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天見今日要打探丘方絕幫主的下落亦是不能,想要在王府中探索到西域獅子舞團的下落亦是不能,隻有日後徐圖之,否則著急也是無法,看來今日不能多所糾纏,否則形情對己不利,想到此處他看準時機,從背後取下軒轅神劍將眾士兵逼退,抽空躍上高牆翻身下去,縱然身後萬千羽箭嗖嗖射來也是無濟於事,傷他不得分毫,隻氣得院中的多福安叫喝連連,空自生氣而已,亦是別無他法。他眼見袁承天全身而去,不傷分毫,便斥責兵士無能,又恨恨地看了安引疾一眼,心中惱恨無能,卻又不能罵出口來,隻有鬱鬱迴到自己的別院中生悶氣。


    袁承天在京城大街急行,不意對麵走來一幹巡視的清兵,眼見其行蹤詭異,衣服上有血跡,其中為首清兵首腦便伸兵刃攔住袁承天,口中喝道:“兀那賊子,鬼鬼崇崇不像好人。”他的長刀唰地聲砍向袁承天肩臂,刀沉力猛,誓要一刀卸去其肩臂,可見此人平常暴戾的脾氣,一言不合便暴起殺人,竟別人的性命視作螻蟻。袁承天更不加思索,揮手格去,忽然之間反手刁住其刀背,喝聲“撤”字訣用勁將長刀奪在手中,左手反手一掌正拍中其小腹。這清兵首腦受力直飛出去,重重跌在地上,口中吐血,眼睛一翻,隻有出的氣息,沒有進的唿息,眼見不活了。餘下眾者官兵見首腦死了,唿喝地揮刀直上,要擒拿這個膽敢在京畿之地殺官兵的亂黨。


    袁承天心想:殺惡人既是除大惡,世間好人方能存活,自己又何必顧念什麽仁義道德,那可是迂腐之極。他軒轅神劍在手,更不留情,劍之所至,哀嚎不絕。這樣的喊殺聲不刻便驚動其它巡視宵禁的官兵,紛紛向這奔襲而來。深夜之中,民居百姓不敢張望,隻有隔著上好的門板向長街張望,連唿息都微乎其微,不敢稍有大氣,仿佛一有動驚便禍臨其身。亂世百姓隻有苟且,那有反抗的份。袁承天心中自是悲憤,也許隻因他太過於悲天憫人,隻關心別人生死,無關乎自己的安危,大有古之仁人義俠之風範,而武功之道又別有天成,其實武功之旨隻在於隻可意會而不可言傳,所謂師父領入廳堂,鑽研領悟全靠自參自悟,別無捷徑可求。袁承天自來天性慧質而異於常人,所以習武做功課常常比之別人較快,這也是天生如此,是勉強不來的。是以趙相承十分看重於他,心中有意將昆侖一派衣缽傳於他,讓他擔起重任,光複朱明王室或有希望,因為在他心中朱明才是漢人正統,而滿清則是荒外蠻夷,究竟入不得廟堂,縱然得了漢人天下,可是依舊是名不正,言不順,縱使暫時得了天下,百年之後恐怕還要迴歸本來,可是心中那種強烈的信念終究在燃燒,而不毀滅成為灰燼,所以擇選未來掌門必定是寧缺毋爛,否則豈但對不起師父林正眠,更加對不起創派祖師,所以他對此事慎之又慎,不敢稍有差池,如果讓袁承天接掌衣體,那麽這樣難免冷落了大弟子傅傳書,可是這傅傳書武功人品確實不如袁承天!他亦知這大弟子從來心高氣傲,眼底無人,如果將來將掌門衣缽傳於袁承天,他真得會無法承受,在昆侖派或難自處!——可是如果掌門之位傳於傅傳書,他真得擔心這大弟子難堪其任,一時之間左右為難,難以取舍,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眾清兵舉火把圍攏來呐喊著揮刀向著袁承天身上招唿。袁承天不再顧忌,掌中軒轅神劍轉動之間,但見劍如秋水,砭人肌膚,冷氣迫人胸臆,龍嘯虎吟之間將眾官兵殺得鬼哭狼嚎,極盡悲慘之能事,平昔他們欺負無辜百姓那教一個手到擒來,一個個自以為是天王老子,遇佛殺佛,遇神殺神,可說厲害的緊,今日但教遇著袁承天可是毫不留情,因為一路北來隻見時有災民衣不遮體,麵有菜色,哀哀可憐,弱弱前行,不勝淒慘之狀;市甸之間亦有插草標鬻兒之人,可說是人間慘狀,雖不至於似當年揚州十日之煉獄,亦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豈難道人間多是淒慘事!袁承天不明白當今嘉慶皇帝一再嚴令,三令五申不可虐待庶民,可是下麵的官吏依舊我行我素,難道政令不通,抑或鞭長莫及,上下不一,以至有人苦不堪言!


