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碧塵眼見他氣息逆轉,哈哈笑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小子你認命吧!”趙碧兒知道氣息逆轉,如果內力不夠,那麽輕則內傷致殘,重則經脈盡廢,身體內殞而至命亡;是以她見到袁師弟身當生死關頭,不由得悲傷起來。她纖纖玉手握住袁承天的肩臂低聲說道:“你這樣一味下去會死人的,莫如我哀求白碧塵出手助你運功療毒,或可保全性命?”


    袁承天見趙碧兒一幅可憐兮兮哀肯的模樣,實在不願意辜負她的一片深情,——可是他又豈是仰人鼻息,低人眼眉的人,否則那樣活著也焉無意味了。趙碧兒看他眼神已知他死也不會屈從,因為他倔強的性格是無人可以改變。白鳳城見兩個人這種情形,心中有種說不出的痛楚,心想:如果趙姑娘有對她師弟的一半的好對待我那該多好?可是世間的情終究不可以改變!他隻有恨在心中,氣在心頭,一雙拳頭握緊,心中不服:我那樣不如他袁承天,以至於趙姑娘為他生,為他死?還好,他命在傾刻,他死趙姑娘便會斷絕心思,我再好言勸之,相信時間久了趙姑娘定會迴心轉意。


    不知何時何地傅傳書來到這裏,遠遠觀看,心中五味雜陳,又是痛恨,又是自悲亦或開脫;痛恨師妹情係袁承師,對自己無視,悲傷的是自己身為階下囚,命懸人手,是為奴隸,生死由別人操控能不自悲?堂堂昆侖派大弟子,今日落了個虎落平陽被犬欺,龍遊潛底遭蝦戲,心中說不出的鬱悶,開脫的是見到袁承天氣息逆轉,汗珠從臉上流下,似乎痛楚難當,命在傾刻,卻倔強地不發出呻吟之聲,實在是個漢子,心想在這情形下,我實在不如他,隻可惜他轉眼便要死去,小師妹可要傷心欲絕。他心中感慨萬千,不由發出一聲低低地歎息。


    白碧塵何等樣人,聽到有人聲動,大喝一聲,身子一縱一躍轉眼落在傅傳書的眼前,剛欲揮掌拍下,卻見是傅傳書,便又放下,他實不願此時殺了他,因為不願意開罪於昆侖派,倒不是懼他昆侖派,而是不想多惹麻煩!可是教訓教訓他卻是免不了,揮手指點他幾處穴道,令他行動艱難痛苦,說道:“我不殺你,你走,以後不要隨便走動,否則那一日我性子又起,殺你也是有的。”傅傳書知道這種敵眾我寡下的情形自己隻有唯唯喏喏,自求自保,否則吃虧的隻會是自己,得不償失,權衡利弊,還是忍氣吞生為上,想到此處,他低頭腳鐐又迴到山洞。


    袁承天此時正當氣息逆轉千萬當頭,隻要一個一根小指頭都可以點他死穴要他當場斃命。趙碧兒看著白鳳城,意在要他出言求白碧塵出手救袁承天於生死之間。白鳳城見她投來的哀求的神情豈有不會意,隻是他一時半刻還下不了決心救與不救?救了袁承天,於趙碧兒有人情,她定會感激自己,不再心中抱有成見;如果見死不救,袁承天當真氣息逆轉,全身經脈盡毀死於非命,斷了趙碧兒的牽扯,可說斷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念頭,一勞永逸,未嚐不是好辦法,隻是這樣趙碧兒定會懷恨在心,怪自己見死不救,那樣既使得到趙碧兒的人,也未必會得她的心,成為永遠的憾事。


    趙碧兒見這白鳳城遲疑未決,似乎對自己求懇無動於衷,便想:現在隻有他可以求白碧塵出手救袁承天,別人求隻會無濟於事,看來隻有自己出言懇求,別無他法。她委身來到白鳳城身邊,低聲道:“白少俠,你難道忍看我袁師弟身死他鄉麽?”白鳳城見她淒淒楚楚的模樣,心為之動,不覺脫口道:“但教趙姑娘對在下不離不棄,便是出生入死,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趙碧兒看他決絕的樣子,說道:“你說這話不後悔?——那麽你求你爹爹出手救下我袁師弟,我便委身於你!”白鳳城聽她說這番話,喜出望外,不覺握住她的左手,道:“趙姑娘一諾千金,駟馬難追,你這話是出自真心,不是騙我的吧!”


