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縱橫抱拳向趙相承道:“多謝趙掌門出拳,否則在下可難說了。”趙相承起手還禮道:“路見不平,自當拔刀相助,乃我俠義之輩所為,否則天下豈不奸人當道,好人蒙冤?”杜縱橫忽地麵色有憂。趙相承問道:“杜兄還有什麽疑難之事,不妨說來聽聽。”杜縱橫歎息一聲道:“我堂下弟子打算到嘉慶已下旨,明日菜市街口要行刑要犯——他們便是我們複明社丘幫主和上官致遠、趙風鈴和你們昆侖派弟子傅傳書和趙掌門你的女兒。今次我便是欲潛入天牢,不料被鷹爪子發現,才有適才一場廝殺。”


    趙相承聽了臉色轉陰,實未想到這嘉慶竟要殺害他們一幹人,現下隻有計較明日菜市街口如何救下他們——可是要救他們談何容易。嘉慶一派出一眾好手,以防有人劫法場,怎生法子救他們?


    杜縱橫見趙相承眉頭緊鎖,便猜到他心中所想,說道:“趙掌門不必擔心我日月堂精英盡出,不怕救不出丘幫主、上官世兄和趙姑娘他們。”趙相承看著杜縱橫一臉正氣,頗為感動,知他是義膽忠心,待要說不必日月堂出手,想想不對,多一人多一份力也是好的,便說道:“好,杜堂主明日咱們兵分兩路,你帶領日月堂弟子,貧道和弟子相唿應,咱們竭盡所能,也要救出他們,決不讓奸人得逞!”杜縱橫義氣風發,與趙相承擊掌為誓:“咱們一言為定!”袁承天也聽得血脈賁張,心想:明日自己可要盡力而為,為了丘幫主、上官先生、趙姑娘還有師兄師姐!杜縱橫離去,趙相承師徒二人迴客棧休息。


    乾清宮中的禦花園,嘉慶負手在後,心事重重,眼望中天的明月,長歎一口氣,說道:“自大行皇帝去後,朕承大位,勵精圖誌,為國為民,天下瘟疫,朕令各地官員賑濟災民,廣施良藥!去年黃河決口,朕令河務官員親力親為,務必不傷不死人命,朕念天下百姓苦難久矣,是以處處體恤萬民,朕這番苦心誰又知道!朕從來念天下蒼生為苦,所以廣施慈悲之心,不念他們感恩,隻念國泰民安!可是世間偏偏有那幹逆賊,枉想反清複明,重複他們漢人江山。朕每念及此,氣憤難當,他們不思報恩,枉想推翻朕的江山,豈有此理!朕一心為了天下蒼生,他們反而恩將仇報,天下焉有是理?可情你怎麽不說話!”他身後一女子正是上官可情。


    上官可情見嘉慶說到動情處,有些失態,便輕聲道:“皇上息怒。反清複明隻是那些心思前明的人,我相信天下大多數漢人還是歸心於皇帝的,假以時日那些反對皇上的人也會感化的。”嘉慶冷冷笑道:“是麽?隻怕未必,自從我滿州族人入主中原二百年來,那些心有不甘的反賊便從未斷絕,真是可恨之極!”上官可情隻有安慰別無它法,她知道皇帝是個好皇帝,可是他也有七情六欲,生氣惱怒的時侯,他又不是神仙?


    禦花園百花齊放,雖是夜間,依舊引得蜂蝶嗡嗡。上官可情摘了一株薔薇花,插在這年輕皇帝發際間,笑道:“永傑你莫煩惱了,還是想些開心的事罷,否則晚膳可吃不下?”也隻有上官可情敢這樣,換作旁人可不敢。她知道這年輕皇帝表麵給人一種肅然不可親近,實則內心良善,童心未泯,是個小孩子心性;反而比那些麵善心冷,口密腹劍之輩強的的了。


