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天看著於令儀同歸於盡的打法,心中泛起波瀾——原來你對他的話人家不領情,因為在他心目之中已然認為你是軟弱可欺,縱然死了也不值得可憐。袁承天心中長長歎息:原來世人皆惡,心中隱藏一尊魔,一旦放欄出去,必要傷人,自己太過仁慈,將世間一切想得太過美好,其實則大謬不然,世間皆是殺人放火的罪惡淵藪,如果你太過懦弱無能,便隻有被人殺,誰又會為你討公道?也許人人口中天公地道隻不過是一句騙人的話罷了!


    於令儀可不認為這袁承天處處容讓,心底裏認為他武功不行,所以手中刀法更為淩厲,處處奔著袁承天要害而去,心中念叨殺了這個討人厭的小乞丐,便可以助蕭遲月一臂之力,所以吼聲連連,竟而下了殺招。


    那邊廂蕭遲月與陳平交手過招,絲毫不敢大意,因為他知道當年陳平之所以能坐上河北分舵之舵主之位,武功自有過之處,非是泛泛之輩,是以打起十二分精神與之纏鬥,自是無暇去顧這於令儀。陳平自然也知道蕭遲月與自己旗鼓相當,因為他未被逐出丐幫之前可是四大長老之一,武功自然不可小覷,所以百十招過後不分伯仲。兩個人額頭都滲出了冷汗,雖然都想致對方於死地,奈何一時誰也奈何不了誰?便在此時忽地有馬蹄聲響,隻見一眾幾十騎騎馬之人飛奔而來,漸行漸近,等到了跟前這才看清是新任昆侖派掌門傅傳書,身後更有紅智上人和多鐸王爺的四阿哥多福安,更有貼身侍衛安引疾!他們是在引到昆侖派弟子的消息,這才趕來,因為有人膽敢在昆侖派勢力範圍內殺人那可真是豈有此理之事,所以得到訊息便告知四阿哥一同趕來,之所以告訴四阿哥傅傳書自有深意,因為他知道多鐸王爺在朝廷位高權重,身為攝政王,總攬朝中一切事務,皇帝似乎也要聽任於他,其餘人等更是聽命於他,不敢稍有違抗,因為他——多鐸一向殺人無算,凡朝中與其意見相左之人便暗中派刺客刺殺,不留痕跡,這樣皇帝震怒也無從查起,是以朝中大臣人人側目,雖心知其所為,而不敢於在嘉慶皇帝麵前揭發,這樣一來多鐸更是目中無人,有次酒後更是亂性直截闖入一名姓洪的漢人官員家中,竟將其妻子擄入王府,不讓她迴家。姓洪的漢人官員雖然官職也不小,可是人家多鐸可是皇帝的王叔,更身兼攝政王,一時權勢無兩,便不敢於聲張,可是過了時日覺得自己可是堂堂正正朝廷命官,這奪妻之恨實在不可以咽下,便到皇帝那告發。嘉慶皇帝聽到多鐸王爺擄劫大臣之妻,非法關押王府,實在荒唐,有失朝廷禮法,便將多鐸王叔召來問詢。多鐸大喇喇不以為忤,一口自承。嘉慶皇帝深責其行為有失國體,讓他速速放了這姓洪的漢人官員妻子迴府,這場風波才算告停,由此多鐸心中惱恨這姓洪的,更加連帶恨上皇帝,心忖:咱們都是愛新覺羅氏一脈,而你卻向著外人,與自己人過不去,此事是可忍,孰不可忍,隻待將來一有機會除去二人。那漢人官員非但不記恨多鐸,反而極盡能事去結交於他,因為他知道滿漢有別,人家骨子裏都把你看做奴才,所以想活命隻有委屈求全,與人家握手言和,別無他途。朝中還有其它有骨氣的漢人官員見這洪姓官員非但不記恨還巴巴地去結交人家,心中很為不恥之行為,——因為前些時他還討詔去圍剿反清忤逆的亂黨,而今落得此下場,也是咎由自取,人家根本看你不起,你還以為人家看重於你,在皇帝手中隻不過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是以天下小人長戚戚,而君子坦蕩蕩!自古皆然!