    趙碧兒見他歡喜天真的模樣,不覺心中一喜接著又是一痛,心想:我這樣做,究竟值不值得,是對是錯;可是不這樣做,難道忍看袁師弟就此殞命這浮煙島上麽?他與傅傳書棄船登島時便見這島上一株大柚子樹下一塊天然生成的巨石,光滑可見,上麵刻下三個大字“浮煙島”,——這三個字是那年袁承天離島時所刻,隻因在心中從來沒有忘記這浮煙島上還埋葬著丐幫前幫主袁枚袁前輩!想起他們殺出和碩親王府一路運河直到杭州出海,一路風波直到在這島上棲身,不意被南海劍派大師兄蕭振峰忽起暗算,雙雙殞命於此,可是人的生命忽然之間,有時他也萬念俱灰,有時想起天下百姓庶民,民族大義不可以放棄,便又從心灰意冷中站起,仰首天外,長嘯不絕,想起先祖袁督師可以為天下受冤屈而死,可是他浩然之氣感醒世間多少的人!自己還有什麽不努力的理由?


    白碧塵在兒子授意下便為袁承天打通任督二脈,奇經八脈,不讓他的內息逆行,以免功毀人亡。好一會兒,這才止住袁承天內息迴歸膻中穴,不再亂走亂撞。他的臉上已是汗流浹背,有些體體力不支,這也是為了兒子能得償所願,否則以他的性格豈會出手救人!


    晚上海風吹來,夜靜無人,這隻留下袁承天一人,他見師姊為了救自己甘願委身於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心中有種說不出的痛楚,人世間又有多少事能如人所願!我們皆是無能為力,隻有負重前行,別無他途。


    透過大柚子樹茂盛的枝葉可見碧藍的天空,中有北鬥七星閃耀其間,而熠熠生輝的那顆星卻是紫微星座,照亮天空,天上眾星則圍繞運行其間,各有規律,各有天道,正所謂: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天下的正人君子大抵懷抱家國興亡,民族大義,不敢或時有忘,這也是小人與君子之分,雖然有時努力未必成功,可是還要去拚一拚,方不負少年頭!


    袁承天忽覺腹中饑渴難奈,喉嚨幹得似乎要冒煙,便抽出軒轅神劍,欲砍倒這顆大樹,怎耐氣息恢複不久,力氣有限,隻砍了幾下便又氣喘咻咻,便坐地休息。忽然遠處隻猴子竄來,攀爬而上,迅速異常,不見停留。它爬到樹頂,將大柚子用嘴咬斷,一隻猴爪叼住,看準方位向樹下擲去,以免傷人。原來世間猴子大抵靈通,不比其它動物愚蠢。這柚子正落在袁承天身畔。他見這靈通的猴子摘了大柚子給自己,心中很是感激,心想人有時不如禽獸,其碼禽獸不會爾虞我詐,笑裏藏刀,而有的人卻人心如蠱,鬼域心腸,比之禽獸也不如。


    袁承天吃著柚子,心裏卻想著師姊現下的處境。又過片刻,四下恢複平靜,隻有海浪拍打小島的突兀的岩石發出濤聲,並不刺鼻,仿佛喚人入睡的曲子。袁承天實在有些困倦,大船掌舵,大海和鯊魚拚殺已耗了不少體力,現在風輕浪靜,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不再去想那些煩人的心事,也不去思念清心格格,世間一切事讓它隨緣吧!我們皆是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遠去,成為一生中不可忘記的懷念!


    溫柔的海風吹打海浪,還帶著鹹鹹的海味,催人入眠的夏夜。袁承天困倦地合上雙眼,唿息之間仿佛又迴到嬰孩時候!他實在困倦便心無所忌沉沉入睡。睡夢中又見爹爹和娘親!他本要奔過去將他們擁抱,因為世上的太多苦難已將人的心靈桎梏起來,我們還有的自由麽?可是待他奔過去,爹和娘親忽然不見,隻見海浪摧打懸崖,他身處萬丈懸崖,往下看竟然是人的森森白骨,讓人生怖!他忽然大叫道:“娘親,爹爹你們幹麽要走?世上留下承兒一個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受苦受難,受人白眼,受人欺淩!你們幹麽獨自去了,不帶我走!”他嗚咽地哭泣。忽然他手觸到軒轅劍柄,觸手冰冷,睜開眼醒來,原來夢一場。他用衣袖擦去劍身上的塵土,喃喃自語道:“我的命格難道真是天煞孤星,一出生便累及父母,使得至親之人遠我而去,唉,我為什麽會這樣呢?老天何其不睜眼,讓我備受折磨,所愛之人皆命運不濟?