    眾清兵那是袁承天的敵手,傾刻之間死亡殆盡,血染長街。袁承天忽覺自己一時性起,多殺人命,似乎有些不忍,便拭去劍上汙血,送劍入鞘,轉身便行,不再迴頭。


    忽然長街一頭走來一隊清兵,為首之人大聲喝道:“你殺了這麽多官兵,便想拂衣而去,天下焉有是理?”這人聲音洪大,氣勢不凡,看來決非泛泛之輩。待此人走近,袁承天這才看清,卻原因此人卻便正是九門提督盧照林,隻見他氣勢洶,其實也怪他不得;袁承天一時性起殺了這許多官兵,一旦有言官上書皇帝,他豈但吃罪不起,而且還有被革職下獄的風險,你說他能不震怒?


    盧照林見是袁承天,不怒反笑道:“袁承天去年讓你們僥幸逃脫,免了你們師徒殺身之禍。你不知悔改,今日又行兇殺人,還想全身而退,天下焉有是理?識相的乖乖束手就縛,否則決難全身而退。”袁承天見他依恃官家權力,便氣勢凜人,大言炎炎,不把旁人瞧在眼中,心中便有氣,心道:“豈難道你身穿公服,人在有司衙門,便行事作風一味強橫,不把別人瞧在眼中——視別人如螻蟻,真是豈有此理。也許別人懦弱,懼怕於你,我卻不懼,今日偏要會一會你這九門提督如何地厲害!”


    盧照林看著袁承天,仿佛看著一個死人,心想:便是你小子膽大妄為,自恃清心格格傾心於你,還有皇帝的加持,便自以為是,可是你終究還是忘了,皇帝雖然有時寬大仁慈,可是對待忤逆亂黨可是從來不姑息遷就,從來殺伐果斷,決不會讓亂黨一味坐大,否則天下豈不岌岌岌可危?便是清心格格也隻是暗中可護於你,她也不會光明正大衛護於你,——畢竟她已嫁入多隆阿將軍的府中,海查布是為額駙,便是他也決不會讓清心格格一意為之,否則將軍府顏麵何存?和碩親王舒爾哈齊也不會容忍此事發生,否則他舒爾哈齊也不用在世間活著了。便是當今少年天子也不會讓袁承天和清心格格在一起,其一是不合祖宗法規,因為先祖有言:滿,漢之間不可通婚,否則便視為忤逆祖先之大罪,其二他們信念不同,理想不同,所以決不可以相融!有此種種,袁承天似乎和嘉慶皇帝天生是一對仇敵,似乎很難化解,將來或有生死以之,也未可知!


    這時盧照林身後一名將領叫道:“大人,殺雞焉用牛刀,小將願待其勞!”盧照林見這人說話聲音宏亮,透著彪悍,見是步兵統領張丹溪,便撚須微笑道:“張統領休小看這人,他可不是易與之輩,交手之際千萬小心在意,決不可以輕敵,大意失荊州啊?”這張丹溪雙拳一抱,施禮道:“提督大人放心,小人理會的。”他來到袁承天麵前道:“在下張丹溪,忝居統領之職,但雖則有愧,但有一顆報效朝廷之心!謝皇上於我有知遇之恩,更加銘記督大人的恩德。聽在下一句話,束手就伏,或可免於一死!”袁承天道:“在下自來不知大義為何物,可是近來多讀史書,才明白做人的道德,人生天地,所為何來?——為浩然之正氣,為千名立功名,為繼往開來立不朽之事!——更兼仁義道德,禮儀恥辱,否則碌碌無為,一事無成,於螻蟻何異?可是世上有正人君子,便有無恥奸賊,出賣良知殺害自己同胞,而洋洋自得,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你說此等小人可惡不可惡,真是可殺不可留,此類小人不殺留著也是遺害人間!”