    傅傳書控轡於前,閃出一道讓四阿哥多福安居中。多福安看了他一眼,心中鄙視其為人,可是臉上卻不顯現,因為還要仰仗這昆侖派掌門人之處,所以笑道:“傅掌門你親自下場,將他們一並拿下吧?”傅傳書雖也桀驁不馴,但是在四阿哥多福安麵前都不敢大聲說話,低聲下氣,全然沒有一派掌門之風範,旁邊眾人見了都為他不值,一派掌門為人所挾製,不知是悲是喜?


    他嗆地一聲魚龍劍在手,立時便打了一個電閃,眾人都感到一股攝人的寒氣。蕭遲月和陳平二人聽了那多福安一幅盛氣淩人的姿態便心生不滿,收住各自兵器,看見傅傳書他們。袁承天和於令儀住手不戰。傅傳書見地上死屍眉頭一皺,大聲斥道:“光天華日你們行兇殺人卻是為何?識趣的話束手就縛,迴轉我昆侖派問話!”蕭遲月聽他說話大話炎炎,氣不打一處來,冷吭一聲道:“你是有司衙門中的人?”傅傳書怒道:“大膽,我乃新任昆侖派第三十四代掌門,還不知罪?”蕭遲月道:“我聽聞先前的趙掌門有個不肖之徒,似乎姓傅,不知你這位新任掌門可識得?”傅傳書焉有聽不出話外之音,怒道:“你要死!”魚龍劍疾如閃電,一個穿刺迫向這蕭遲月。陳平此時手中鐵劍在手,自然不能等閑,心想當務之急是對付清兵,所以二人目光對視,心意相通,便自同仇敵愾,各出刀劍向傅傳書攻去。傅傳書可是全力施為,因為此時有四阿哥多福安、紅智上人、侍衛安引疾,更有一眾清兵和本派門人弟子,如果自己武功不濟,何以為一派掌門,豈不要拱手於人,那又豈是他所願?所以他心中打定主意,今個兒要大顯身手將這四人拿下,首要任務自是這蕭遲月和陳平,雖然以前不堪交際,可是也耳聞二人相貌,所以此時已大略猜出二人身份。蕭遲月與陳平雙雙出刀出劍與這傅傳書纏鬥。其實以武功之修為這傅傳書未必是二人敵手,隻是適才蕭陳二人已爭鬥多時,氣力難免不濟,刀法劍招皆不能隨心如意,是以漸落下風。於令儀縱身而上,剛剛出刀便被傅傳書一劍格飛,隨後一劍刺穿肩臂,隨著一腳踢飛,更不再看。袁承天見狀卻是不能,見於令儀裂嘴慘狀,知這傷勢非輕,便趨近而前查看傷勢,以便救治。孰料於令儀以為他要殺人,便身子後退,心生戒備,斥道:“你要幹嘛?”袁承天道:“狼有殺人意,人無殺狼心,你怕什麽?我又豈是下三濫無恥的小人?”於令儀不再說話。


    袁承天此時無暇顧及場中他們三人纏鬥,嗤地一聲將這於令儀肩上衣服扯開一個大口子,伸二指點他肩臂之穴道,不讓血流加速,否則失血過多,真會死人。他雙為他敷上刀圭止血藥,複用破衣將其綁敷傷口,血流便漸漸止住,終於不流,開始結痂。他心中大慰,雖然這於令儀昔日之不義,欲和蕭遲月合謀篡奪丐幫幫主之位,終是不成功,今日又自惡行,可說罪不容誅,可是說要見他流血過多而死,袖手旁觀終是不能,所以生發惻隱之心,出手救治,因為他不忘師父之言: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有惻隱之心,所以盡多與人為善,非大奸大惡之徒不可殺也;雖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然而終究不能滅人權利,見死而不救,非俠義中人之所為也?想到師父不由心中五內俱傷,想到他與白蓮花雙雙殉命而去,眼睛似乎又要落淚,心想造成這一切的結果可說全是大師兄傅傳書所為,否則何至於……忽然一柄冷嗖嗖地劍柄壓在他脖頸,冷斥道:“小乞丐,要你多事為他止血救命?”他一時竟未認出眼前這個亂發蓬鬆,相貌汙穢的乞丐便是同門師弟,豈止是他,在場眾人任誰都未認這個衣衫破爛,身上結疤的少年便是袁承天。袁承天不言不語,傅傳書又瞪視他一眼,伸手點了他穴道,這才心滿意足,將劍放於背後,向身後昆侖派弟子一揚手,意示將此二人綁縛,押解迴昆侖派。