    忽然一個嘶啞聲音道:“師弟,這軒轅神劍乃是上古神兵利器,你怎堪擁有?”袁承天抬頭隻見大師兄正冷冷地看自己,眼神中滿是蔑視,認為他身份低微,不堪擁有神劍!袁承天不念舊惡,並不提及他背後襲擊自己的事,隻是輕描淡寫道:“仁者居之,無德之人不堪擁有!”傅傳書聽了,仰天哈哈笑道:“你自以為是,以師門長幼這軒轅神劍你也不可以擁有?”袁承天道:“你要拿走?”傅傳書道:“這軒轅神劍,放眼天下也隻有我傅傳書才配擁有,其餘的人也就罷了。”他說話神態之間滿是傲然,仿佛他才是這神劍的主人。


    袁承天說道:“你要拿去,原無不可,隻是還要伸量伸量你的本事!”傅傳書道:“你敢忤逆師兄的口諭不成?”袁承天道:“師兄你不仁不義,對我忽起暗算又算什麽?”傅傳書抵死不認,說道:“小船之上,本來狹仄,我一時手忙腳亂誤打誤撞將師弟你撞下船去,掉入茫茫大海之中,當時心中委實過意不去,本意搭救,奈何白碧塵魔頭環伺左右,隻有先行逃到島上,然後再徐圖良策,搭救師弟,你可誤會師兄一片好意了。”他說得至誠至懇,仿佛他是好人,別人則是惡意揣度,抑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袁承天不欲分辨,看他說得擔然,仿佛跌入大海完全是意外,是他袁承天的錯,壓根不該不該在那艘小船,否則他和趙碧兒盡可相安無事,也不會橫生枝節,受白碧塵挾製。


    袁承天見他說的理直氣壯,也是無法,他從來不善言辭,也不想與師兄多所爭辨,那樣實在是無味的緊,所以不與爭辨。忽然遠處有沙沙聲傳來,似乎是有人走步聲響。傅傳書眼中現出驚詫莫名的神色,仿佛看到什麽可怕的事情。袁承天不由好奇,畢竟少年心性。他轉頭看去不見有人,便要轉來。忽地一股勁風傳來,重重擊打在他頭腦之上,眼冒金星,就此暈去,心道不好還是中了師兄的詭計!


    傅傳書見他中計,被自己打暈過去,不覺笑道:“師弟,可對不住了,為了活命,師兄隻有出此下策,望你莫怪。”他將軒轅神劍拿起,隻見劍身如水映月,其間隱隱有龍飛騰,時隱時現,張牙舞爪,仿佛擇人而噬,實是一柄神兵利器。他將長劍揮斬斷手鐐腳鐐,然後將此劍送還入鞘,負於背後,抬頭看了一下天空中的長月孤懸,周遭星星暗然無光,仿佛有人遭遇不測,是為不吉利,不由冷笑道:“待我殺了白鳳城父子二人,攜師妹離開此島,重迴昆侖派,將來可以大展鴻圖!”


    白鳳城看著趙碧兒如花容顏,笑道:“趙姑娘,這樣看著你一生一世,我好喜歡!”趙碧兒心中隻念著袁承天,殊無歡顏。白鳳城見她不搭話,也不放在心上,又說道:“趙姑娘這是我們西域葡萄酒,喝了不妨事,不醉人的!”趙碧兒好意難卻,隻有接過一飲而盡。白鳳城又遞過幾杯。趙碧兒頭腦有些暈沉。白鳳城見她更加動人。低頭輕輕吻她的額頭。燭光搖曳,仲夏夜總是這麽美好,夜中海風輕輕吹,將人吹得有些想睡的感覺。帳外一人見狀,眼中都似乎冒出火來,心想:好小子,你敢占我師妹便宜,看我不殺了你。他身子一動,不妨發出響聲。白鳳城喝問道:“誰?給小爺滾出來!”


    傅傳書陰冷笑道:“是我,有種的你給我出來。”白鳳城躍身出帳,隻見傅傳書大喇喇地站在當地,負手於後,抬頭看天,仿佛看他是個死人。


    白鳳城見他這樣傲慢,目中無人的姿態,心中火起,眼晴裏都似乎冒出火來,心想:好小子,你竟斬斷鐵鐐,前來耀武揚威,看我如何收拾你,等一會兒讓你求饒的機會都沒有!傅傳書見他臉上神情變來幻去,便知他心中定是不服,心想咱們一會武功上見真章,看到底誰是貨真價實的英雄好漢,誰又是浪得虛名之輩!