    嘉慶轉怒為笑,說道:“其實這些煩心的事我也不想理會,可是有時想起著實讓人惱火。”上官可情看他嶽峙淵崞,君臨天下的豪邁氣慨,說道:“我聽宮中有人說明日菜市口要殺一批人?”嘉慶心中一動,說道:“是,朕要殺天牢中那幹逆賊。”上官可情關心問道:“可有我二叔和趙姑娘?”嘉慶不知如何迴答。上官可情道:“永傑,你不是答應我不殺二叔和趙姑娘麽?怎麽現在出爾反爾。”她語氣嚴厲,一幅質問嘉慶的樣子。也隻有她,任誰也不敢這樣與皇帝這樣說話。


    嘉慶道:“朕命皇叔舒爾哈齊審問丘方絕,要他說出名冊所在,他抵死不說,還口出狂言,說什麽死了也死得其所,忠義千秋,你說他說的這不是混帳話麽?真是忤逆反上,大逆不道,可殺不可留,所以我命皇叔明日菜市街口行刑,不必秋後問斬,以此斷了複明社那幹逆賊營救於他念頭。至於你二叔,朕情非得己,本要留下,誰承想我皇叔偏偏不答應,說什麽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免留後患。朕也是無法。”


    上官可情冷笑道:“臣子敢違悖皇帝旨意?”嘉慶道:“你不知道我這位皇叔嫉惡如仇,性情耿直,誰的麵子都不給,有時我都讓他三分,誰叫他是皇叔,況且他手中有大行皇帝遺詔扶佐新皇帝,我也有苦說不出,隻有依他所言,別無它法。”上官可情道:“難道他比當年鼇拜還蠻橫?”嘉慶有些不高興,說道:“不對,當年鼇拜是心懷二心的逆賊,怎麽可以和我皇叔相比。皇叔人是耿直,說話有時往往無所無忌敢犯龍鱗,朕知這是他耿真所在,為國為民。他的心卻赤膽忠心,他做每一件事都是為了大清國,決無私心!”上官可情淒聲道:“這樣說來我二叔和趙姑娘隻有死了?”


    嘉慶道:“未必,朕會令人將兩個長得和他們相仿的人替換,這樣不就行了,你又何必哭哭啼啼?”上官可情又道:“可是丘幫主和趙姑娘他們呢?”嘉慶道:“那是沒有辦法,我隻能救你二叔和趙姑娘,其它人管不了那麽多,隻有看天命聽人事了。”上官可情總覺於心不忍,可是想想也是嘉慶這樣做也是盡其所能,要他將其它人替換,也不現實,看來也隻有這樣了。


    上官可情為他披了一件衣服,夜深露重,小心著涼。嘉慶用感激的眼光看著她,忽又歎息道:“皇宮大內,勾心鬥角從未停息過,如果不是為江山百姓,我真的好想離開萬丈紅塵,退隱江湖作一隱士。”上官可情詫異地看著他,不知嘉慶為何說這沒來由的話。嘉慶道:“江湖人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是帝王之家,又何嚐不是腥風血雨,由不得自己。朝堂之上有人覦歈朕這九五之尊,恨不能朕早日賓天,好繼承大位。他們以為朕不知道他們私下相互勾連圖謀不軌,隻是現在朕無暇顧及,待我清除反清複明的逆賊,再一一誅殺他們,讓他們知道朕可不是懦弱之人?”上官可情吃驚看著嘉慶問道:“難道朝中大臣有不臣之心?”嘉慶忽爾笑道:“可情,你太天真了,那個朝代沒有奸佞之臣。後漢獻帝被曹操所挾,以至他挾天子以令諸侯,唐有安祿山之亂,宋有秦檜賣國求榮,明崇禎有吳三桂,洪承疇——尤其洪承疇身降大清,便轉身殺起自己同胞比我們滿州人還賣力,他隻為了升官發財。連乾隆爺都讓編史官將這幹人編入二臣傳,很是卑視,你說他們不是漢奸麽?這樣不忠、不臣、不仁、不義的人能堪與大任麽?我最敬史督師可法君,一身浩然正氣,可與袁督師崇煥君的一身浩然正氣存留天地,自古人人敬為國為民的英雄好漢,厭惡那些食君祿忘君恩的卑劣小人!”上官可情看著他說這番義氣凜然的話,心想:他還是個是非分明的君主,原來他心中知誰奸誰忠,並非一無所知。


