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碧塵見白蓮花對他冷嘲熱諷,仰天哈哈笑道:“白姑娘,縱使在下瘋魔症在身,一時性起,也有殺錯人的時候,可是那也怨不得我,誰教他們觸動華蓋運,倒楣撞在我手上了,這也怨不得在下心狠手辣。我是妖魔外道,難道白姑娘你便比在下強許多麽?”


    白蓮花冷笑道:“你此次前來京都,不惜甘冒殺身之險,定是為了昔年我和趙大哥聯手殺了你的靈蛇之王,複仇來著。”白碧塵狠聲道:“丫頭你還有臉說起此事。你還不是為討好親近趙相承那小子而委身於他,行不恥之事,而痛下殺手毀我靈蛇,讓老夫神功功虧一簣,毀於一旦,想想都氣煞人也!”白蓮花見他似乎瘋病又起,說話語無倫次,不著邊際,便心生惱火。心想:沒來由,讓他一頓羞辱,換做外人我早一掌拍死他,豈會讓他在此繞舌?真是可惡之極!


    袁承天見他們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均欲拔刀相向,斬對方性命於手下。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聽語氣這白蓮宗主白蓮花似乎與師父昔情有段孽情,他們聯手殺了這白碧塵的靈蛇,他們以此結下梁子,今日似乎非生死相見不可!他幫助誰呢?按今日之情形自己似乎該當助拳白蓮花,可是這白蓮花又是看守光明觀住持,負責看押師父他們,不知卻是為何?他們昔年一定是相識可說是故人情深,可是不知為何今日白蓮花卻情甘看守昆侖派門人弟子——難道是因愛生恨,似乎隻有這樣,否則白蓮花何至如此?


    正在他胡思亂想之際,白碧塵與白蓮花已交手十幾迴合。這些年白碧塵雖失去了靈蛇神功不成,可是他也沒撂下功夫,反而日夜鑽研,不忘他的稱霸江湖的雄圖霸業!所以今日一經交手,不落下風,反而有些先賓奪主的架式。五十招過後,白蓮花似乎力有未逮,眼見落敗。袁承天正猶豫間要不要幫助她!忽地白碧塵鷹擊長空,淩空躍下,左右雙手互出,向著白蓮花拿去。白蓮花本來武功不弱,可是這些時日神不守舍,心思全在趙相承心上,以至每每練功險險走火入魔,還好總在緊要關頭收攝心神,心神歸一才不至走火入魔,筋脈俱廢,饒是如此也是兇險萬分,是以今日與白碧塵一戰,非但占不了上鋒反而落敗。


    白碧塵一掌正拍在她左肩,隻聽喀地一聲,似乎骨折聲音。白蓮花一招受製,委頓於地。白碧塵揮掌作勢拍下,似乎想要白蓮花性命。袁承天見狀豈能讓師父故人受死,躍身而前,大喊道:“休傷人命。”話音甫落,人已到麵前,揮掌格開白碧塵索命雙掌。兩人雙掌相交都不由退後五六步,袁承畢竟後輩晚生,功夫內力修為怎麽也無法與白碧塵相提論,是以身子一搖跌坐塵埃;而白碧塵隻一晃身子便既穩定,瞪目看著這個冒死救人的小子,叫道:“好小子,好膽量!好氣魄。我和你這般年紀時便沒有這膽識,真是後生可畏!”他手下不停,揮指點了白蓮花穴道,迴首看了袁承天哈哈一笑說道:“老夫要重迴光明觀,拿住趙相承帶你們一並去海外島上,好好折磨你們,以報昔年殺我靈蛇之仇。”袁承天聽他要重迴光明觀拿師父去海外仙島,情知不好,決不能讓他奸謀得逞。


    白碧塵手提白蓮花衣帶足不沾塵躍身入院。因為他手中有白蓮花為要挾,觀中一眾白蓮宗女弟子隻有遠遠圍攏,手抄長劍,作勢殺人卻又不敢,因為他手中有師尊,她們自然人人投鼠忌器,唯有圍攏高聲呐喊,卻誰也不敢上前。白碧塵哈哈大笑,一幅眼底無人的架式。因為有白蓮花所以他們一路到了光明殿三層。白蓮花對這機關消息一目了然,自然不會觸動機關殞命其間。