    白鳳城終究城府不如傅傳書之深謀遠慮,休看他們年歲相當,但若論機謀百出,殺人手段,隻怕白鳳城要甘拜下塵。傅傳書一向不露聲色,給人一種溫文而雅的感覺,其實包藏禍心,不殺人則矣,一擊必要成功,因為他身上有白蓮花的邪氣,隻是有時一隱而現,不時常有,畢竟這些年他是在趙相承教導下習武為人,可是他內心對什麽三綱五常,仁義道德嗤之以鼻,從來不以為是,在他心中認為這全是束縛人心靈的枷鎖,所以有時他在激憤無聊下便將《論語》、《孟子》和《長書》付之一炬,因為他內心深處從來不認同這些書中所謂:人之初,性本善和什麽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觀點,認為有些人是一生下來便惡毒,因為有些人不會因為後天因素而改變,所謂幽穀蘭花,芝蘭之室也隻不過是欺人之談,不可盡信;是以他行事一向我行我素,不為他人,這也便是當初他拿住雪山靈貓,囚於籠中,虐待它的原因。


    其實世人心中皆有邪魔,一旦信念崩塌,善良的良知落於下鋒,那麽邪魔上長,便人人麵目可憎,比之禽獸也不如也,正如孟子說:洪水猛獸,率性而為!是以不可以讓邪惡的人大張,而好人退位,那樣天下則岌岌可危矣!因為天下有仁人誌士的出現,所以國家才不會滅亡!千年以降,皆是如此,所以雖朝代更迭,而漢人血脈千年以來相承而不斷的根本原因之所在也!


    猶如南宋滅亡,文天祥大人大都慷慨就義,以身殉國,雖當時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似乎愚不可言,雖為那些苟且偷生者所譏諷,可是浩然正氣綿綿不絕,感醒世間多少的人,以至後來洪武大帝朱重八推翻蒙元,重光漢人天下;雖然明亡於清,天下庶民置於滿人鐵騎之下,曆盡苦難之能事而不可言於口,後來孫中山先生讓清帝遜位,從此光複漢人天下,先生率群僚拜祭明孝陵,以告上蒼,漢人雖也懦弱,終也複國!


    趙碧兒見兩個人劍拔弩張,很是擔心其中一人死掉,因為在她眼中這白鳳城並非十惡不赦之徒,而大師兄雖有時意氣用事,做事偏激,往往不思後果,可是也不是壞人,所以她要挺身而出止息紛爭。她剛欲說話,白鳳城迴轉手來,點她穴道,讓她不能動彈,輕輕說道:“趙姑娘,你放心,我們二人決鬥必死一人,不論是我亡,還是你師兄勝,你都不要傷心難過,這一切都是天命所歸,是人皆不可為也!趙姑娘如果是我去了,我隻求你念我的好處,莫念我的惡處,你答允我好麽!”他又一笑說道:“你看我有多傻,我點了你的穴道,你自然不能說話,那麽你轉一下眼珠便表示答允我成麽?”


    傅傳書聽他一番說話並不阻攔,心想:我有軒轅神劍,今日你白鳳城縱有三頭六臂也必死無疑!


    趙碧兒聽白鳳城一番肺腑之言,淚如雨下。這白鳳城可不比他爹爹白碧塵行事莽撞,而是溫爾有雅,可說是個謙謙君子,溫潤如玉讓人親近。一路上對她毫無越軌之舉,雖然她不喜歡白鳳城可也並不討厭於他。今時今地聽他這生離死別的話,怎不讓人淚如雨下。她眼晴轉動,又看向師兄傅傳書,滿是求肯他不要對白鳳城趕盡殺絕。傅傳書見師妹為別人求情,心中一痛,心想:在師妹心目之中我竟不如一個外人,真是豈有此理!我不殺他難解心頭之恨。


    他默默轉身向海邊走去。白鳳城迴頭看了一眼趙碧兒,大踏步而去。他們決鬥要遠離這地方,不願別人知曉,生死各安天命,不欲別人打攪!他們現在已在海邊淺灘,踏著柔軟的沙子,依舊可以感受到夏日的熱氣,雖然夜晚沒有白日的熾熱,可是依舊讓人心情燥動不安。習習的晚風好像情人的手掌撫摸著兩個少年的心。此時此刻兩個人相視仇視,恨不得將對方一招斃於掌下,否則各自難以心安。天空依舊星月滿光,普照著小島上每個角落,透過樹枝依舊落在沙灘上,不遠處有幾株參天的柚子樹,那其間還有幾隻猴子在其中,摘了並不下來,而是悠哉優哉玩耍。它們怎知人間離愁?