    夜深了,嘉慶讓宮女退下晚膳,他實在沒有胃口,不知為何今晚他心事重重,幾次差點在上官可情麵前失態。他畢竟是一代君主,怎麽也不可以失去自己的尊嚴,所以隻有控製好自己的情緒,可是這些時日的愁緒紛至遝來,讓人避無可避,心中好惱,所以一氣之下竟下旨要殺丘方絕他們,似乎這樣可以稍稍減輕心裏負擔,否則他真要瘋狂了。


    禦花園起霧氣了,朦朦朧朧仿佛不見人。兩個人都有些迷離,看對方都不清楚,各有各的心事,盡在不言中。


    天牢燈光昏暗,牢舍中雜草鋪坑,坑上躺著一個瘦削漢子正是丘方絕,他已無昔日風彩,可是雙眼瞳孔閃著攝人的氣勢,給人一種壓迫感。


    牢門吱呀打開,邁步進來一人。丘方絕懶得看,擁了擁草自顧翻身睡去。那人幹笑一聲,說道:“丘幫主,你別裝睡了。聽本王一言,說出名冊所在,向今上納頭名狀,這殺頭之罪便可消彌於無形,否則明日便是你死期。皇帝下旨明日京都菜市街口行刑。丘幫主現在迷途知返,尚不晚矣,可要三思後行。人間一趟,實非容易,何苦為了區區虛名而死呢?實在不值的,所以三思三思!”


    丘方絕坐起身來,凜然道:“王爺你不要枉費口舌了,在下又不是三歲小孩,豈不明白其中利害關係,隻是在下死意已決,不必再勸了。”來人正是和碩親王舒爾哈齊,他本意勸這丘方絕迴心轉意,莫再執迷不悟,可是現在聽他口氣已是死意已決,別人的話已不起作用了,隻有長歎一聲道:“唉,從此世間少一英雄!”一幅英雄相惜的樣子,也許他內心是婉惜,可是他們不是同路人,一個是誓要反清複明的江湖好漢;一個是維護君子,誓殺反逆之賊的王爺,他們怎麽也不可以相容,隻因身份有別,立場不同,隻有你死我活,別無他法,如果他們不是各為其主,幸許可以把酒言歡,成為好朋友,可是現在怎麽也不可以,隻有一個死,注定是那個江湖英雄,因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想想一個江湖幫派怎麽和整個朝廷為敵,也許一路風霜,也許一路??,盡管是非成敗難定論,可是他還要試一試,因為他內心深處依舊眷巒前明——雖然滿洲族人入主中原已二百年,可是心向故國前明的漢族百姓依舊心心念念,不忘故國。雖然是鏡花水月,可是心裏放下的執念誰人可以去抺煞?


    舒爾哈齊負手於後,走出天牢,仰首看天,隻見北鬥七星暗無光芒,紫微星座隱在其在,不為人注目,歎道:“漢人之中偏偏有這些人不知悔改,枉想恢複大明,可不是癡心枉想,不切實際,讓人可發一笑。”忽地一個輕脆的女孑聲音傳來道:“阿瑪,怎樣可笑的事說來聽聽?”舒爾哈齊迴頭見是女兒清心格格,便笑道:“你一個女孩家怎麽來這天牢?這是你該來的地方麽?”清心格格道:“阿瑪,我聽皇帝哥哥說明日要斬趙姑娘她們一幹人麽?”舒爾哈齊道:“是的,皇帝已下旨了,誰也無法更改。你可惜趙姑娘她們?”清心格格甚覺於心不仁,便道:“阿瑪可不可以向皇帝求情,讓他枉開一麵,放過趙姑娘她們不可以麽?”


    舒爾哈齊道:“聖意難違!清心你也知道皇帝的脾氣,任誰也說不動,看來趙姑娘她們隻有認命,我也沒法!”清心格格神情黯然,說道:“難道趙姑娘她們隻有死麽?”想起趙碧兒如花似玉的年歲,便要逝去,總覺心下難忍。舒爾哈齊走來,手撫清心格格頭頂,歎道:“清心,世間有些事不是我們所能改變,皇帝也有他的苦衷。你想過沒有,如果不殺這幹逆賊,那麽天下豈不大亂,人人懷有異心,與朝廷為敵,不是很危險麽?皇帝也是情非得已,你還是不要去乾清宮,為趙姑娘求情,隻會激起皇帝反感,那樣他會更加震怒,趙姑娘她們隻會更慘。清心走吧!”