    當牢房中的趙相承看著白蓮花受製於人——而這人卻是靈蛇派掌門白碧塵,更是出乎意料。白碧塵從白蓮花身上取下牢房鑰匙,打開房門,冷冷看著趙相承道:“趙掌門沒想到咱們冤家路窄狹路相逢,今日是你自裁還是要我出手?”趙相承見白蓮花神情委頓,顯是受了內傷,說道:“你把白姑娘怎樣了?”白碧塵見他關心白蓮花一如廿年前的樣子,哈哈笑道:“真是故人情深啊!趙掌門放心,我雖然做事一向惡毒,但是恩怨分明,白姑娘隻是吃了我一掌,受了內傷不妨事。你盡可放心,一時三刻不便就死,隻要你自裁我麵前,了我老夫的心願,我會放了白姑娘,決然不傷她分毫!你自行了斷吧!莫迫我老人家出手,那樣便不好看了。”


    他將殺人的事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別人生死直與他無關,死人在他眼中仿佛是碾死一隻螻蟻一般輕易可為,可見其心腸歹毒,毫無惻隱之心,更談不上愛人及人!趙相承恨他暴戾,怒道:“要在下死,也要看看閣下有沒有殺人的本事。”白碧塵上下打量趙相承,不陰不冷嗤嗤笑道:“當年毛頭小子,現在可精進不少,看來似乎能耐也大長。好小子,今老夫就與你比劃比劃,看是你昆侖派技驚四座,還是我靈蛇派獨樹一幟!”趙相承道聲好。此時對過牢房中傅傳書大聲道:“師父有難弟子代其勞。”他從縮骨功從牢房中出來,來到白碧塵眼前。白碧塵眼前一亮,問道:“趙掌門這是你兒子?”他之所以問還話因為他看過這傅傳書與趙相承有些神似。


    趙相承見他出言無狀,冷冷道:“你說什麽話在下不懂。”白蓮花聞言臉色變了變,因為她知道傅傳書是她和趙相承的骨肉,隻是這種情形下有這白碧塵一語道破天機,總覺不時宜,太過突兀,讓他們兩個人很是窘迫,情何以堪?白碧塵本來神誌不明,是以他有時便會無緣無故抬手殺人,他自然是話到口出,毫無遮攔,毫不避諱,有什麽說什麽。但求自己心安那管別人感受。


    傅傳書聽白碧塵這番話,怔征然,不再前去。不明白碧塵為什麽說出這樣無來由的話。


    白碧塵也覺自己說話莽撞,在這種情況下徒讓眾人尷尬不合時宜,便道:“沒什麽?趙掌門我給你去掉腳鐐和手鐐,咱們在這一比高下。你若敗北便和白姑娘你們二人雙雙自裁以謝天下,也算為我靈蛇報了昔年之仇;若是我技不如人,那麽便任由二位殺剮存留任由其便,趙掌門、白姑娘你們以為如何。”他放下白蓮花,已解開被製穴道,看著兩個人,在他眼中白蓮花和趙相承相貌便如二十年前般,是以他喚白蓮花依舊稱唿白姑娘。趙相承知道今日又遇魔頭,如不出手隻怕今日難以善罷幹休!他看著白蓮花。白蓮花在大庭廣眾之下卻不看他,因為她心中正惱恨適才這白碧塵出言無狀,難以釋懷:她以為傅傳書的秘密隻有她知道,誰知這白碧塵竟一眼看出其中竅要。雖然說者無心,但聽者有意,讓她顏麵盡失,她不惱恨白碧塵才怪。


    趙相承見白蓮花蛾眉低首,雖年屆四十,依舊風華不減當年。想像二十年前二個人並肩聯袂對付白碧塵,可說一樣不懼生死,一樣意氣風發,一樣相互傾心,一樣的碧血丹心,一樣生死以之,幾乎將生死置之度外。一個英俊絕逸的少年,一個是嫵媚如花,風華絕代世之無出如右的少女,這樣少年英俠世間少有;而今夢迴前塵,一切皆不可以迴到以前。纏綿一刹那,讓人難忘。在白蓮花心中忘不了趙相承忠義千秋、熱血肝腸,忘不了他玉樹臨風,嶽峙淵嵉的模樣,忘不了他的溫文而雅的樣子;而今故人又在眼前,似乎伸手可得而不得,欲失去而又不能夠忍心放棄,人世間的痛莫過如此:失而不可得,得到又茫然!值不值得皆在人的一念之間,不變的依舊是容顏,也許心已在變,不會再有當年的熱血豪邁,不會有當年傾心與老,仿佛過了經年彼此之間都有了隔閡!


