大哥左右為難,騎虎難下,說不定惱怒之下真的殺了皇帝哥哥,太後問罪起來誰又擔當的起?又況且皇帝被袁大哥拿住穴道,是有意為之呢?你若冒然出手,他非但不會感激於你,說不定心中還怨恨於你。阿瑪你可要三思而後行,否則禍臨己身,那時多鐸王叔一人在朝中坐大,無人可以製衡,危及皇室,你豈不成了千古罪人?”舒爾哈齊聽女兒說得頭頭是道,入情入理,想想可不是如此麽?所以他便住步不前,看袁承天下一步要如何行事?


    袁承天向皇家侍衛大聲道:“你們快快放了袁門子弟和獅班中人,否則我便殺了皇上!”多鐸本來不欲放人,但是他看了一眼舒爾哈齊——這位王兄,將那話硬生生咽了迴去,因為在這種場合他也不敢公然與這位和碩親王鬧翻,雖然同是手足兄弟,奈何性情天差地別,舒爾哈齊嫉惡如仇,胸有正氣,最是看不得奸邪小人;而多鐸卻一向機謀深遠,一向暴戾,心比天高,事事不服於人,還想……隻是奈於朝中有這位王兄製肘,不得其便,否則朝中官僚被其收買網羅殆盡!其野心不可謂不大,隻是現在時機未到,他自然不敢公然與皇帝為敵,因為皇帝雖年輕似乎整日與一班滿洲少年玩耍,懵懵懂懂胸無大誌的樣子,可是他背後有恭慈太後,更有效忠皇上的臣子,所以不敢輕舉妄動,否則萬劫不複,所以多鐸有時做事也不敢於明目張膽,還要避違,以違與這位少年皇帝箭拔弩張,以至不可收拾之地步。所以他見皇帝受製,命懸他人之手,自然不能火上澆油,令侍衛捕殺袁承天,因為那樣一來皇帝性命岌岌可危,倘若不幸駕崩,那麽害死皇帝的主使之人便是他了,雖然可以親政,但是畢定成為朝中忠義之士的眾矢之的,便難脫身,殺死皇上的惡名便落在他身子,想要擺脫這汙名隻怕也難!這可是得不償失的事,自己豈能去做?所以他並不言語,隻看和碩親王舒爾哈齊如何做為?


    舒爾哈齊想也不想,命令侍衛兵士閃開一道道路,讓袁門弟子和白式微獅班離開。袁承天則挾持嘉慶皇帝於後,一步一趨,以防有人忽起偷襲。可是此時他全神戒備,步步為營,不敢有絲毫馬虎大意——因為這幾十人身家性命都懸於他手,他豈能不加倍小心在意?


    清心格格此時心中五味雜陳,有種難言的苦痛:原來承天自始至終都不忘他們的漢人天下,一直將我們視為蠻夷,他心中一直流淌著先祖袁督師民族大義的血,不忘的是故國明月,而不是今朝的滿月,可說他心底裏瞧不起我們愛新覺羅氏,隻是認為這天下該他們漢人擁有,別人不可以分一杯羹?可是難道一說先前你們的漢人皇帝便比我現在皇帝哥哥強麽?而今皇帝哥哥摒棄了前代皇帝的文字獄,廣開言語,天有災禍便開倉救濟,嚴查貪官汙吏,以整吏治,對內寬容,對外用強,可說比前代皇帝英明神武,腹有天地,握有乾坤,殺伐立斷,皆有法度,用人為賢,嚴懲奸佞,可說而今太平盛世也不為過!——可是偏偏袁大哥心心念念不忘反清複明,隻是他是局中人,根本不明白這本就是虛無漂渺的事,終是不可成功,可是偏偏執著,也是無可奈何?現下天下的反清複明組織隻剩下了袁門,其餘皆不足慮!怎生想了法子,要袁大哥心甘情願放棄這忤逆反上的行為?


    她再抬頭隻見袁承天已走出禁城的午門,而袁門弟子和白式微獅班已各自跨上馬匹揚鞭而去。隻見袁承天愧疚地對嘉慶皇帝說道:“永傑你不怪我吧?”嘉慶皇帝笑道:“我怎麽會怪你!”他竟然手可以動彈。袁承天詫異道:“原來你可以動作,可為什麽不……”他下麵的意思自然是反抗。嘉慶皇帝抬頭看著碧宇無塵,說道:“我如果不佯裝被你所製,袁門弟子和那白式微他們豈不都要死在禁城之內?多殺人命豈是朕之所願?更況且與天下英雄為敵,才是朕的初衷!如果天下沒有了反清複明的幫派組織,朕該當寂寞孤獨的緊!與天下英雄為敵,才是最大的快樂!袁兄弟朕敬你們袁門忠義千秋,肝膽昆侖一脈相承,非是那些沽名釣譽之徒可與比擬!”袁承天見他殊無嗔怒,隻是用欽敬的目光看著袁承天,仿佛一個大哥哥看著做錯事的小兄弟,隻是好言安慰卻不責罰!袁承天心中更加愧然,心想:難怪天下袁門雖也是反清複明組織,而未受誅連,原來是皇帝網開一麵,不與追究,否則彼時袁門沒有自己領導,可說群龍無首,各自為政,隻怕早己分崩離析,不複存在,——原來是嘉慶皇帝有意為之,否則……前麵已是京城的禦街,花街柳巷,鶯鶯語語,暖風吹得人醉,倦意上來隻想睡上一覺,可是世間的人還要勞作,還要努力前行!