    白鳳城看著傅傳書冷冷道:“世間盡有些卑鄙小人自以為是,到頭來終不免害人害己!”傅傳書卻道:“我們昆侖派最看不得世間邪魔外道,怎如我昆侖派光明正大,胸懷磊落!”白鳳城不以為是,笑道:“可是世上盡有所謂正大門派投靠清廷,做了朝廷爪鷹,反而害起自己的同胞,實為可恥。我們靈蛇派雖不敢自認為名門正派,卻也不幹那無恥下三濫的事。有人卻為了活命和榮華富貴出賣師門,還假惺惺作態,真是可恥啊!”


    傅傳書聞言身子一震,大聲道:“你說誰來著?”白鳳城道:“隻有心中有鬼,做了忤逆師門的人才會狗急跳牆,亂吠亂咬人!”傅傳書氣得一拍手掌,道:“白鳳城你再胡言亂語,看小爺我不廢了你武功,讓人成為廢人,有話難說,想活又不成!現在你悔後告饒小爺我一時心慈手軟,放你一馬,也是有的,否則可難說了。”


    白鳳城道:“你出賣師門,引清兵從秘道攻入昆侖派,自以為無人知曉,可是要知道暗室虧心,神目如電,天地自有神明知之!”傅傳書有些氣急敗壞,橫指斥道:“胡說八道。”白鳳城道:“你承不承認也不重要,隻要我白鳳城不說,天下又有幾個人知道。”傅傳書聽了有些沮喪,不錯確是他告密,引清兵從秘道攻入昆侖派,——雖然他易容改扮,當初是他聯絡嶽停風從秘道上山,想那嶽停風也不是易與之輩,雖然傅傳書不以真麵目示人,但是以伊利將軍蘇寧傑和紅智上人之眼力不難看出他便是昆侖門徒傅傳書,放眼昆侖一派也隻有掌門和大弟子知曉秘道,旁人自然無從得知。蘇寧傑入京本欲向嘉慶皇帝述職並邀功請賞,不意嘉慶皇帝不在紫禁城內,隻好在多鐸王府逗留幾日,並將傅傳書的告訴他,將來待皇帝下詔處決昆侖逆黨時,要留下此人與以官職。多鐸本來便有野心,廣招江湖俠士,陰有不臣之心,便滿口應允。多鐸王府侍衛偶爾聽到便在茶館吃茶之間無意之間說了出去,恰好白碧塵父子便在一旁,因為他們身有武功,聽力強之平常人何止百倍。雖然王府二個侍衛說話聲音在平常人聽來幾不可聞,而在白碧塵和白鳳城聽來清楚明白,一字不漏。當時白碧塵便搖頭歎息,心想:沒想到這趙相承一世英雄,竟教出如此卑劣不堪的門徒?真是悲哀!


    傅傳書見他的秘密為人所知,而且還是死敵,牙齒咬,心想: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決難善罷幹休。白鳳城見他咬牙切齒的模樣,不由冷笑道:“你要我死隻怕沒有那樣容易。”他想我豈能如你願!傅傳書道:“那可由不得你。你知道這秘密你以為你還能活麽?”他嗆地一聲從背後抽劍在手,一道刺人眼目,砭人肌腹的寒光在天地間打了個閃亮。白鳳城吃驚道:“你怎麽有這軒轅神劍?不是一直都是袁承天所有麽?”傅傳書仰天哈哈笑道:“你怕了,現在求饒還不晚,否則待會可別怪小爺心狠手辣,手下無情!”


    白鳳城道:“噢!一定是你騙你師弟抑或用了什麽卑鄙手段害了他也未可知!”傅傳書得意洋洋,說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難道不知道?古往今來,帝王將相那一個不是嘴裏說著仁義道德,卻幹著殺人放火的無恥勾當!誰又給你講過仁義道德,那是幌子,騙人的玩意,你也信?可真是個傻子,愚不可及!”白鳳城無從辨駁,想想確實如此,連那號稱仁君的唐帝李世民不也發生玄武門之變,殺兄害弟,迫父遜位,其它也就概莫能論了。世間的人有的看似忠義仁厚,實則心腸鬼域,人心如蠱;有的人看似奸詐實則做事仁義,所以有時不能看他說什麽,要看他幹些什麽?所謂: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複誰知?看人不可看一時,須看人一世,忠奸仁義偽善立見!