    張丹溪被他一頓搶白,臉色不由得鐵青,心想:現在由得你逞口舌,等一會兒便有你好看!他悄悄從腰間取下一雙精鋼閃亮的護手鉤——這可是他平生最為得意的兵刃,這雙兵刃下著實死過不少反清複明的好漢。他叫了一聲請,然後腳步前行,左右護手鉤舞動向著袁承天撲殺而去——這是要在上司麵前表現自己的忠心。袁承天最見不得此種宵小之輩,殺別人的性命,用以鮮血染紅自己的頂戴花翎,想著此處便覺得可惡之極,真是可殺不可留也,嗆地一聲適才入鞘的軒轅神劍又入掌中,心中道:上天原諒弟子袁承天今日大開殺戒,非是好勇鬥猛,實則是被迫無奈,隻有於以反抗!否則死得便是自己!


    九門提督盧照林隻是冷眼旁觀,似乎無關乎自己,他隻在乎自己的功名富貴,其它人的生死在他眼中無關緊要!假若這張丹溪不敵而死,則是他命該如此,關他何事,隻可憐這張丹溪隻所以奮勇向前,全是為著盧照林身家安危,可是他在人家眼中直如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隻是他並不明白這道理!——豈但是他,天下盡多的將相勇將皆不知自己為帝王之棋子,生死安危那些皇帝更不會在乎,他們在乎的是自己的千古江山,別人累累白骨又何在乎?


    兩人一經交手,便是殺氣充塞當場,一個要顯功立業;另一個要誅殺此獠,為那些枉死的人討個公道,所以兵刃相交,生死以之,更不待言。袁承天見這張丹溪也非泛泛之輩,否則他豈能位仕統領之職,自然有武功在身。


    官兵欲湧欲多,忽然長街遠處奔襲隊官兵,靜鞭開道,將那些隔著木板門看是非的小戶人家嚇得趕緊熄燈躲進大屋中,大氣也不敢出,生怕惹上無妄之禍!這也是天下庶民的悲苦,無以自保,隻有苟且,似乎別無他法,誰教他們命如小草,生死盡在別人掌握之中,仿佛世間秕糠,隨風可吹散,飄散天涯海角,生死由它,卻原來人生世間皆是悲苦,生死不由己,在蒼茫之中,隻有一個人堅強!似乎別無途徑!


    忽然為首一人縱馬控轡前行,趾高氣揚,說道:“盧照林,場中這忤逆亂黨可是袁承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渾小子?”盧照林抬頭見是多鐸王爺,自然不敢怠慢,忙不迭上前打恭施禮道:“迴稟王爺,這場中的小子正是袁承天——袁門的少主——亦是昆侖派趙相承的門人弟子!”多鐸哈哈笑道:“你們這一幹人竟拾掇不下這小子,可真是無用之極!”盧照林聽了心中生憤,可是也隻有生氣而已,亦是不能當麵頂撞和發作,因為人在屋簷下敢不低頭——雖然他的官職是九門提督,禁衛京畿尤其京城之治安,可說位高權重,可是怎麽可以和人家王爺相提並論,——多鐸王爺可是當今天子的王叔,位極人臣,也可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想想也是這天下都是人家愛新覺羅氏的,更何況他這個漢人官員,更不在人家話下;本來他們猜忌漢人時時有謀逆天下之想,處處防備漢人官員的行為,以防天下有危,這也是無法可想之事,也隻有隱忍,誰教當初朱由檢不爭氣,丟了社稷江山,以至百年多來天下之人苦不堪言,皆是他一人所累!