    多福安在迴去的路上又交代傅傳書,要暗暗偵查這南疆北疆之反清複明餘孽,一有動向便向有司衙門報知,不能讓他們勢力坐立,否則難以根除。此次一行,本想著定有一番腥風血雨,誰料竟出乎意料地收複昆侖派為朝廷效力,根除趙相承,扶持這傅傳書坐了新任掌門,可說是大功一件,心想迴京述職皇帝可也大大褒獎於自己,想到此處嘴角顯出誌得意滿的笑容。他別過傅傳書一行人徑自迴伊犁將軍府停歇,他日便做迴京述職。


    到了昆侖派,玉虛宮大殿中,傅傳書命人將四人押入本派關押罪大惡極之人的石牢禁地——無量洞——本派之禁地,非掌門人可以親臨,餘者皆要迴避,退避三舍。此無量洞建在玉女峰望天涯之一塊平台之上,其實是一個天然形成的山洞,內裏深達幾十丈,仿佛一個大房間,被人修砌成幾十間石牢,以便關押本派仵逆反上,背叛師門,欺師滅祖之徒。蕭遲月一向倨傲自大,今日被囚於此,豈是甘願,便大聲叫嚷,還沒喊出幾句便被一名昆侖派一掌打落牙齒,斥道:“看你還倔強。”蕭遲月滿嘴血汙,他心中氣極,心想此行本意混在程萬年行商旅團,一有機會便殺了他們奪取這些金銀,便可以安安穩穩過上幾年,不勝似二人流落江湖如浮萍,可是誰想天算不如人算仇人相殺,落的如此下場,不可謂不悲慘,今日又受這小廝之辱,真是大丈夫可殺不可辱,可是要死卻又不能,因為他實在不心甘,還要東山再起,做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因為他先前可是丐幫的四大長老之一,隻因心懷忤逆之心,所以落得流落江湖,被丐幫誅殺的境地,以至他與於令儀四處躲藏,本來投身朝廷,可是他們實在受不得拘束,是以便又在江湖逃亡,以期一有機會再入丐幫重奪幫主之位,否則此生死也不甘!


    陳平看他大唿小叫的,結果被人家狠狠打了一掌,牙齒和血吞,看這狼狽樣子心中便覺得好笑,心想:昔日堂堂丐幫長老今日被一個昆侖派弟子打落牙齒,可不是奇恥大辱?於令儀見狀隻有好言安慰,卻不與袁承天說話,竟然將別人對他的好忘之九霄雲外!袁承天心中重重歎了口氣,心想:自己做事是不是太傻,自己總是衛護別人的利益,而別人卻心中視你為軟弱可欺,從來不曾尊重過你,這也許就是人性,聖人說人之初,性本善,可是有些人骨子裏都是邪惡,從來不會改邪歸正,不會有仁慈之心,不會悲天憫人,隻會傷害別人,所以有時你仁愛未必是好事,在別人眼中你直如傻子,別人不會在意你對他的好,隻會無休止地傷害你。所以天地之間雖然有正氣,依然是慘事連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世間總是惡人橫行不法,而好人卻受屈蒙冤,你說世間是律法正義多些,還是邪惡長行?