    白鳳城見這傅傳書有恃無恐,心想今日隻有全力以赴,或可全身而退,否則難有幸理。傅傳書軒轅神劍在手,笑道:“客不壓主,你是主人,請出兵刃。”白鳳城知這軒轅神劍非同小可,乃是上古神兵利器,乃上天墮落殞石加以海底千年玄鐵淬煉打造而成,可說切金斷玉,是為絕世之劍,更有故老相傳劍中藏有寶藏並有一套劍譜。據傳這寶藏的秘密乃是袁督師袁崇煥手下關寧四大將:滿桂、趙率教、祖大壽和何可綱見明朝終不久長,聽教於袁督師將藏有珍寶的地方繪成圖紙藏於劍中更有一份劍譜,據傳是軒轅黃帝所創的劍法,名為《軒轅劍法》,威力無儔,天下各個劍法皆要退避三舍,甘拜下風。其實這也是故老相傳,終究是渺茫,百年以來,人人皆以得到軒轅神劍為榮。而丐幫的陳平卻不以為然,因為丐幫從來沒有想過匡扶天下,因為丐幫之中雖人材濟濟,然而終無胸懷天下的英雄,既便是前任幫主袁枚也是性情豁達,無意去爭奪天下,心中無拘無束做個散人,是以他將軒轅神劍托付於袁承天。因為他觀袁承天氣宇不凡,一派嶽峙淵嵉,是個不世出的英雄,——雖然年在少年,可是假以時日反清複明的大業終要落在他肩上。隻是誰又想到今日軒轅神劍落於傅傳書手中,而袁承天則在厄運之中。


    天空不知何時烏雲罩頂,不見星星與月,仿佛一刻便有狂風暴雨。


    白鳳城魚鱗刀在手,刷地砍向傅傳書。傅傳書閃身避過,哈哈一笑道:“我讓你三招,三招過後便生死以見。”白鳳城並不理會,見這傅傳書如此托大,心中著實惱火,心想:今日鹿死誰手,還不見得?他魚鱗刀陰風煞煞,仿佛砭人肌膚。第四刀上,傅傳書長劍一點,一招“鳳點頭”嗆地一聲,擊在魚鱗刀背上,一股強大內力傳來。白鳳城雖是白碧塵的兒子,日日勤習本派心法武功,但是終究不抵昆侖派的玄門正宗的武功。一個是邪派的刀法,陰風煞煞;另一個則是玄門正宗,劍法光明正大,似乎是一正一邪,可是事實上卻恰恰相反;白鳳城雖刀法陰煞,卻心地不壞,而傅傳書雖劍法玄門正宗,人卻計謀百出,陰險狡詐,所以有時名門之中忤逆之徒,邪派之中也有好人。


    五十招過後,白鳳城便漸漸不濟,氣喘咻咻。傅傳書看準時機軒轅神劍長驅直入,中宮直進。白鳳城揮刀斬下,要阻他前進,隻是他忘了一點,這軒轅神劍可是神兵利器,不同凡響,隻聽嗆啷聲長劍將白鳳城手中的刀一斬為二,刀頭落地。白鳳城為之怔,他畢竟初出西域,剛到江湖,曆練尚少,不如傅傳書機智老到,見機不可失,飛起一腳踢翻白鳳城。他緊接著躍身而前,揮劍要殺白鳳城,心想:隻要他死了,師妹便是誰也奪不走了,至於白碧塵則可緩而圖之,也不急在一時。


    他手起劍落,便要結果白鳳城。忽然有人大聲叫道:“師兄,莫要殺人,手下留情。”傅傳書聽是袁師弟袁承天的聲音,心想要你多管閑事。他不聽阻攔,依舊手起劍落。白鳳城一閉眼,心中隻一個念頭:再也見不到趙姑娘了!不知以後的日子裏趙姑娘會不會偶爾想起我?大約不會,因為在她心目中隻有袁承天是她的執著,我又算什麽?我與她隻不過萍水相逢,人家根本無意於我,也許是我自作多情!忽然他想起一首詩來:我問道長此生苦,道長一指笑青天。請問世間誰不苦,此身偏來這世間。此去青天無多路,好教人生念故人。故人已成陌路人,相見成恨淚成灰!


    原來袁承天被師兄施計打暈過去,好一會兒才醒轉來,四下靜悄悄,不見有人,心想不好,師兄拿了軒轅神劍定是要去殺人,自己可不能讓他胡亂殺人,那樣有違道義,自己可要阻攔於他。他展開輕功繞小島一周,發現趙碧兒被點穴道,便解了她穴道。趙碧兒告訴袁承天,傅傳書和白鳳城兩個人去海灘決一生死去了,要他趕去。


    袁承天不敢多所逗留,便展開輕身功夫來到海邊沙灘上,遠遠便見傅傳書要殺白鳳城,便大叫一聲,以便讓他分神,自己則躍身而前,他右手食、中二指並攏點出,一道淩厲勁風,嗤嗤而到,正擊中傅傳書手中的軒轅神劍,隻聽嗆啷一聲長劍脫手落在沙灘的卵石之上,發出響亮的聲音。