    眾官兵見多鐸王爺駕到,紛紛閃避,閃出道路。多鐸喝道住手,似乎他要親自下場。盧照林亦不敢多加阻攔,因為他素知這位王爺一向生性暴戾,一言不合便手起殺人,無人敢攖其鋒,所以他隻看不言,心想讓他見識見識這位袁少俠的武功也是好的,也好消磨消磨他的誌氣,否則豈不更加妄自尊大?


    多鐸見袁承天手上軒轅神劍流光轉動,刺人肌腹,隱隱生寒,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你手上的可是故老相傳的軒轅神劍?聽聞人言,此劍乃是當年黃帝所有,以此誅殺與之相爭天下的蚩尤!”袁承天道:“不錯,王爺所言不差。它是我漢人的家天下的象征,亦是精神的象征!王爺可有什麽別的想法?”


    多鐸道:“本王隻是想這軒轅該官家所有,你是草莽中人,於此似乎身份不合,豈能擁有,莫如你交出此劍,本王放你一條生路,以往之事既往不咎如何?”袁承天看著他自說自話,心想:你倒說得冠冕堂皇,還不是覬覦此劍所藏之秘密?你以為我袁承天是三歲小兒聽你分說,入你彀中,你也未免太過自欺欺人,過為己甚了!隻是猜透也不便說破,否則於他麵上須不好看,便漫不經心地說道:“此劍也隻不過比之平常之劍鋒利一些罷了,至於別人傳言休信他人道聽途說,不可盡信,還請王爺察之!”


    多鐸豈有聽不出袁承天話中之意,麵上微微變色,麵有慍意,說道:“你又何必這樣小氣,本王隻是好奇心重,拿來看看又何妨?”袁承天道:“忠義不事二主,寶劍不與二人,王爺恕難從命!”多鐸道:“這樣說來袁少俠你要與王爺放對,一較高下了。”袁承天不卑不亢道:“難道還有別的辦法不成?”多鐸道:“好,本王許久未與人交手,今日心血來潮,一時技癢便領教一下你們昆侖派獨到之處?”袁承天見事無可避,隻有應戰。這時多鐸身後轉出一人,說道:“王爺何必屈尊紆貴,與此鄉野草民一般見識,沒得辱沒了您的身份?”多鐸轉頭見是王府中一等侍衛鬼見愁李微言——他師從崆峒派掌楊素手,是以武功必是不弱。這鬼見愁李微言在崆峒派不甘寂寞,決意下山闖出一番名堂,可是卻不為江湖門派所接納,原來此人看似忠厚,實則心腸歹毒,為人做事處處狠毒,隻為自己,不為他人著想,讓人一見其人便心中生怯,便不願與其多所交際,是以江湖人稱“鬼見愁”意思便是縱使閻君見了他也要望其項背,無法可想,由此可知此人人品不佳,人性堪憂。有次他遊曆京師,聽人說多鐸王府招賢納士,攬天下英雄為我用,便毛遂自薦,登門入室,獻藝於闕下。多鐸見了大喜,覺得合府之中的侍衛武功盡不如他,便委任他做了王府中一等侍衛,十分看重於他。李微言便覺得多鐸王爺於己有知遇之恩,自以為自己是豫讓,得遇名主,便心心念念報效闕下之心,隻是無有機緣,今日正是報效君恩的好時機,他焉能錯過,便自告奮勇,踴躍而前。


    袁承天見他似笑非笑,麵容中藏著奸詐,心想:人以群分,物以類聚,果不其然!有這樣的不法王爺,自然會有這樣的侍衛,也就不足為奇了。李微言見袁承天看他的眼神透著鄙視,便知這袁承天瞧自己不起,不由心中有氣,心想:好小子,你枉自托大,瞧我不起,今日讓你領教領教我李微言的厲害,否則你也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他雖心中這樣想,話卻不能這樣說,否則自墮聲名,便裝橫作樣道:“姓袁的小子,在下年長於你,身為前輩便不與你一般見識,讓你三招,三招過後生死立判,到那時可莫怪在下言之不喻!”他說這話透著傲氣,仿佛生負已判,袁承天殊無勝算。袁承天心想:你未免也太過自以為是,還未交手便認定自己武功高過別人,未免自欺欺人!袁承天卻要反其道而行之,微微一笑道:“未知前前輩高姓大名,何方神聖?”