    陳平轉頭見袁承天在石牢地上不言不語,瞪目望著石窗之外,不知想些什麽?陳平以為他受不了這石牢的沉悶,便開導於他道:“小兄弟,你莫不是傷心?”袁承天道:“沒有。”因為石牢之中有迴音,是以這陳平並未聽出是袁承天的聲音。陳平用手撫摸他身上傷痕累累,觸之生悲,想起自己落魄江湖,逃亡在這邊疆苦寒之地,之所以遲遲不與袁承天相見,他實在不願連累這位昔日情逾手足的好兄弟,在昆侖派附近便以打鐵為生,閑時看一看昆侖山巔的雪花和花樹,心中亦足。幾次見袁承天和同門師兄弟從這鐵匠鋪走過,便欲喊袁兄弟,可是想想不成,現在自己落魄如此又何苦連累袁兄弟,是以每次都是目送他遠去,心中祝禱他可以早日接受衣缽,做昆侖派掌門!


    袁承天見這陳平依舊如往昔,愛護世人,愛己及人,看世上之人一律平等,和袁承天如出一轍,同樣地悲天憫人,胸有天地,誌在乾坤,隻可惜生不逢世,時不與我,空讓英雄淚滿襟!便如丐幫前任幫主袁枚前輩,氣有吞吐山河之誌,有領導天下群雄之能,可惜天不佑好人,早早離世,以至丐幫橫生枝節,禍端驟起,雖然有了幫主,奈何德不配位,領導龐大的丐幫已非其所能,以至每每做事難以周到,處處顯著捉襟見時,力有不逮,以至這個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弟子逾三十萬的大幫派的各省舵主不聽幫主號令,大有各自為政之勢,幫主秦於衛也是無可奈何,隻有勉為其難,處置丐幫事務,還好有執法、律法、傳功等長老相佐,才不至於亂象紛生,可是也是日見式微,難成氣候,最後的這一枝最大的反清複明幫派也大有分崩離析的態式,朝廷更是以高官厚祿利誘各省分舵舵主投身清廷,有的更是交出名冊,朝廷便四下布控,捉拿忤逆亂黨,以至一大批有誌之士落入朝廷手中。攝政王多鐸更是不遺餘力派出手下親信捕拿亂黨,以皇帝之名行自己威權之實,以探試各省提督軍門對自己的反應,順者昌,逆者亡,他總是無中生有找借口誅殺與己不合的異心官吏,以期鞏固自己的權勢。所以天下反清複明有誌之士將憤怒遷於皇帝之身,因多鐸總是以皇帝之詔旨名義而四下捕殺他們眼中的忤逆亂黨,所以便有誌士暗中要尋機會行刺皇帝,以報其仇,這也正是多鐸想要的結果,如果嘉慶皇帝一死,大權勢必落於他這個攝政王手上,那麽這錦繡河山豈不是唾手可得,到那時君臨天下,何等的威風?想想都令人情不自禁地笑。


    這時蕭遲月見陳平和袁承天二人相惺,心中不知為何便生煩惱,不由放下於令儀的手臂,走近袁承天麵前,不知為何他忽生惱恨,心中暗恨袁承天。他走近袁承天身旁,不問情由手起掌落要毀其琵琶骨,讓他以後不得習武,成會殘廢。陳平見狀大怒,說道:“你為何要殺他?他又那裏得罪了你?”蕭遲月哈哈大笑道:“蕭某一向一己行為,從來殺人不問情由。你莫管事,閃一旁去,莫牽連於你!”陳平見他氣勢淩人,不問情由便要殺人,而且還是與其有恩之人,可見其人心全無,心念歹毒。他又豈容他在此殺人,縱使是殺一個毫不相幹的人他也決不容許!是以抬起手臂遮攔,隻聽喀地一聲二人雙掌相交,內力運處,隻聽聲響兩人手臂脫臼,都垂了下來,再不難使性任氣,四目相瞪,誰也不服誰?於令儀將蕭遲月扶到石牢一側坐下,為他推宮過血,以期恢複武功。