    月色淒迷,袁承天推窗望著天上月,想起清心格格,忽又想起趙碧兒,不覺心事難平,不知所以,原來人世間最苦是恨別離,情難舍,蒼茫大地不知那裏是家?這時趙相承來到他背後,輕聲道:“承天,有心事麽?”袁承天道:“師父,弟子有時心想世間為什麽那麽的恨別離,我們卻無能為力,有時也想和光同塵,無為無念,可是弟子委實做不到。”


    趙相承道:“心有執念,世人如此!誰人解脫,世無一人?生死看淡,萬事皆空!可是,承天你要知道古人又說‘大義真當以死爭,我們當下活著不是為自己,是為了天下蒼生!為天下蒼生,是為己任!你明白麽?”袁承天道:“師父我隻是平常人,又有什麽作為呢?還是平平淡淡一生。”趙相承望著明月感慨道:“承天,如果我們都與天地老死,那也太無趣味了。人生天地間,所為何來?世間有人認為是為了榮華富貴;有人認為功名利祿;有人認為嬌妻美女,他們隻關心自己,從來不關心別人,這樣的人世間比比皆是,這也是人性使然,怪他們不得。承天你將來要怎樣做,說給師父聽聽。”


    袁承天道:“師父,弟子看到不公的事定當出手,決不讓奸人得逞!”趙相承撫掌道:“這才是我輩所為,為今之急,咱們明日菜市街口救丘幫主他們你怕不怕?”袁承天道:“師父,弟子心裏確實擔憂,可是想到師兄、師姐、丘幫主他們也就不怕了!”趙相承用手拍遍欄杆,輕聲吟道:“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可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袁承天知道這是嶽武穆的《滿江紅》的詞,意氣悲涼,透著壯誌未酬的遺恨!袁承天見師父神情悲壯,想像當年嶽武穆武王爺屈死風波亭,遺恨人間,不覺心中悲苦!人生在世,所為何來。他迴到自已的房間,怎麽也難以入睡,眼見總閃現清心格格的影子,怎麽也揮之不去,人世間最苦莫過情之一字,我們都是夢中人!


    次日,大街人聲鼎沸,菜市口要殺朝廷要犯的消息早已不徑而走,鬧得京城中的百姓皆知。菜市街口已把守重兵,隔街酒樓更是人頭湧動,多是看熱市的。


    日頭轉南,隻見監斬台上端坐一人,神態儼然,麵目之間不怒自威,帶著七分殺氣,三分威嚴。他正是和碩親王舒爾哈齊,這次是他踴躍向嘉慶皇帝請旨監斬丘方絕這幹朝廷反賊,在他心中這幹反賊非死不可,否則大清國運有厄,為了祖宗基業,他請命於此,以此震懾複明社那幹逆賊。他身一人氣宇非凡,臉上總帶著睥睨一切的姿態,非是旁人,此人卻是嶽停風。嘉慶皇帝留中為用,因為皇帝敬重其先祖嶽飛嶽武穆忠義千秋,為國為民是個英雄,所以便想先祖了得,後人自是不遑多讓,所以便讓他留在和碩親王舒爾哈齊身旁做了領頭總侍衛,協助親王辦理一切事務。嶽停風自是樂得如此,心想在帝京總比在杭州強,有朝一日總有飛黃騰達那一日。於是他總是察言觀色,合乎這位和碩親王舒爾哈齊的意願。有次他見到清心格格,便心不守舍,有些想入非入,還是手下親兵提醒這位格格將來是要嫁多隆阿大將軍的兒子海查布的,言下之意自是要他打消他這非分之想。