    李微言見他這樣問自己,認為對方懼怕自己,便不禁誌得意滿,說道:“在下崆峒未學李微言,師尊江湖人稱九轉天成楊素手是也!你大約便是趙相承的門人袁承天吧?隻是有一節,在下不明白,你與那些亂黨勾連,不怕將來有殺身之禍?要知道與朝廷作對終不會有好下場,想想多少次反清複明人士落得身死他鄉,終不成功,你還不悔改?將來臨死那時隻怕便為時晚矣?”袁承天道:“這個卻不用閣下好意,在下自領會的,隻是有時我言人生在世,不過三萬六千場,如果人人自危,麵對邪惡都不作爭鬥,那麽與禽獸又有何區別?正因為人有信念,人有理想,所以生在天地,是為萬物主宰,唿息之間,浩然正氣充塞天地,古往今來,千年以降皆不斷絕,世之有嶽武穆,有那生死一誌守遼東的袁督師,縱然身受千刀萬剮亦是在所不惜,他們難道不是鐵骨錚錚的好漢子,真英雄?可是世間亦是那樣無恥宵小之輩,忘了自己的父母邦國,反認他為故鄉!是悲哀亦是可憐!猶記至聖先師教導世人:禮儀廉恥,忠孝仁義!不知今人還知否?”


    李微言聽這袁承天一番話,句句誅心,言言刺耳,不由得惱恨心來,心想:你做你的大英雄,由得你,隻是目下卻是誰死還未可知?我李微言從來不信什麽忠孝仁義,又什麽天道好還,隻相信今世隻要榮華富貴也就行了,管他什麽來世。想到此處,喝聲道:“你還不出手,更待何時?”袁承天左手掌翻向天,吸取上天於人之精華,右手掌向下意在吸取天地之正氣,忽又翻轉兩掌合而為一,心中意念為動,吞吐吸納,調息丹田之氣,排出濁氣,納入正氣,不由身體輕健,頭腦明一,仿佛如見頭頂一輪明月普照天地,慈悲於世人,讓人脫離困厄,往生極樂,是故大光明,人人喜樂,大道為公。李微言見他如此一番動作,不明所以,隻是心中嗤笑,不以為是。


    袁承天雙掌合而為一,忽又分開,向著李微言頭腦拍去,隻是去勢輕緩,不欲殺招,因為他總是不為己甚,為著別人著想。他這毛病總是改不掉,不知卻是為何?也許人的性格稟性很難更改,是以世上有無惡不做的奸賊,亦是心地純良的英雄好漢!


    李微言可不會念他仁慈,雙手提起,暗運十足內勁,勢要將這袁承天擊敗,在多鐸王爺麵前顯露崢嶸,將來好取功名。兩人四掌相較,蓬然而響。袁承天看似漫不經心,可是昆侖內功心法講究的是遇強則強,遇弱則弱,內功勁氣收發自如,婉轉隨意,是為不世出的內功心法要旨之一,駸駸然在諸大門派內功心法之上,這也是“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不二法門之一。雖然趙相承未將這“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內功心法要旨傳給他,但是在昆侖絕頂,杜鵑樹下,師祖林正眠卻將一身的內功修為傳於袁承天;這昆侖內功心法雖然有別,然而宗旨卻是殊途同歸,一脈相承,似乎林正眠之內功心法猶勝那“三花聚頂,五氣朝元”,因為林正眠幾十年閉關絕頂,無人知曉,昆侖派門徒隻以為師祖早已不在人間,羽化而去,誰又會料到他已然洞悉內功心法的無上要旨,領悟到天人合一,吸取天地浩然正氣,吐納之間已將心中濁氣排出,那麽內功便臻化境,可以隨心所欲,天地萬物在吾手中皆是殺人利器,而至無堅不摧,其實這也是武功的大成功法,隻有福至心靈的人才會參悟,所謂大智慧者,世間萬無一人,而袁承天則是其中之一,這也是冥冥之中上天似有安排,亦非人力所為!