    袁承天盤膝而坐,兩手抻住陳平的手臂,輕聲道:“陳大哥你莫怕痛,我為你推臼複位。”這聲音雖低然而卻真切,這次他聽出這個熟悉聲音,不禁出聲道:“袁……”兄弟兩個字未出口,便被袁承天止住,輕聲道:“陳大哥莫要聲張。”陳平便不再言語,知其話有深意,必有所為。袁承天抻其手臂,一拉一推,喀地一聲複歸原位,酸痛也隨之消失。這招式看似稀鬆平常,實則非有精湛之內之人而不可為之。於令儀怎麽也不能將簫遲月脫臼手臂複歸原位,急得滿頭是汗,待見這破衣少年,雖貌似乞丐,卻然身有武功,竟可以隨意而之將陳平脫臼手臂複於原位,可是內功心法不同凡響,非是泛泛之人,心中起疑,複又生恨,心想:莫如尋個機會將其殺之,否則這小子以後必成後患。他臉上不動聲色,心中計劃殺人的計謀,可見人心從來非是一成不變,有時人心如鬼,所以看人識人必要聽其言行,觀其行止,才不至惑然。


    袁承天見陳平有些困倦,便將牢中石床上的茅草氈墊在他身後。陳平會心一笑,說道:“好累。”便合上雙眼。迷迷茫茫中似乎聽到有人低聲說話,不知是在說些什麽?他也實困倦的懶得睜眼看一看,忽然脖頸之處似有兵器,冷嗖嗖地,他心中驀地一驚,不由猛地睜開雙眼,眼前迷蒙黑沉沉似乎不可見,還好過一會兒才適應,隻見他身處一處山崖邊上,隻見不遠處已伏屍二人——仔細看去不是別人卻便正是那蕭遲月和於令儀——他心下更驚,心想:袁兄弟怎樣了?忽地一個輕微聲音傳來:“陳大哥我還活著。”隻見袁承天在他身後,隻是不能行動,顯見是穴道被製。這時一個陰側側地聲音傳來:“袁師弟,你真大難不死。先前我被你蒙混過關,後來想想不對,便猜出是你,現在正好,送你們上黃泉路。蕭遲月和於令儀已先你們一步而走,你們兩個人是自裁,還是步其後塵,落得屍首異處?”卻原來是傅傳書負手看天,大話炎炎。陳平道:“兩者都不做選擇!”


    傅傳書冷哼道:“在昆侖派這由不得你?”袁承天道:“大師兄你侮改吧?”傅傳書啪地打了他一記耳光,“誰是你大師兄,你已被逐出昆侖派,是為仵逆之徒,不尊師長,罪該萬死!”袁承天心道你逼死爹娘,才是百死莫贖,隻是現在不是逞口舌之能,隻好忍隱不發。傅傳書桀桀道:“袁承天你如果死了,隻怕碧兒要傷心難過的緊?”袁承天聽他提到趙碧兒,不由心中火起,目眥欲裂道:“你將碧兒怎樣?”傅傳書依舊負手在背,悠悠道:“你著急生嗔也無用,我用重手法製你穴道,讓你不得動彈,隻有乖乖就範!你難道忘了,我是個有仇必報,有怨必複的人;寧教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碧兒對你情深義重,你以為我不知道?隻是隻怕從今而後你們人鬼殊途,再難相見。她也隻有以淚洗麵,這是她該有應得,你們全是咎由自取,誰教你們輕看我,從來不知道昆侖派有我這個大師兄?要你們瞧我不起,還有師父——我的爹爹從來沒有看重於我,還一門心思妄想將掌門之位傳於你這個非親非故毫不相幹的人,這真是豈有此理?我是大師兄卻要將掌門衣缽傳於你這人入門最晚的小師弟手上,是可忍,孰不忍!所以殺人,所以我要千方百計得到掌門之位,旁人皆要退位,不可以覬覦!”