    白碧塵見二人默無言語,便情急道:“白姑娘現在又不是當年卿卿我我的時候,你們幹嘛不言語。我可要出手了。”一語驚破夢中人,白碧塵一番話猶如青天一道霹靂將二人震迴現實。二人不均麵上紅,傅傳書本來情性高傲,見這衣衫破爛,不修邊幅的老者大言不慚,便心生不滿,撩衣便要出手。趙相承知傅書非白碧塵敵手,恐怕出手便裁,到了那時隻怕他自尊心承受不了。還是他和白蓮花聯手或可勝算,隻是看現在隻怕不成,因為現在看白蓮花神情委頓,功力大減,兩人聯手也隻是他——趙相承一力所為,可是總聊勝於無。他心中歎口氣,如果有袁承天在他們師徒二人聯手,又何懼於他;隻是現在頗有孤掌難鳴的意味!


    趙相承示意傅傳書退下。傅傳書自然不敢有違師命,退在一旁掠陣,以待不時之需。其時此時袁承天本可趕到,隻是遇到幹清兵,見他衣衫不整便詰問起來,本來袁承天也未氣惱。隻是後來為首領隊的清兵首腦兇神惡煞,見袁承天神情之間透著不屑的表情,便揮鞭劈頭蓋腦直抽而下。袁承天見狀,血脈賁張,想起在昆侖山上習武之餘,師父每每仰天長歎,天不佑中華,讓關外蠻夷占我山河,戮我百姓,每每說到揚州屠城,清兵兇殘無化,可說當年死亡枕藉,血流漂杵,天地為之蒼涼,這是自古及今漢人未有之慘事。而那些投敵賣國的走狗漢奸卻領著清兵殺自己同胞,卻了無愧色。尤以洪承疇為最,比滿州人還兇殘,以至其母拒認這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寡義廉恥的兒子,和她的小兒子飄泊湖上,老死為家,後人為其紀念其湖邊壁上刻下“素舟孤月”以旌其表。當事之時,母親傅氏,教子極子,生有承疇、承畹和承畯三子;後來承疇為朝做官,深受崇禎帝寵愛,可是誰想鬆山一役,戰敗做了清兵俘虜,後變節做了漢奸,因有學識才華降清後成為首位漢人大學士,官至太傅、太保,少師,太子太師,一時無兩,位極人臣。他自以為是,得意洋洋,不以漢奸為恥,反以為榮。親朋故舊皆以為恥,少有往來。在洪承疇變節投降後,其母傅氏不與往來,每每痛哭流涕,恥其有子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貪生怕死!其妻蓮心愧於相公行為削發為尼,遁入空門!傅氏與子承畹泛舟湖上,也不進京享受兒子洪承疇的所謂“榮華富貴”。她泛湖舟上,寓意“頭不頂清朝天,腳不踏清朝地。”是為通明達理中國之母親之楷模,知明理,知大節,是以當時的人不因其子是漢奸而輕視她,反而敬重深明大義。其年十七歲的抗清英雄夏完淳被捕,當時洪承疇已為江南前鋒統帥,審問夏完淳。麵對嚴刑訊問,夏完淳侃侃而談,毫無懼色,言道:小子聽說我朝有個洪享九先生,是個豪傑人物,聽聞鬆山一役,殺敵殉國,浩氣長在,英靈長存。我是後生晚輩,自然不能落其後塵,為人不恥。今日有此,死則死矣,何有懼哉?下麵士兵以為夏完淳不識洪承疇,便大聲斥責道:少要胡言亂語,正堂之上審問你的便是洪大人!少要聽妖言惑眾!夏完淳冷笑道:洪先生戰死沙場,世人皆知。先帝設祭,滿朝皆哭。你們這些無恥漢奸,怎敢冒充先烈,一個個卑顏屈膝,無恥之尤,甚為可恥!一句話讓洪承疇無言以對,以至惱羞成怒,下令殺了夏完淳。世間多有英雄,夏完淳之與洪承疇,一個是英雄豪傑,一個是投敵賣國無恥漢奸,為了榮華富貴可以出賣良知,是為可恥!