    李微言見這袁承天小小年紀,武功竟有大成,實有駭人之處,便不敢托大,小心應付,心中想道今日可不能敗下陣來,那樣非但自己臉麵無光,更無法在多鐸王爺麵前得到褒獎,自己的侍衛之職恐怕也難保住,是以打起十二分精神與之纏鬥。


    兩個人鬥到分際,隻見風聲唿唿,摧動落葉飛旋,隻見身影竄來躍去,不見招式,可見已是快到極至,天下武功盡在一快字,取人性命也隻是刹那間事。


    忽然兩個人一合又分,隻見李微言退開丈餘,麵色沮喪,亦是無語,似乎不敵袁承天。袁承天也不過為已甚,說道:“在下武林末學,多有武術不精之處,多謝前輩承讓,小子銘感於心。”其實袁承天這番話隻是為他遮羞。李微言雖有時行為不甚,可是現在明眼人一看便知自己不敵,敗下陣來,也不能掩其是非,隻是喏喏而已。多繹見了更加生氣,心想:這袁承天年紀不到弱冠,武術竟至如此地步,實是驚人,今日如果我們這幹人拾掇不下他,那麽我多鐸以後如何做人?如何在朝中行事?今日非殺他不可,他向九門提督盧照林看去。


    盧照林是何等樣人,久居官場,對上司的言一行向來揣摩的心領神會,否則他也難以在九門提督的高位上久居十數年。他從腰間取下皇上禦賜的雁翎刀,向袁承天走來,笑道:“袁少俠好身手,在下忝居九門提督之職,護衛京師治安。所以擒賊職無旁貸,今日一時技癢,便要領受高招。”袁承天見他們一幹人咄咄逼人,隻怕不能善罷幹休,心下一橫,人生有死而已,何懼於他,便從背後取下軒轅神劍,道:“大人請。”盧照林也不客套,刀走偏鋒,徑取脖頸。袁承天軒轅神劍以上而下,當地一響,兩刃相交。軒轅神劍未傷分毫,而雁翎刀卻格出一個豆粒缺口,可見還是軒轅神劍更勝一籌!


    盧照林心中一痛,又是驚懼;痛者是寶刀平白多個缺口,多是不值,驚懼者是怕將來嘉慶皇帝得悉此事,未始不會問罪於他,要知道這把禦賜雁翎刀是大行皇帝乾隆帝所擁有,一直佩帶於身,臨行之際交於這少年皇帝(此處有誤,為小說家言,不必細究;史書記載乾隆傳位於嘉慶時,嘉慶已是三十有五,其實既位四年之中實無實權,天下詔書皆有乾隆定奪,其為太上皇,而嘉慶實則無與執政,後乾隆崩於養心殿,嘉慶始擺脫束縛,執政於朝。小說中所言少年嘉慶則與史不符,隻是杜撰,非是事實,故妄究之。)愛如性命,因為自己有功於朝,嘉慶皇帝一心血來潮,隆恩厚義將這寶刀禦賜給自己,要他一心為國,效忠天子;而今平白傷了寶刃,皇帝知道能不責怪自己?可是事已發生,悔恨也是無法,隻有擒了袁承天,才可以向皇帝交代,否則自己難辭其咎?想到此,便又揮刀惡狠狠向袁承天身上招唿,他隻一心想著擒住袁承天向皇帝請罪,所以手中刀惡風不善,刀刀向著袁了天要害而來,誓要殺之而後快!