    陳平道:“你這樣不義的行為天必譴之!”傅傳書道:“你以為世上有神明?那麽有時惡人殺人無算,卻依舊活得自由自在,卻是為何?”陳平道:“可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有時禍及後人及子孫。”傅傳書嗆地一聲從背後劍鞘中抽出魚龍劍,劍指陳平道:“我要你死,你去陰間討公道去吧?”他更不說話,長劍一送刺入陳平小腹,動作之快出人意料。袁承天雖穴道被製,然而可以移穴走位,已然可以自由活動,不受控製。他實未料到這傅傳書劍刺陳平小腹。陳平左掌翻出拍向傅傳書肩頭。傅傳書長劍已然洞穿小腹。他左掌已拍出雙掌相擊,勢均力敵。陳平右手翻轉,去拿劍把。傅傳書抽劍迴撤,所以手掌握住劍刃,立時鮮血淋漓,不成模樣。傅傳書嗆地一聲劍入背後匣中,左手翻出重重一掌擊中其天靈蓋。陳平悶哼一聲便暈死過去。


    袁承天已周身血脈流動,躍身而起,撲向傅傳書,此時心中隻一個念頭:你不仁,我便不義!一出手便不留情,使出“乾坤一指”向著傅傳書耳門、啞門、神庭和人迎諸穴點出,嗤嗤風響,吹得樹枝落葉。傅傳書見袁承天可以行動自如,心中吃驚非小,問道:“你不是被我製住穴道了麽?”袁承天道:“你卻不知我會轉位移穴大法,大師兄這可讓你失望了。你雖不把我當師弟,我卻把你當大師兄,雖然師父不在,可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對我有天高地厚之恩,我從來不敢有忘。雖然大師兄你看我如仇讎,但是在我心中你依然是我大師兄!”他說得情真意切,非是作偽。這時山風又起,傅傳書衣袂飄動,眼前仿佛又現昔年同門習武,毫無機心,毫無猜忌,殊料今日卻拔劍相向成了不世之仇,眼角不禁有了淚:爹爹趙相承逝去,還有娘親白蓮花的離世,在他內心創傷極重,他想仰天長嘯都又不能,隻有孤寂如狼,將內心仇恨轉化到別人身上——這樣一來師弟袁承天成了不二人選,誰叫他得意於師妹,所以他必須死!別無選擇!


    傅傳書道:“袁師弟你束手就縛吧?或許我可以對你網開一麵,對以往過錯不與追究,否則可難說了,何去何從你拿主意?”袁承天見大師兄依舊執迷不悟,看來言語非能打動,隻有武功上見真章!傅傳書見他沉吟不語,又道:“好,袁師弟你出招,大師兄讓你三招,以盡昔年同門之義!”袁承天淒然道:“難道咱們二人非生死以見不可?”傅傳書麵無表情,說道:“你將以前那個大師兄忘卻,現在麵對你的是昆侖派掌門!你死我生,我生你死,任選其一,再無他途!”袁承天見師兄表情冷默,心中的痛無以複加,他好想迴到以前,同門之間和睦相處,可是而今昆侖派前途可說岌岌可危,因為傅傳書這行為將昆侖派置於何地?他投身朝廷,不是他個人行為,是代表昆侖派投誠於清廷,那麽勢必影響天下反清複明組織,因為昆侖派執這西北邊陲武林各派之牛耳,他的一舉一動,影響甚巨,所以袁承天內心不無擔憂,可是如何破局自己卻又無有好的辦法,隻有姑且望之!