    袁承天見那為首的領隊清兵首腦,揮鞭向自己頭腦劈來。他一不躲,二不閃,隻得長鞭卷到,眼見得要打到頭腦時,便伸手握住鞭身,大喝一聲:“去。”竟而將長鞭奪在手,又猛力揮了出去,飛入天空之中不見了。那清兵首腦一向都是欺侮他人的份,幾曾遇到過敢與官兵作對的人,今個兒見袁承天膽敢反抗,不由惱羞成怒,大聲斥責道:“好小子,官差你也敢放對?”袁承天冷笑道:“無恥賊兵,你們一味欺侮百姓,可曾想到將來天道好還,果報不爽?”那長官嗬嗬冷笑道:“什麽善惡有報,老子從來不信,也不信什麽天道好還的狗屁不通的道理,隻知道今世快樂才是正道,什麽仁義道德全是無恥之徒騙人的玩意,你也信?那有今世及時行樂榮華富貴來得現實。”


    袁承天知道與此人說話徒然多費口舌,不可理喻,心想:殺一人也是殺,殺了他們這幹為非作歹,欺壓良善之徒也無可厚非。他不再心存仁慈,因為他時常見良善之輩受惡吏欺壓,而默不作聲,他們心中隻有無聲的呐喊,隻有苟且在這世間,隻為活著,不為他求;有時甚至這些也得不到,隻有屈辱活著,誰教這天下是滿清的天下。漢人隻有忍辱負重,默默前行,希望前路有明燈!前程永在前頭,明燈總會照亮黑暗的夜,不獨為己,更為他人,正所謂:天下如晦,雞鳴不已。


    那清兵首腦從旁邊的兵士手中奪過一把腰刀,刷地一下向袁承天砍去,口中叫道:“忤逆反賊,你受死吧!”他實在對袁承天恨之入骨,恨不得一刀斃命了帳,才算罷休。袁承天嗆地一聲從背後取下那柄吹發立斷,削鐵如泥的上古神兵利器——軒轅神劍,氣定神閑,大劍手中倒提,說道:“在下隻有領教!”他從來不為己甚,不失風度,縱使在生死之間也能概然應之。那清兵首腦大叫道:“今個我殺不了你,便不叫韓擒虎!”他這名字倒起得威武霸,擒虎擒虎,誌向不小,隻可不是為自己的故國效力,卻為異族,不是殺賊人,卻是殺自己的同胞,還大言不慚為他口中所謂的朝廷效力,真是讓人憤怒。


    這韓擒虎自然得知最近京城出現一幹逆黨,幾次與官兵放對,似乎還殺了不少官兵。皇上和太後均為震怒,因為在帝京竟有人敢反上作亂,那才叫無法無天,是可忍,孰不可忍,是以下詔抓拿住反賊尤其首腦便擢為禦前侍衛甚而大內侍衛總領,那可是日日在皇宮,親近皇上的殊榮,是以京城中巡兵人人爭先,個個踴躍,摩拳擦掌誓要抓住忤逆反賊;今個這韓擒虎與袁承天狹路相逢,見他身上衣衫不整,神情有異,便心中存疑,質問盤剝,惹得袁承天性起,兩個便要生死以見。


    韓擒虎可不會心存仁慈,因為他一向自高自大,從未將別人放在眼中,今時今地更對這少年不放在心中,心想:就憑他能有多大本領,不信我韓擒虎治不了他。他目露兇光,腰刀在手,刷地一下向袁承天攔腰砍去。袁承天本來倒提的軒轅神劍刷地握在右手,冷冷看那刀來,心道:此獠可殺,否則遺害人間不小,因為他對百姓會更加兇殘,不如今個一劍斬之,永絕後患。


    劍與刀相交,袁承天一經施展《國殤劍法》便又見殺氣又現,仿佛又迴沙場故國,明月慘淡。幾家離愁幾家哀,白骨壘就將軍還。空有明月照故裏,不見舊時兒郎還!自古戰爭死得是平民百姓,不唯有將軍與帝戚,隻因他們不會上戰揚,隻有百姓的孩子去爭戰,去成就將軍皇帝的功勳和千秋大業!可是又有幾人知那死去的白骨壘壘,那都是曾經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因戰爭失去寶貴年華,誰又會去在乎他們的生存榮辱!在曆史長河記憶中人們隻會記住那些帝王將相的眼中所謂的“豐功偉績”,——而那曾經逝去的一個個年輕鮮活的生命仿佛永遠湮滅在曆史之中!