    忽然街邊有位老伯正擔青菜叫賣。忽地一位官吏持鞭走來,不由分說揚鞭便自抽打。打得老伯遍體鱗傷,周遭之人竟無大敢於上前製之,大約都懼於淫威!嘉慶皇帝道:“漢人懦弱於此?”言下之意複國大計終究是悠悠大夢一場!袁承天氣往上衝,天下多有酷吏殘民以逞。他撂下嘉慶皇帝,欺身而近,張手向那官吏頭腦抓去,竟是勁風十足,絲毫不留情麵!那官吏幾曾見過有人敢如此捋虎須,大吼道:“你活得不耐煩了麽?敢與有司衙門放對!”袁承天怒道:“殺了你這狗賊又怎的?天下百姓本是良善,偏偏被你們這些虎假狐威的東西殘害,我若不出手,焉有是理!”嘉慶皇帝也並出手阻攔,在他心目之中凡是壓榨百姓的酷吏都該死,便是袁承天不出手管,他也要管上一管,所以隻冷眼旁觀。


    袁承天變抓為掌,重重打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耳光,猶自不停,反手又是一掌將他牙齒拍落,反腿一腳將他踢翻出去。圍觀眾人都震天價地喊打得好,終於出了一口怨氣。那官吏倒地不起,兀自呻吟。忽有巡街治安的清兵向這邊奔來,見到長官受到毆打,而且旁觀的百姓非但不心生憐憫,反而震天價叫好,豈能不怒上心頭,推開眾人,大聲斥責道:“你們要反?”他們見袁承天身後猶有一少年,心想這定是此人同黨,不由分說上前便要拘捕。嘉慶皇帝鎮定如恆,心道:你們這些狗崽子,一向欺侮別人慣了,在你們心中那有律法,隻以為你們便是王法,可以肆無忌憚行事,卻然不知天地間還有公理?便是你們胡作非為壞了朕的江山,以致民間有忤逆亂黨,想要反清複明,起事造反,真是可惡之極!


    那些清兵焉知他們麵前這位麵色不少變的氣宇軒昂少年便是當今握有天下,吞吐乾坤的嘉慶皇帝,所以個個爭先,人人踴躍想要拿下這亂黨。隻是還未等他們出手,嘉慶皇帝從懷中衣內取出一塊玉牌,遞給為首那官兵手中。那官兵起先還鄙視,不以為意,可是等他接過來,看清上麵的字跡時,麵色巨變,撲通一聲,雙膝一軟,跪在地上,誠惶誠恐道:“皇上……”未等他說出下麵的話,嘉慶麵色一變,示意不可說出,又是示意他帶領清兵退去,不可攏民。


    袁承天看著清兵來時趾高氣揚,不可一世,似乎遇佛殺佛,遇神殺神,一幅天王老子唯我獨尊的樣子,實則不堪一擊,因為軍營上下通統作弊,上下其手,軍風糜爛,已是不爭的事實,如若北方敵國來犯,真是不堪想像!現在一個個灰頭土臉而去,心想:趨利避害,人性使然!早已有之,也不是今天才有的。不由長歎連連,國家多難,百姓疾苦,不知何日才是太平之日?


    嘉慶皇帝見他又自神傷,不由歎道:“袁兄弟你總是悲苦多於歡喜?悲天憫人,濟世為懷,固然是好的,然而天下之事多如牛毛,不平之事盡有,也不是我們所能管得來,隻要心有忠義也就是了!”袁承天想想可不是,非但天下百姓苦,便是官僚不也一樣心驚膽顫,當年崇禎皇帝誅殺魏忠賢,那些投靠這位九千歲的官吏未使不驚怖如死,害怕禍臨己身?豈單是天下百姓苦,朝中官員也是如是!