    袁承天又豈會知道這雁翎刀的緣原,隻是見這盧照林好似瘋了般向自己殺來,招招狠辣來,式式兇險,似乎非取其性命而甘心,心中不禁感慨這盧照林太過執著一念,放不下心中的貪念,所謂榮華富貴不過是過眼雲煙,又何必執念,反而是人的聲名要留於後世,便是古之俠士豫讓和刺吳王僚的專諸;獻圖於秦庭,圖窮匕見刺贏政,雖然功敗垂成,可是們每個人的烈烈俠名永留青史,不因時間長久而湮滅,仿佛千年以降,俠士丹心總是循循如此,不唯改變!朝代可以更迭,帝王生死代替,總會不經意消失在這世上,而英雄好漢的碧血丹心,俠肝義膽總會在青史中傳承,為後世之人所讚賞!久久不絕於世間的是正義,有時本來麵目或被掩埋,而隨著時間推移,真相必會布於天下,還受誣者之清白,便如那袁督師崇煥君,雖然當時受誣,身受千刀萬剮,為當時之人所不理解,誣其裏通外敵,欲弑君王欲闕下,以未有之罪名冤殺這位不世出的千古英雄,以到後來朱由檢身死國滅,以至亂臣賊子蜂起,撓亂中國,又怨得誰來,豈不聞福禍無門,唯人自招,這也是君王一時失察而至亡國亡天下的例證,以後數十年中朱明王室後裔顛沛流離,死亡枕藉,更有那無辜百姓死於亂世之下!唔唿哀哉!這亡國之痛,幾人記得?


    多鐸王爺見盧照林全力以赴,誓要殺其而後快,心想:兩虎相鬥必有一傷,我是否出言喝止?但是轉念又想還是靜觀其變,不論死了誰對自己都是有利的;盧照林死了自己可以扶持李微言做九門提督,那個整個京城治安便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對自己將來行事大有稗益,可說是大有幫助;而若袁承天死,自己則可得到軒轅神劍,因為故老相傳,軒轅神劍可以打開某處海島之上的石室,裏麵藏著當年同為農民義軍領袖大西王張獻忠的無值寶藏,誰得到它便可以和當今皇帝分庭抗禮,以至逐鹿中原!想到此處不自禁撚須微笑,仿佛看到自己身處太和殿,看著臣下在闕下向自己朝拜,不由得笑出聲來,伸出手道:“眾卿平身。”忽然有侍衛道:“王爺你怎麽了。”多鐸這才忽然驚覺,自己也是一時意亂情迷,以至失態,不覺得神情窘迫,但是這也是一時變化,一忽兒便恢複常態,不以為是,轉頭看場中盧照林和袁承天生死以鬥。


    盧照林見自己一時不能取勝,而且時間一長隻怕自己還有落敗的之虞,便心中在想自己既然一時不能取勝,那麽便要用非常之手段,自己可不能步李微言後塵,在多鐸王爺麵前出乖露醜,否則便無幸理!


    袁承天從來光明磊落,心不藏奸,從不會用卑鄙手段,心中昭昭光明如月,所以從來都赤誠待人,但是別人往往視他為懦弱,處處牽製製衡於他,仿佛世間的善良是罪過,不為別人所認可!這也難怪在這禮崩樂壞,洪水猛獸的年代誰又能獨善其身,有的隻有隨波逐浪,看潮起潮落,日出日落,年複一年,將年華埋葬這個荒唐年代中,消磨了英雄誌氣,消磨了好漢的氣節,隻有委屈求全,再也不是那個曾經那個嫉惡如仇的少年,在年歲中有人變得世故,不再去爭,隻有在長長時光中度過餘下的餘生!


    盧照林刀進刀出,變幻無方,忽然長刀直驅而入,向著袁承天胸間天池、中庭、期門、鳩尾、紫宮五處穴刀襲來,甚是緊要,但凡一穴被戳中非死既傷。袁承天豈能由得他,掌中軒轅劍動,招式忽變,由先前那弱不禁風變做狂風暴雨般施展開來,因為他心中著實惱怒:我一味仁慈對人,別人卻對我橫加欺淩,視我為無物,視我無能之可欺!——天下焉有是理,我縱然不欺人,也不能任由別人欺淩!


