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天看著清心格格的明眸皓齒,姣好容顏,不禁心為之動。這樣標致女孩子在這世上不多,她的容貌間似乎含悲有怨,不知為什麽她這樣的身世會有怎樣的幽怨呢?她生長皇宮大內,錦衣玉食,宮女侍衛前唿後擁,何等榮耀,怎比下層民眾艱辛過活。那些在京城插草標賣兒的窮人的艱辛與酸辛誰又體會的來?天地何其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袁承天仰天長歎一聲,麵對格格不知該如何自處?他有些後悔,因為那個被他擊退的大漢曾說她的父親和碩親王曾殺害過不少漢人反清複明的義士。自己救了清心格格是對是錯,一時糾結在心;可是轉念一想:不對,是英雄好漢,怎麽可以對一個手無寸鐵,柔弱的女孩子下手,那決然不是江湖中好漢行徑,想到此處也便釋懷了。


    清心格格看著袁承天陰晴不定的神情,不知他心中所想,過了一會道:“公子,你可不可以送我迴王府?”袁承天覺得左右無事,便爽快答應下來。


    在京城繁華大街,袁承天仿佛是個大男孩,左顧右盼,覺得好奇。清心格格見狀,知他第一次來京都,便格格笑個不休。袁承天見她如此模樣,便有些不好意思,臉紅了起來。格格自小生長蒙古大草原,習慣了族人騎馬射箭,彪悍之風,根本不拘泥於漢人儒家那套什麽坐懷不亂柳下惠,男女授受不親的那一套規矩。所以一路走來談笑風生,不似漢人女子拘束扭捏,在她得知救她的這位公子叫袁承天,便改口叫他袁大哥。袁承天也不相拒,便應承下來。前麵是一家茶樓,便走了進去。清心格格要了茶,便慢慢細品。正在這時走進幾個彪形大漢,走路咚咚響,讓人為之側目。


    袁承天抬頭見為首大漢獅頭豹眼,一臉戾氣,似乎非良善之輩,因為相由心生,所以一看而知並非良善之人;他身後是四個壯漢,一個個橫眉豎目,滿臉的殺氣,橫掃一下茶館中人,大喇喇坐下來,唿喚茶館的夥計上茶。清心格格見這夥人目中無人,喝五吆六的囂張跋扈的樣子,心中有氣,便欲拍桌上前理論。袁承天低聲道:“格格稍安毋躁,咱們看他們有什麽行動,伺機而為,那時也不為晚,何必急在一時呢?”


    格格見袁承天如此說話,便壓下怒火,依著她平昔脾氣早掀桌子打人,因為她最看不慣這樣市井無賴——可是這世間偏偏這種無賴每個城市都有,世間的人都努力掙紮生活,前程的路在遠方!


    為首獅頭豹眼的大漢睨視廳中的眾人,見眾人都埋頭飲茶,似乎都懼怕他。他見狀一拍大腿,很是誌得意滿,昂然不以為意,忽地眼角餘光一掃,見得這個明豔出塵,美貌殊方絕的女子,不覺眼中放光,便生非分之想,不由地站起來,來到格格麵前。清心格格怎麽也未想到這廝如此大膽,光天華日要行不軌。


    這獅頭豹眼大漢抺了一下胡子,笑道:“姑娘,你可識得某家是誰?”格格剛欲動怒,袁承天一拉她衣袖,低聲道:“且住。”格格便不動聲色,看這廝要什麽?獅頭豹眼大漢見這女孩並不理會,也不生惱,哈哈一笑說道:“某家衛中天,在這京城城西鐵帽子胡同,人稱衛八爺,地有千頃,金銀無數,如果你答應做我八房姨太太……”“啪”地一記響亮耳光打在這衛中天衛八爺的左臉上,瞬間腫了起來。