    袁承天見這韓擒虎動夫不過爾爾,幾招下來便相形見拙。十招過後,袁承天橫劍一式將韓擒虎手中腰刀挑飛,直飛出去,奪地一聲釘入一株老槐樹樹身之中,一時半刻猶自搖擺不止,錚錚有聲,不絕於耳!可見袁承天勢在必得,決不會讓惡人為患人間。他大步上前手起劍落,將這韓擒虎斫於劍下,餘者清兵見首腦已死,見大勢已去,更見這少年手中軒轅神劍劍芒射於蒼穹,光如秋水,攝人心魄,不由一個個膽戰驚,一聲呐喊落荒而逃。袁承天見清兵狼狽而去,甚是愴涼,是悲是喜,一時心中百感交際。人之生死一刹那,有人為功名、有人為利祿、有人為聲名、有人為正義,不一而足。世間之人性情皆不盡相同,相同都有一顆人心,區別隻是良善與罪惡之分而已罷了。是以自古以來忠臣孝子人人敬,賣國走狗漢奸人人恨,有人聲名留於後世,有人遺臭萬年,為後世正義之士所唾罵!


    袁承天將這韓擒虎屍身搬至左近樹林,用枝葉草草掩蓋。這樣一來不免耽誤時間。他迴到光明殿,正是廝殺的緊。場中白碧塵雙掌對敵趙相承和白蓮花絲毫不落下風,可見這些年白碧塵並未將武功撂下,反而比之先前精進不少。白蓮花一襲白衣,如白蓮盛開,姿容猶美,仿佛神仙中人;趙相承青色衣袍,麵目如昔,仿佛弱冠少年,可說二人郎才女貌,不唯天下少有!可惜已不是二十年前,而今事事如夢,物是人非,似乎已然不可以迴到從前了!


    白碧塵見二人聯手,仿佛又迴二十年前——他二人殺了自己的靈蛇之王,讓自己神功不成,以至耿耿於懷;而今仇人便在眼前,血脈翻誦,仿佛恨不得將二人立斃掌下,方才稱心如意。趙相承見白蓮花氣喘咻咻,力有不逮,便低聲道:“白姑娘你退下,我一人獨擋。”白蓮花含情脈脈看了一下趙相承,心想:趙大哥心底裏還是喜歡我的。不由得心中蜜意柔情,隻想偎依在趙大哥寬廣有力的胸懷,隻可惜大庭廣眾之下決然不可以,也不是卿卿我我的時候,大敵當前隻有合力死拚,再無它途。她看到趙相承眼眸中滿是期待,原來世間愛一個人不因時候而更改。於是乎她又打起精神,揮掌又上。於是和趙相承二人四掌唿唿向白碧塵身上招唿。白碧塵大叫好。他情之所至,豪氣鬥漲,於是場中三人都盡全力拚,刮得幔帳飛舞,殺氣籠罩其中,旁人竟而被刮得進不得場內。此時袁承天己到,不及多想頓足躍入場中。此時白蓮花和趙相承正力有不敵,正節節後退。白碧塵正步步緊迫,忽地掌掃退二人,緊接著又翻出兩掌向二人頭腦拍去。山風唿嘯,吹得殿中十八盞油燈滅其十五隻剩下三盞油燈猶亮,亦是忽明忽暗,被淩厲的掌風帶得搖曳不定。袁承天見師父和白蓮花已退至牆角,退無可退,似乎隻有領死。他長嘯聲中,躍身而前,擋在師父身前,翻出雙掌硬生生接住白碧塵的雙掌。眾人隻聽蓬地一聲,大殿柱子似乎都要斷裂開來。縱使袁承天體內蘊有無窮內力也是承受不起,後退連連,張口噴出一口鮮血。白碧塵可不是心慈手軟,憐惜蒼生之輩,見袁承天受傷吐血,心中大喜,心忖:小子,今日要你有去無迴。雙掌翻出將袁承天拍了出去。袁承天身子受力,身子猶如斷了線的紙鳶向大殿中柱撞去,眼見得一頭撞上柱子非頭腦碎裂不可。庭中眾人驚唿不已。猶以趙碧兒身在牢中見到袁承天先前心中還是大喜,希盼他打敗這白碧塵,救他們脫厄,可是現在卻見師弟似乎武功不濟,落於下塵,更為甚者似乎性命難保,心中悲苦,竟要大喊出聲,隻是不能,大庭廣眾之下隻有隱忍,隻不發作,愛一個人需要多大勇氣,隻不發售,埋藏在心底裏,讓它成為這一生的美好迴憶!