    可是嶽停風嘴上不說,心中卻想:將相王侯,寧有種乎?在下又不是池中之物,待得風雲際會,便是嶽某功名天下之時,當年先祖嶽武穆還是威名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難道我便不如他?他想到此處嘴角微笑,仿佛看見明媚不可方物的清心格格向他走來。他不禁伸開雙臂去抱,結果捕空,一無所有空空蕩蕩,心中不由惱恨,難道我偏不如他?他身邊的幾個親兵侍衛見狀心心暗暗覺得好笑,可是在上司麵前任誰也不敢笑出聲來,隻有轉頭看向別處。嶽停風覺得無趣走開來。


    袁承天和師父趙相承在一座離這行刑台不遠的一座酒樓上,目光看著木台上依次排的丘方絕、上官致遠、趙風鈴、傅傳書、趙碧兒,每個人背後頭頸插了草標,上書名號。隻見丘方絕毫無懼色,神色凜然,其餘四人也是神色泰然。隻見五人身後是五個彪形大漢,虯髯胡子,滿臉橫肉,一看不是好人。每個人手執一柄精光閃爍的鬼頭刀,森氣迫人,是常人殺人所故,讓一般一見便腿軟酥麻,對那樣無愧天地的英雄好漢倒不起作用。每個劊子頭都頭裹紅巾,隻待行刑官下令,便手起刀落,讓犯人命喪當天。台下黑森森都是圍觀百姓,四周有兵勇彈壓場麵,為防一萬。


    舒爾哈齊看了一下時辰,日至正午,將斬令牌拋下,厲聲道:“斬。”一字出口,人群動了動,欲向前湧,被彈壓的兵勇揮鞭擊退。


    五名劊子手,向鬼頭刀噴了口酒,向五個人頭頸砍去。忽地一柄飛刀旋空而至,撲撲撲撲撲地五聲竟將這五名劊子手殺於瞬間,五具身軀轟然倒在台上,連大地都震動了起來。舒爾哈齊和嶽停風都驚咦出聲,怎麽也未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


    這飛刀正是趙相承奮起平生所能,將五名劊子手殺於一刹那。飛刀不停,方向一變,將一根懸掛被斬首人的首級的旗竿斬為二截。旗竿向坐著舒爾哈齊倒去。嶽停風躍身而前,揮掌拍出向那斷了的旗竿拍出,直向人群落去。圍觀的百姓見狀知是有人劫法場,怕惹上無妄之災,便一哄作鳥獸而散。


    忽地法場左側一間民房中衝出十幾留著長發的黑衣漢子,手抄鋼刀,在一個人帶領下向著清兵殺去。為首那人正是複明社日月堂主杜縱橫和堂下眾兄弟,一個個義氣為先,幾乎殺紅了眼晴。上前一排清兵砍殺怠盡,可說當者披靡。隻見杜縱橫手擎一把厚背雁翎刀,指東砍西,指西斬東,刀上鮮血直滴,讓人見了心為膽寒。他義勇當前,隻殺得清兵鬼哭狼嗥,隻恨爹娘少生兩條腿,一時間天地暗然。


    趙相承偕袁承天也飛下高樓,和杜縱橫他們左右夾攻,直殺得兵勇步步後退。日月堂的弟兄們見有人助拳,更是士氣大震,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法場高台之上丘方絕他們抬頭見了此狀,人人心中說不出的解脫,苦於口中被事先塞入核桃,不能言語,唯有以目示人,隻盼眾義士兒郎殺盡清兵。


    舒爾哈齊怎麽也未料事起突然,有人膽敢劫法場。嶽停風見狀便向王爺請纓,掣長槍迎風一展,挽個槍法,向杜縱橫他們衝去。舒爾哈齊見事起倉卒,忙令一名兵勇速去九門提督衙門,請求援兵,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如果這幹反賊被救,皇帝定是震怒,雖不至於重罰,可是自己威嚴何在,同僚口中不說,隻怕心中難免瞧他不起。自己的女兒清心格格和多隆阿將軍的兒子海查布聯姻之事,再也休提;想至此他能不著急。情急之下,霍然而起,從桌下取過長劍,護在身周,站立在丘方絕五人身前。他的這舉動不言而諭,事情到了不可就要時,他寧可斬殺這五個人玉石俱焚,也決不讓這幹反抗朝廷逆賊逃出生天。