    傅傳書見袁承天不為所動,便心中生惱,不再容讓,長劍一指道:“袁師弟莫怪師兄出劍無情。”手中魚龍劍走偏鋒,刺他雙睛。袁承天此時手中無有兵器,似乎隻有以一雙手掌對付大師兄,這樣一來左右閃躲更無勝算。傅傳書見狀,拋下魚龍劍釘在當地,說道:“我不用魚龍劍,否則勝之不武;——今日讓你死得心甘!”袁承天見師兄目中全是怨懟,他是將師父和白蓮花的死移怒於自己,可是他也不想不想是他一意孤行,為了個人的榮華富貴而拋棄了昆侖弟子應有的民族大義氣節,這才逼死雙親,而他內心深處卻不這樣以為,認為全是袁承天一人所為,否則昆侖派不會禍生肘腋,枝節橫生,以至師父橫生,這一切可說全是拜這位小師弟所賜,否則何至於如此不可收拾的境地,是以出手便不容情,存著殺之而後快的心思。如果他使劍,袁承天未必可以勝他,然而他自任掌門,內心虛榮心升起,行事說話不免托大,自己覺得是大派掌門,便全然不將別人瞧在眼中,單以內功心法他未必是袁承天敵手——雖然趙相承將本派的無上內功心法“三花聚質,五氣朝元”傾囊相授,然而終是未達化境,難以和袁承天抗衡,因為袁承天體內有師祖林正眠的幾十年之內功心法,端得無人可比,練得出神入化之時可以摧石枯朽,起死迴生之能,現在袁承天隻是內功心法小成便可以移穴走位,不受別人點穴挾製,已是不同凡響。袁承天見大師兄托大拋了手中長劍,要公平勝自己,心忖:大師兄你未免托大了些,直將別人瞧得太小。他見傅傳書一經施展“九天玄冥神掌”便見掌影重重,將其裹挾其中,仿佛身前有一不可攻破之銅牆鐵壁。袁承天昔年聽聞師父說過“九天玄冥神掌”隻是他從未在弟子麵前施展過,因為據他說這是他自創,不知威力如何,所以便藏之不外展示。袁承天今日見師兄施展這“九天玄冥神掌”,心中倒吸口冷氣,因為他實未想到師父自創這套掌法威力如斯,隻將他迫出圈外,幾乎無有還手之能力,掌風直迫得自己唿息也難?傅傳書見袁承天勢不得敵,忽地大吼聲,淩空躍起,仿佛一隻海東青,身子將落未落之時,雙掌已然翻出,一股強大的氣力將袁承天掀翻在地。傅傳書身子著地,正見身旁地上插得那把魚龍劍,不加思索拔劍手中,平地刺去,眼見洞穿袁承天胸膛,因為二人距離過近,他已然躲無可躲,似乎隻有受此一劍,眼看他便命喪當場。不料喀地一聲從一株參天的鬆樹上斷下一枯枝,好巧不巧正砸在傅傳書的長劍之上,便是這樣一來,長劍去勢走偏,殺人便有所不能。袁承天見機的快,翻身滾出,才免中劍之虞。傅傳書氣得一拍大腿,本來可以一劍殺了這個多管閑事的小師弟,誰承想天公不作美,壞了自已的好事。


    袁承天翻滾之間到了山崖的邊緣,抬頭而見下邊山石縱橫,荊蒺遍生,是個兇惡之處,人若落下百死無生。傅傳書步步緊迫,手中長劍劃動嗤嗤有聲,臉上帶著不陰不冷的笑意,看他直如看著一個將死之人,心中毫無憐憫之心。袁承天看大師兄目光之中盡是殺氣,絲毫沒有仁慈之心。傅傳書長劍一送,直迫的袁承天身臨懸崖,已然不可以再退,因為已退無可退!可是傅傳書卻不肯幹休,劍鋒直抵袁承天小腹。袁承天心想隻有孤注一擲,向懸崖縱身躍下——因為他先前已看準了自己落下去的落腳之處。為了迷惑師兄將外衣脫去,站在一塊突出的平台上,將亂石裹挾其間狠狠向山崖下擲去,一陣嘩啦啦響動直墜萬丈峽穀。傅傳書猶自不放心,來到山崖探頭往外觀看,隻見一溜山石愈滾愈大帶動枯樹亂石向穀底落去,心想這下袁師弟必死無疑,去了心頭之患,便揚長而去,對倒地的陳平也不多瞧一眼,而自去了。陳平待他走遠,這才唿息有聲,原來他是佯裝的,隻待一有機會便行複仇,因為這傅傳書所做所為,心口不一,實在可惡,如果將來不尋他麻煩,便出不了心中這口惡氣。當時傅傳書劍穿他小腹,血流當場,唿息維艱,以為他必死無疑,便無心查看,一心去對付師弟。陳平雖受重創,一時不死,他悄悄地點創口周遍穴道,讓血流滯止,這樣便可免了因流血過多而死的下場,所以直到傅傳書誌得意滿地走去,他才又緩緩起身,艱難來到山崖邊,向外看去,不見有人,隻見下麵霧沼迷人,有崖邊樹木山石滑落的痕跡,這必是袁兄弟滾落時所帶動的,看來他這次死無葬身之地,萬劫不複的境地;想到此處不覺失聲痛哭道:“袁兄弟你不可以死,反清複明之路任重道遠,你不可以就這樣去了?”他的哭聲在山穀間迴蕩,全然忘卻了自己命不久之!