    趙相承待要出手,已是不及,就在眾人驚唿聲中。袁承天在被震飛一瞬間,忽地身子一折一轉,轉而頭向後腳後撐,避免頭腦相撞柱子之虞。他雙腳腳掌撞到柱子,力道便緩了緩,減去了強大的去勢,跟著他身子忽地翻起,頭上腳下落在地上,未傷分毫。眾人見了都雷鳴般喝出彩來。趙碧兒一顆忐忑的心方始放下來,滿眼關切的神情。這是傅傳書已將她從牢中救出,兩人並立,見到趙碧兒眼中的神情竟有些心酸,忽又怒火中燒,心忖:我那一點不如這小師弟,你偏偏鍾情於他,實在讓人可惱,終有一日我要你們兩個人都後悔莫及!我傅傳書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我寧願毀了他。他咬得牙齒吱吱響,隻是眾人都將目光放到袁承天身子,誰也沒有注意到他,所以自然沒有人理會他。還是趙相承迴頭間見傅傳書這可怖的神,心中擔憂生怕將來他們師門同殘,那樣可是昆侖派大不幸。白蓮花見他麵有憂色,心事忡忡,便低聲問道:“趙大哥,你擔心什麽?”她先前稱趙相承便是趙大哥,現下依舊如是,似乎又迴到了以前。趙相承不便宣之於口,便含糊遮掩過去。


    便在此時一個少年人飛步上樓,便走便叫道:“爹爹,你在麽?孩兒來也!”這人不問可知便是白碧塵的兒子白鳳城。他一覺醒來不見白碧塵,便知他定是去了光明觀尋白蓮花和趙相承去了。他是知道父親一向我行我素,天不怕地不怕,生死置之度外的角色,是以不見父親,心放不下,便一路尋來,但見大光明殿三樓人影晃動,廝殺聲起,便飛身上樓。那些白蓮宗的門徒那是他的敵手,休看他年歲與袁承天相仿,可是武功不弱。白碧塵從來對兒子護愛有加,便將一身通天徹地之能傳於他,希冀他將來有番大作為,青出於藍勝於藍,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這白鳳城也不負所望,竟而練了一身好本領,在江湖中晚一輩弟子中可說難逢敵手,是以他一路而來,竟不受阻。


    他一上來,目光之間見到一個明豔照人的少女與一個英俊少年並立,明豔照人,尤以這少女更見冰雪聰明,秀外慧中,與中土女孩大相徑庭,有一種超凡脫俗的氣質,仿佛那天山上一朵傲然獨立於那蒼茫天地之間不染世俗的絕世雪蓮花。她的明眸皓齒,姣好容顏,隻看得人發慌,況且這白鳳城又是初諳世道,一見這美麗少女便於傾心!世間的少年少女大抵如此,誰也不能逃這情緣!


    白碧塵見兒子對趙碧兒怔怔然,便知他心有所屬,笑道:“鳳兒過來。”白鳳城這才從臆想中迴到現實,臉不覺一紅,有些窘態,心想:自己一向自命清高,不落下塵,今兒怎麽一見人家便心猿意馬,把持不住,有些忘形,豈不有失身份。白碧塵手撫白鳳城肩臂,笑道:“我兒乃人中龍鳳,凡塵之人怎堪配有。——我瞧這姑娘與眾不同,甚合老口味。”他轉頭問趙相承道:“這女孩子可是你的門徒?”