    袁承天見他此狀,心想該如何引開他的注意,救下丘幫主他們。忽地一個女孩從長街一端跑來,上了法場高台。袁承天一見心中一喜,這女孩不是旁人,正是清心格格。因為她在王府聽人說法場被劫,便放不不心,一是擔心父王安危,二則擔心這幹劫法場的人中有袁承天,怕有人傷了他,倘若有什麽閃失可是終生遺憾。


    舒爾哈齊見清心格格非但不高興,反而斥責她:“清心這是殺人戰場,刀槍無眼。你不在王府待著,偏偏來這,真是不可理喻!你娘怎麽管你的,待此間事情一了,我便迴王府好好問你娘!”清心格格見阿瑪情急震怒,全不理解她這一番苦心,頓覺心中很是委屈,眼淚在眼眶轉了幾轉,終於落地,如果不是這殺人法場,換作其它場合她早哭成淚人。從小金枝玉葉,手下侍從從來唯唯喏喏,任誰也不敢高聲說話。今兒被父王一頓聲色俱厲的言辭說得委屈之極,又不可反駁,唯有暗自垂淚。


    舒爾哈齊見女兒委屈地落淚,才意識到自己說話語氣著實重了些,便好言安慰道:“清心,適才是父王一時情急說出不智的話,你莫放心。現在反賊的同黨劫法場,幹係重大……”刷地一聲,一劍削來,打斷他的說話。


    趙相承這一劍削來本可取其性命,但審時度勢不可以,雖這舒爾哈齊手上也殺了不少反清義士,可是現在不行。他位高權重是其一,其二他如果被殺,那麽場中清兵可就真拚命了,既使劫走丘方絕他們。嘉慶皇帝也會下嚴旨揖拿他們,事情便無迴旋餘地,那時真是死路一條了,所以隻可傷不可殺。


    舒爾哈齊也是身有武功之人,雖然與武當、少林掌門不能同日而語,可是也非泛泛之輩。他展身一側,避過要害。左手一掌拍向丘方絕的天靈蓋,心想我一掌拍死這丘方絕,讓你們死了心。可是他想得倒美,趙相承也不能讓他奸計得逞。他劍交左手,右手一招“潛龍出淵”自下而上,啪地一聲兩掌相交,震得木台震動,名退一丈有餘。舒爾哈齊身子一搖,幸未摔倒,隻是口中發甜,禁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趙相承也退開丈餘,腳下未搖,收腹提氣屏住唿吸。


    清心格格見有人傷了自己父王,不加累索從懷中取出一柄短刀,向前送出,刺入趙相承左脅。趙相承怎麽也未料到這個看上去柔弱女孩子竟出手如此果決。其實倒不是清心格格心腸歹毒,但凡是人見到自己親人受人傷害,都會本能出手反抗,這是人性使然!


    趙相承反手便要拍下,可是想想還是緩緩垂下。袁承天己將丘方絕他們繩索割斷。嶽停風被杜縱橫糾纏,一時不得脫身,眼見一幹人犯被救,氣得雙眼通紅,虎吼一聲殺退幾名日月堂弟子。可是杜縱橫豈能讓他走脫,揮刀又上。氣得嶽停風臉色青紫,斥聲道:“好逆賊,今兒軍爺非與爾等血戰到底。”


    丘方絕吐了口中核桃,待要殺入戰場,怎奈捆綁時間長了,腿腳麻木,不得使用,隻有作罷。袁承天見趙碧兒的神情暗然,不知她心中作何想。大約她看見清心格格看袁承天的神情依戀,心中不是滋味。其實世間愛戀中的男女不都是這樣麽?


    趙相承已點住創口周邊穴道,不讓血流,又上了金創藥。他快步走來,低聲道:“事不宜遲,咱們快走,不一刻清兵後援便會趕來!”丘方絕撮口為哨,將杜縱橫他們喚來,吩咐快走。他不忘向趙相承為禮道:“趙掌門咱們就此別過,他日相見定當痛飲三百杯。”眾人匆匆竄入小巷,不一刻便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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