    經過適才紛擾,再看天時,已是日頭轉西。二人已來到城外,離城二十裏,隻見青山秀水,心情為之一暢,將煩惱拋至九霄雲外。


    嘉慶皇帝見袁承天眉宇緊蹙,仿佛心中有萬千愁苦而不得伸張!他伸手握住袁承天的手,看到他的眼睛裏,語重心長道:“這些年袁門雖行忤逆之事,然朕卻寬宏大量,全是念在你的情義,隻怕今日之後再難佑護,因為額娘聽到今日之事定會震怒,於以絞殺,所以以後千萬小心保重!——朕雖為天子,有時不得其便,往往受人挾製而不能聲張。袁兄弟咱們別於此吧,將來有相見之時再敘衷腸!”袁承天見他眼中有淚,心中有苦,心想:他雖貴為天子,可是也是凡人,又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難免有傷心事。


    忽然後麵有騎兵追來,為首那人卻是攝政王府的四阿哥多福安,氣勢洶洶的樣子。嘉慶皇帝忽地出手擊斷自己手臂,大聲道:“你還不走,更待何時?”袁承天見他此舉,因為嘉慶皇帝知道這位袁兄弟不會出手傷害自己,所以他自行了斷,這樣多福安他們便不會心生疑竇,免去無謂的麻煩!袁承天見這位嘉慶皇帝對自己情深義重,心中甚是愧疚,執手話別,轉身間已是十數丈外。


    嘉慶皇帝見他去遠,懸得的心才放下,長長出了口氣,再看夕陽覺得無限美好。


    多福安見皇帝委坐於地,手臂處有血跡便令人抬入馬車,一行人護擁著他迴轉京城。


    袁承天一路尋來,找到這位紫微堂主趙謙落腳之處,卻原來他們匿於京城之外一處廢棄的道觀,大殿中神像已麵目不可辨,久無人供養所以破敗不堪。趙謙見少主來到,便自請罪,說自己不敢一時心血來潮,要刺殺那多鐸。袁承天道:“以後萬不可以憑血氣之勇,一己行事,不思後果?如今日之事,他隻顧自己忠義,卻將這些袁門弟兄性命置於何地?”趙謙無地自容。袁承天又道:“你假他人之手混入獅王,你想過沒有,事成則可,全身而退,這未嚐不好;然則事敗如何收局?你豈不累及無辜之人?讓人家獅班覆滅,家破人亡,屍骸無存?”他這話已然說得很嚴厲。趙謙明顯感到這位少主表麵溫爾有雅,實則胸有丘壑,腹有良媒。他這一番話看以斥責他行為不檢點,事前未能從長計議,實則是要他以後行事要三思而後行,莫逞一時血氣之勇,累及別人,那麽得不償失。趙謙聽少主一番說話,如醍醐灌頂,深以為是。袁承天見心悅誠服的樣子,甚是欣慰,然則有過必罰,方是為人根本。他話鋒一轉,又道:“有過則罰,方能服人,不能因為你是堂主便網開一麵,免於責罰,這樣隻怕難已服眾。今日權且小懲,我久不在袁門,領導無方,其罪難免!”他話音一落,便要自己行刑。他手持木棒便向身上自上而下揮打。趙謙自愧無地自容,撲到袁承天身前,語帶哭腔道:“少主,這怎能怪得你。全怪咱們袁門這些年各自為政,自趙三槐、沈衝他們去後,又自組織袁門各堂,隻是人人懷著私心,為著個人的利益,全然忘卻了國仇家恨。人家還未打過來,自家兄弟便各自戧殺起來,全都忘了當年袁門成立的初衷——驅除韃虜,恢複中華!今日少主救屬下眾弟子於危難之中,可說是拔開烏雲見青天!少主,你不要再遊離於江湖,重歸袁門,咱們眾誌成城,重現當年袁督師他老人家之理想!”


    餘下袁門弟子齊聲道:“一生事業總成空,半世功名在夢中。死後不愁無勇將,忠魂依舊守遼東!”其氣勢似有衝天之誌,個個麵色含悲,凜然有威,仿佛又迴到那個兵荒馬亂,國破家亡的末世,中土淪為異人之手,有誌的漢人隻有含悲忍辱削發出家亦或束發為道,名誌不仕於滿洲人!可說神州陸沉,為不世之浩劫!隻有在風塵仰望蒼穹中那輪明月,心中揮不去故國夢!


    袁承天見眾人如此,這此說話道:“隻是當務之急,乃是招兵買馬,擴大袁門勢力,所以我想去尋找這軒轅劍中的財富,不然袁門開銷過大,全靠百姓捐獻金錢,終不是長遠之計,再者天下百姓本來就苦,咱們又何苦又受他們供養?所以我要去海外尋找這軒轅神劍中的傾國之寶藏!”趙謙聽少主說這番話不無道理,便都不出聲,意是嘉許。袁承天又交代他們以後要弟兄團結,同氣連枝,不可以自相殘殺,如果讓他知道了便重重責罰,決不寬貸。他說完這番話,便離開此間,心中忽有一種來日大難的感覺,不知是喜是悲抑或不屈的意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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