    忽地下麵鬆樹遮蔽下有個聲音道:“陳大哥我還沒死,你哭幹嘛?”這可不就是袁承天的聲音。陳平破涕為笑,直是出人意外,他顫聲道:“袁兄弟你沒死麽?那……那,好的緊!這真是上天有眼,衛護好人長命百歲!”袁承天隨手拔開這鬆樹的厚厚鬆針,雙足在平台一撐,躍身蹬上一石突兀的山石之上,又自躍身拔高,幾個起落已到了山崖不足丈餘之處,又沉胸吸腹,丹田運氣,躍身向上,在高空中輕靈靈地一個轉身落在陳平身旁,看著這位義氣相投,生死與共的好兄弟!陳平見狀向前撲去,本意張開雙手擁抱這個肝膽昆侖,忠義乾坤的小兄弟。不料他一用力,牽動創口,血又流了出來。袁承天一個箭步搶進,扶持他並不跌倒,用懷中取本派止血的金創藥,為他敷上。陳平用手撫摸袁承天的頭頂,弱聲道:“小兄弟,我知道我活不太長,你不要為我擔憂了。記的太史公說過人但有一死,有人死之重逾太山,有人卻輕於鴻毛;我不敢於說自己重逾太山,可也不至輕賤如鴻毛?小兄弟我見你背後無劍,莫非是被你掌門大師兄奪去了?如果真是這樣,那麽你無論如何都要將它取迴,因為它幹係到咱們漢人天下,故老相傳這劍中藏有寶藏圖紙,是當年你先祖袁督師所埋複國之寶藏!小兄弟你是袁門中人,一定要尋到寶藏,領導袁門弟兄重光我大明故國,縱使不成功也不枉在這世上走一遭!”


    袁承天見他說的鄭重肯切,全一力應承下來。陳平心中寬慰,他盤膝而坐,說道:“當年軒轅黃帝神武英明,慣用兵士,以幹戈起天下,南征北戰,可說逐鹿天下,神威凜凜,是個不世出的英雄,殮滅蚩尤部落,一統天下,創下不世之功。其後鑄鼎於鼎湖山,鼎成而白日升天,得道而去,群臣葬其衣冠於橋山,而今墓猶在也!小兄弟如有機緣你當拜謁這位大英雄,以饗承天!願我漢人不懦弱!”他說完這番話亦是氣喘連連,再要動作已是不能,麵容慘白,這是失血過多而造成的。袁承天要為他推宮過血,再以內息心法延其性命,不料陳平看出他的想法,擺手止之,說道:“小兄弟,你不要徒勞了!想你學道之人,玄門正宗,難道還參不透生死之道?所謂南華真人說生死,也不過如是吧?”袁承天心中終究不舍,哭泣道:“我不要你死的,看我周遭至親之人一個個因我而逝,我何其罪大,莫如我也死了,那麽我這天煞孤星的命格便不會再行人了?”


    陳平斥道:“胡說,現在天下隻有你袁門一息尚存,是將來的希望,你是袁門少主怎麽可以說出如此喪氣的話?事在人為,你又何如自怨自艾,這成什麽樣子?泉下有知你的爹娘也會為有你這樣不思進取,一味消沉退縮的孩兒而羞慚,更何況你先祖袁督師也會恚怒的,因為他一世英雄,誰成想有你這樣的不肖後人,讓他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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