    傅傳書手腕一麻,虎口一張,於是劍落於地。他見袁承天壞了自己的好事,不由大怒道:“誰要你多管閑事。”袁承天道:“師兄殺人總是不好的,況且白少俠也不是大奸大惡之人,你為何要苦苦相逼呢?”傅傳書見袁承天指責自己,更為惱火,心想:今日有你無我,有我無你,決不可以善罷幹休!他剛要動手,忽然瞥見遠處有一人飛奔而來,心中一動,何不嫁禍於他,讓他們魚蚌相爭,漁翁得利!他撿起軒轅神劍,一劍揮出斬斷白鳳城左臂,跟著出手擊碎他齶骨讓他永久不可以說話,又從懷中取出枚藥丸拋入白鳳城口內,並附耳低語什麽。白鳳城聞言臉色變得可怖難看,顯見這傅傳書給他吃了什麽致命的藥丸,否則以白鳳城的身份也不至於恐懼。傅傳書看他麵顯恐懼,知自己目地已達到,便拋下軒轅神劍,躍身而去,竟不迴頭而去,隻留下愕然在當地的袁承天,不知所以然,想要喊住傅傳書已是不能了。


    地上空留下鮮血不止的白鳳城,他見這傅傳書如此歹毒,目眥欲裂,要去理論已是不能,因為斷臂處血流如注。袁承天不忍見他痛楚,伸手點他斷臂處幾大穴道,血流便緩,又給他敷上止血藥。這時白鳳城痛楚稍減,不似適才斷臂時痛得難已為繼,饒是如此也是汗流如雨,那是椎心之痛!


    遠處那人奔近,見了此種情形,失聲叫道:“城兒,是誰傷了你。”這人正是白碧城,他目光一轉,隻見空曠曠大海灘除了袁承天再無第四個人,顯見是他傷了自己愛兒。這時袁承天正手提軒轅劍要入鞘,劍身上的鮮血滴下,更加印證了他的猜想。白碧塵怒從心頭起,虎吼一聲道:“好奸賊,你敢傷我城兒。”他撲身而來,手中蛇杖揮舞而去,獵獵風響,決不容情是要對方立斃杖下。袁承天此時百口莫辨,他總然不能出賣師兄,隻有他忍辱負重。他見白碧塵招招要他性命,隻有重新抽出已入鞘的軒轅神劍抵當,一邊反擊,一邊大聲道:“白前輩,你聽我說。”白碧塵此時已神智失常,早已失了常人的自控力,隻一心要殺了袁承天為愛兒出口氣,全然聽不進別人說話。


    袁承天見他勢若瘋虎,知道此時不可理喻,一定要打敗他,才可以曉之於理,動之於情才可以感化於他。白鳳城苦於不能說話,眼見自己的爹爹要與袁承天同歸於盡的打法,便有些情急,怎奈自己又搭不上手,隻有幹著急的份。這時也不知傅傳書躲在那裏了。袁承天心想:師兄真壞,害得自己聲名有殞,名譽掃地,這全是拜他所賜!隻恨自己一味顧念師門同誼,本應同仇敵愾,可是師兄卻機謀百出,陷自己於不仁不義之地步,這能怪誰,隻怪自己計不如人,夫複何言!


    白碧塵攻勢更加兇狠,已然要殺之而後快。袁承天處處避讓,念在他是前輩高人,是以容讓;可是白碧塵心中卻不這樣認為,以為這袁承天武功不濟,是以一味下狠手,要殺了他為自己的兒子複仇。袁承天心頭火起,心想:我念你是前輩高人,你卻蠻橫無理,卻是豈有此理。他不再容讓,將軒轅神劍一橫大聲道:“前輩你再蠻橫無理,晚輩可要還手了。”白碧塵道:“誰要你小子賣人情,看杖。”


    忽地靈蛇杖斜刺裏穿來,直擊袁承天肋下要穴。袁承天心道你一味強橫,我可要還手了。他軒轅神劍一招“秋波再起”,隻見光亮亮一片,平空仿佛打了個立閃,耀人眼目,長劍向靈蛇杖斬去。白碧塵情知這軒轅神劍不同凡品,不敢去接,反而反而倒轉杖頭,身子一旋,竟而到了袁承天的身後,隻見他袖囗一張,一條靈蛇如飛射出。袁承天反腕長劍一抖,喀地將靈蛇斬為二段。隻見那蛇頭猶自動彈,利齒一張噴射出一道毒液。袁承天知這蛇毒的利害,忙躍身一邊,這才堪堪躲過這一劫。隻見這毒液噴射在海灘上隻小猴子身上,隻見這猴子痛得嘶叫不堪。袁承天眼見不忍,便向白塵索要解藥。