    趙相承知他心中所想,麵顯不快,冷冷道:“是在下的小女。”白碧塵一拍大腿,哈哈笑道:“有你這樣的父親,難怪有這標致的女娃。”他嘖嘖稱讚,很是羨慕。過了一會兒,又道:“趙掌門,在下有不情之請,說出來你莫見怪。”趙相承並不說話,不置可否。白碧塵道:“你有好女,我有兒郎!他們一般年紀。你的女孩年已及笄,我的兒郎也已弱冠。他們站在起珠聯璧合,可謂天人。如果下嫁於我白家,也不枉辱了你的門楣。”他這話倒也不假,在西域邊陲,靈蛇派威名遠震,與昆侖派實不相上下,隻是聲名不佳,雖非邪派也非正派,介乎二者之間,雖非大奸大惡之徒,也不是良善之輩。


    趙相承負手背後,冷冷道:“小女已許配有人。”白碧塵知他是推托之詞,前進步問道:“不知許配誰家兒郎?”趙相承道:“便是他。”他手指倚柱在調息的袁承天。白碧塵又上下仔細打量袁承天,忽然仰天打個哈哈笑道:“這小子何德何能怎堪比有令千金?你身世顯赫,還是出身名門?”趙相承道:“他出身也不怎樣高貴,可是卻有濟世為懷的心,不似有的人表麵光明磊落,暗地卻行無恥卑劣之事!在下生平最恨什麽身份之別!天生世人,皆為平等。精誠友愛,世人所想往。偏偏有的人偏偏行惡事而不以為恥,反而沾沾自喜,以為榮光,其實是人皆看他不起!我信人間正道是蒼桑,不為世人為何時,但願光明永照我土,世間再無兇殘之事!”


    白碧塵聽他一番話,卻連連搖頭不以為然,說道:“大謬不然,世間惡人未必有報,好人未必長壽。遠的不說,便說近代,袁督師崇煥君一心為國為民,效忠明室,可是後來身受千刀之酷刑,慘絕人寰,你說他不是好人麽?既是好人,為何受此酷刑慘死,隻可歎其一生事業總成空,半生功名在夢中。死後不愁無勇將,忠魂依舊守遼東。英雄氣慨千古未有,忠義千秋直追嶽武穆,同樣忠臣良將,卻個個落得身死國滅!忠魂肝膽塞於天地之間,徒讓我輩晚生百年,扼腕長歎生不逢時。趙掌門你的千金隻有在下犬子堪配,餘者在我眼中皆為碌碌無為之輩。”他下意識看了看傅傳書。


    傅傳書見白碧塵看自己的目光滿是卑視與不屑,心中惱怒異常,心想:真是可惡之極,你竟看我不起。他下意識握了一下拳頭,作勢便要與白碧塵比劃。趙相承喝止他不要魯莽。白蓮花本要出聲勸他,但一想自己是局外人,名不正,言不順,自己說話隻會自取其辱,又何況傅傳書又不知自己的真實身份,還是不說的好,否則徒增煩惱,於事無補。


    白碧塵冷嗬道:“趙掌門,在下話已至此,仁至義盡,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到那時可得不償失,你思量思量!”傅傳書聞言,已是忍無可忍,怒氣衝天,大吼道:“好奸賊,拿命來。”他不顧師父阻攔,向白碧塵衝去。白碧塵斜睨雙眼,冷笑連連心想:你個不知時務的小子,與老夫叫陣,可說是自尋死路。我老人家一掌拍死你,到那時你可莫可悔,怨不得我白碧塵心恨手辣,不講江湖道義。他見傅傳書如發瘋般揮掌拍來。他不慌;他見掌來,眼見臨進麵門,倏地左手單掌翻出去迎對方勢挾風雷的雙掌。他本來以為這傅傳書年紀輕輕,能有多大的本領,他那裏傅傳書已接受了師父趙相承的“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神功,可說武功大進,已非同門所能望背!一是他悟性好,舉一反三,對內功和外功可說一點既會,一教便懂,將兩者融會貫通,那可是非同小可,雖比不了當今各大門派首腦,卻又不遑多讓。兩個人一經交手,便你來我往纏鬥起來。十招過後,白碧塵收起小覷之心,暗暗歎道果然是名門弟子,英雄出在少年時!不過他也看出這傅傳書畢竟諳武功主旨,隻初無上道家內功窺門徑,不會融會貫通,難以宛轉如意,往往招式用老後招接繼不上,不免有了破綻,頗為捉襟見肘,未有武術大家風範。