    盧照林見狀大出意料,忽然一招失誤,雁翎刀被袁承天軒轅神劍格開,嗆啷落地。袁承天見狀便收劍在手,不欲乘人之危而下殺手。盧照林心中一喜,暗道:“機會來了。”左右手交替,一連串毒菱向著袁承天麵門射去,甚為歹毒。袁承天此時與他也隻不過咫尺,似乎隻有受死,可是便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淩空一道長索飛出,卷住他的身體向一旁飛去。盧照林毒菱一一射空,叮叮當當射在對過牆壁之下,紛紛落地。眾人見這間不容發之際有人出手救走袁承天,實是駭人,都驚愕出聲,咂舌不已,因為能有如此膂力的人,世間罕有。待眾人看清來人才發現是一個瘦削老者,仿佛一陣風都可以將他吹倒,然而卻站立於釘,一幅大家宗師風範,眼中閃著咄咄逼人的光芒!


    多鐸見本來盧照林便要成功,豈料有人橫生枝節,壞他好事,豈不氣惱,衝著這瘦削老者喝道:“你是什麽人,膽敢劫下朝廷的忤逆亂黨?”瘦削老者道:“區區李百藥是也!”多鐸聞言,不由上下打量看著這老者,啞聲道:“你便是武林盟主李百藥?”這老者都便正是武林盟主李百藥。他笑道:“李百藥也不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他也不是神仙,也沒什麽了不起。”多鐸道:“李盟主此事與你毫不相幹,他又何苦趟這渾水,自惹麻煩?”


    李百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多殺人命,枉造罪業?”多鐸道:“天下從來多所殺伐,豈但是我!所謂仁義道德也隻不過是欺人之談,你也信?”李百藥道:“在下見到不平之事,總要管得。王爺聽在下一言,放這少年走路如何?”多鐸王爺不覺好笑,說道:“隻怕不成,朝廷亂黨隻有殺無赦,別無他途,李盟主在下可不能應允,皇上知道便是殺頭之罪,在下可擔罪不起,恕難從命!”他說得十分婉轉,但是卻處處透著鋒芒,所謂殺人誅心,便是如此!


    李百藥見事已如此,笑道:“好,好的很!今日在下卻非要帶這少年走!”多鐸道:“隻怕不能。”他目光向身後眾侍衛使個眼色,意思是準備好弓箭,一見情況不對便萬箭齊發,要他身死當場!


    眾侍衛刀出鞘,弓上鞘,勢在一觸既發。此時袁承天已然站立身形,眼見這老者便是自己要找尋的武林盟主,便想起範衡陽臨終前所囑之事,想起所交給他的玉脂牌,那是信物。李百藥接過這信物,喃喃道:“見物如見人!豈難道範大俠他已不在人間了?”袁承天道:“範大俠被奸人所害,他托我前來京都拜謁於李前輩,便說此次武林盟主大會功敗垂成,被官兵所毀,讓前輩將山河日月旗和赤霄劍藏好,莫讓奸人得去,壞了大事!”李百藥淒然道:“我亦有耳聞,隻是不信,以為道聽途說,皆做不得真,誰想到一代大俠竟殞命於此,著實讓人唏噓不已!”


    袁承天道:“前輩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這便殺出來!”李百藥大聲道:“好,是個好漢子!死且不怕,何懼其它!咱們衝殺出去,好歹殺幾個賊官兵,為天下百姓出口惡氣!”袁承天見這李百藥忽然義氣風發,不由得說道:“前輩,晚輩願隨你生死!”李百藥看著這個少年,在他身上隱隱似乎看到自己少年時無所畏懼的樣子,不由得擊節道:“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可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語罷滄涼,聲悲九霄。忽然北風忽起,竟而下起片片雪片,也足以令人稱奇,北方苦寒之地本來十一月才有大雪,而今不過九月天時,未進十月便有大雪,也是奇怪!有時人的感應竟可以感動上蒼,世間多有,想那竇娥冤屈,六月飛雪,血濺白練,亦是有之!


    李百藥和袁承天相視一笑,生死看淡,要留浩然正氣在人間。他們睥視這幹眾官兵,燈球火把之下,光亮映得他們堅毅的神情——那是視死如歸的神情——世間英雄多有正氣,正因如此,所以與重不同,所以名留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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