    白碧塵哈哈笑道:“你自身難保,還要幫助它,豈不可笑?”袁承天卻道:“萬物背有生命,你為何無故害人?”白碧塵道:“那你傷害城兒又怎麽說?”袁承天一時語塞,知道縱使他解釋白鳳城不是他所害,而是師兄傅傳書所為,他也不會相信,因為現在隻有他們三個人,放眼空蕩蕩海岸不見有人,你說有第四個人,誰信?所以與其分說不如自救。袁承天道:“你信與不信,將來自有明白那一日,公道自在人心,我也不與你分說。”白碧塵冷笑連連道:“枉你身為昆侖派門徒,敢做而不敢當,真是有辱師門。”袁承天道:“前輩咱們就事論事,解藥你是給是不給?”


    白碧塵道:“好小子,你還要挾我老人家,我偏是不給,——除非你贏了我,否則一切都是做夢。”袁承天雖出身寒微,但有仁慈之心,濟世為懷的心胸,見不得有人受苦,甚而禽獸有難他也要出手救助,況且在這島上這些猴子於他有恩,曾攀上柚子樹摘柚子給他吃,所以他今日非要索要解藥不可,那怕他性命不要,也要這樣做。他從來的性格都是這樣倔強,不會融會貫通,一味執著,是不是有些癡,明知不可為,還要為之!便如後來他出任複明社首領,攻打紫禁城,震動天下!其它門派皆做壁上觀,隻有昆侖派遙向唿應,不懼清廷脅迫,怎耐時運不濟紫禁之巔,一敗塗地,一幹好兄弟死亡殆盡,但他們死而無悔,死得其所,不以為憾!他們的精神所為感醒世間多少人!


    白碧塵左手長袖一抖,一隻靈蛇竄出,直擊袁承天。袁承天食、中二指淩空一指嗤地一聲將這靈蛇斬為兩段,接著又是一指,擊碎蛇頭讓它不能再害人。白碧塵怒氣衝衝,叫道:“好小子,你敢殺我靈蛇,老夫今兒跟你決難善罷幹休。”看情勢要同歸於盡的架勢。


    白鳳城這時走來,阻在二人中間,揮右手臂阻攔二人再發生衝突。他用右手在沙灘上寫下:斬我左臂者乃傅傳書這賊子,並非袁少俠!傅傳書終究百密一疏,他雖然擊碎白鳳城齶骨,一時不能說話,可是右手還可以寫字,所以難掩真相。這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正是天道好還,自古皆然!


    白碧塵見到嗆手中靈蛇杖落地,心中時茫然:是我錯怪了袁少俠,該死,該死,險些枉殺好人!轉而又怒氣勃發,心想:好你個傅傳書,做事卑鄙,機謀百出,嫁禍師弟,其人可惡,其心可誅,我要迴去找到這奸賊,一掌拍死他方解我心頭之恨,否則何以為人?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晶瑩的瓷瓶,拋給袁承天道:“拿著,這是解藥,你去解小猴子吧!”他轉身將白鳳城放在肩臂,大步流星,如飛而去,顯然去找傅傳書。


    袁承天心想假使白碧塵找到傅傳書,兩個人動起手來,傅傳書非死不可。我可要幫助大師兄,雖然他處處與自己為難,處心積慮要害自己,可是他也決然不能眼看大師兄受戮而置之不理,那不是他處世為人的方法,更不是他的情格。他從來顧念師門之誼,隻念別人的好,而不念別人的惡,這種性格很難改變。大抵天下仁人君子都是如此吧!


    袁承天也循著白碧塵所去的方向而去!


    空蕩蕩沙灘又複於平靜,那隻敷了藥的小猴不再吱吱亂叫,向遠處而去。忽然沙灘上的沙土動了一下,接著四下散開,一個人從沙土爬出一人,不是別人卻便是傅傳書。——難怪這一眼看到邊的沙灘不見傅傳書其人,原來他藏身沙土之下,可說機智過人,非常人所能,可見其城府之深。


    他見沙灘上留下那行字心知要壞,看來自己隻有鋌而走險一迴。


    當白碧塵迴到關押傅傳書的山洞,遠遠見地上躺著一人,一動不動。他放下白鳳城,走近一看不是別人卻是傅傳書,隻見他臉色鐵青,旁邊有藥瓶,聞著欲嘔,顯是致命毒藥。白碧塵用手探他鼻吸,已沒有了唿吸,隻有體溫,顯然死去不久,否則屍體該當冰冷。白鳳城見狀,恨恨道:“這奸賊,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又怨得誰來。”大抵世間心術不正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正所謂: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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