    袁承天正自調息運動,眼見師兄頗為窘迫,自己又不能下場,隻有中祝願師兄忽出奇招打敗這魔頭白碧塵。忽見白碧塵轉身至乾位,便叫道:“師兄他在乾位,取鐵菱角打他承泣、迎香兩穴。”傅傳書心有靈犀一點通,不加思索,探手入懷取二枚鐵菱角在手,忽地甩手擲出,直向白碧塵的麵部承泣和迎香兩穴打去。白碧塵怎麽也未料到袁承天看破自己所處竅要,命門所在,鐵菱角飛來隻有奮力頭向後仰,身子被迫連連,說不出的狼狽和難堪,心中直惱這姓袁的渾小子無事生非,多管閑事。自己如果此次敗北那才叫做顏麵盡失,以後也用不著行走江湖,隻有自刎以謝天下了;可是不能,自己可是一派宗師豈能就範,區區一個後生小子又能耐我何!他頭向後仰,雙腳滑開,躲過這兩枚奪命的鐵菱角,隨既躍身而起。鷹擊長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左右雙掌互出,勢出風雷,一股罡風擊將傅傳書擊的連連後退!白碧塵見了,豈能善罷幹休,一式“鷹擊長空”向傅傳書撲去。趙相承見狀不加思索,躍身而前,揮掌將白碧塵擊退,可是內力受損,張口噴出鮮血,白蓮花見狀也顧了許多,扶持於他,語帶溫柔道:“趙大哥,你妨事吧!”趙相承見她目帶柔情,此時此地又不是卿卿我我的時候,便轉頭道:“白姑娘,休讓他傷了傳書。”其實白蓮花比他還擔心傅傳書受製。


    白碧塵近前一步,一掌拍中傅傳書肩臂,直聽喀地一聲傅傳書肩骨裂開。傅傳書疼得滿頭是汗,卻不發聲求饒。這時白鳳城來到趙碧兒眼前,鼓起勇氣說道:“趙姑娘,我是真心喜歡你……你是否……”趙碧兒見師兄傅傳書傷於白碧塵手下,便心生惱恨,現在又見白鳳城巴巴來自己麵前,便氣不打一處來,便冷冷道:“要你討好!”白鳳城碰了一鼻灰,要發作又發作不出來。他的性格與其父恰恰相反,白碧塵是性格暴戾,為我獨尊,一言不合便拔劍殺人的角色,可偏偏生個兒子懦弱如斯!他生氣也是無法,因為世間每個人的性格不盡相同,所以這也是勉強不來的。


    白碧塵見了心中氣惱,心想:索性我殺了傅傳書和袁承天這兩個礙眼的小子。殺了他們兩個,以絕後患,免得姓趙的這丫頭心念他們二個人。他來到道白鳳城眼前,傲然道:“我白碧塵的兒子可不是庸庸無為之輩。鳳城你出手製伏這丫頭,我不信她還倔強。”白鳳城見爹爹生嗔不敢有違,可是麵對這位如花似玉的趙碧兒趙姑娘他心中又委實下不了手,抑或不敢下手——因為趙碧兒正看著他,眼眸中是憤怒。白碧塵見兒子遲遲不動手,震怒道:“你如果還是我白碧塵的兒子便下手製服這丫頭,否則咱們一刀兩斷,我白碧塵沒有你這個兒子。”


    白鳳城無法,提起手掌拍下。趙碧兒不閃任其拍下。白鳳城手掌在離趙碧兒頭頂尺餘停下,喃喃道:“趙姑娘你為什麽不躲,難道你不怕死?”趙碧兒不知為什麽忽有一種萬念俱灰,生死茫茫,蒼茫大地任沉浮之念,我命由我不由天!生死一了,兩不相欠。她的眼角流下淚,因為她知道在袁承天大哥心中隻有清心格格一個人,旁人無足重要,生死不關我心。她能不心灰意冷,旁人再多的溫情換不迴袁大哥一顆摯誠的心!


    茫茫紅塵中與一個所愛的人相逢,既為有緣!相識而不可得便為一生憾事!有時我們眼睜睜看著所愛之人離其遠去,我們隻有無能為力,是懦弱還是內心虛偽,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做著言不由衷的事,到頭來終是悔恨一生!是天意?抑或人為不得而知!也許是天命所歸,運數使然,鴻鸞天喜天已定,我們隻有徒勞,正所謂:牛郎織女看銀河,不知多少淚痕裏。人間不悔是人生,來生有緣亦無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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