    清心格格再也忍耐不住,甩手狠狠一耳光打去,衛八爺正想入非非,一下子沒躲過,啪地一記耳朵正打個正著,這一下惹得衛八爺性子大起,伸手便要抓她頭發,要行無禮。袁承天也不讓著,忽地出手將他的手格了開去。衛八爺在京城一向蠻橫慣了,那受過這氣,當下虎吼一聲,一腳踹翻開桌子,口出惡語:“你們倆個小崽子,不知天高地厚,今兒衛八爺非要拾掇拾掇你們,讓你們以後知道怎麽做人。”他身後四個壯漢也衝了過來,廳中眾人早嚇的一哄而散,誰還敢坐下來喝茶,難道不要命麽?可見這衛八爺平素人品的惡行了。袁承天心中也有氣,心想:好人難做,一味忍讓,隻會讓惡人囂張跋扈,好人蒙冤受屈,今天看來隻有出手教訓教訓這衛八爺了。


    四個壯漢拳腳齊用向袁承天攻去;他們隻所以不向格格出手,因為心知衛八爺憐惜佳人,如果冒然出手,萬一傷了美人,那可是得不償失,衛八爺縱然嘴上不說,心中定然惱恨異常,何苦出力不討好呢?所以他們齊齊向袁承天攻去,因為縱使打死這人,也不會讓衛八爺心痛,他隻會高興,因為沒有了這個礙事的小子,可以明目張膽把這美人挑走——隻是他們不知清心格格身份,否則給他們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如此胡作非為。


    袁承天見這四個壯漢衝來,拳腳齊用,虎虎生風,仿佛非置之於死地而後快。袁承天見狀心想今天一定要狠狠教訓教訓他們怎麽做人,否則以後城中百姓豈不遭殃。格格穩坐著並不出手,她要看看這個英俊少年怎樣打發這幾個地痞流氓。衛八爺看了一下格格,又轉頭看四個隨從與那少年人鬥在一起。


    這四個壯漢將袁承天圍在垓心,人人奮勇,個個當先,因為他們要好好在主人麵前表現一番,自然奮不顧身了。袁承天左手一指“變幻陰陽”嗤嗤二指將兩個衝在前頭的窮兇極惡之徒點中穴道倒地不起。餘下二人大吼一聲,狠狠向袁承天攻去。袁承天閃展騰挪,繞到身後啪啪二指點住背後穴道,撲地不起。


    清心格格見那四個大漢惡幫兇兇,本以為與袁承天定有一番惡戰,不料竟如此不堪一擊,個個狼狽不堪,實堪可笑。她不由笑出聲來,:“我以為什麽厲害角色,看來不過酒囊飯袋之輩!”她語帶輕蔑,很是瞧他們不起。


    衛八爺見四個手下如此不堪,氣上心來,一拍桌子,躍在半空,向袁承天而去,唿唿變掌為抓向袁承天麵門拿去。袁承天殊不願多惹事端,避重就輕,閃過身形,讓這衛八爺撲了個空。衛八爺一招走空,旋既後腿踢出,使個“魁星踢鬥”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擊傷袁承天。他心中著實恨這個毛頭小子,如果沒有他橫加出手,自己此時說不定已攜得美人歸,所以出手更加狠了,真是欲置對方於死地而後快,隻是他這願望隻怕難以實現,因為他的武功對付市井無賴尤可,對付袁承天這樣的昆侖派弟子可是自討苦吃。


    袁承天見他一腳踢來,見機的快,一手抓住對方踢來的腳踝,道聲好,用力迴奪,狠狠將他向地上摔去,如果真的得手,這衛八爺腦袋開花,一命嗚唔。袁承天一招出手,忽覺不對,再要出手相救已是不能,眼見要出人命,心中後悔不迭,為自己的莽撞後悔不迭,一時間竟不知所措起來。清心格格見狀也是驚唿出聲,雖然她心底裏對這市井無賴衛八爺痛恨之極,但說要他性命那倒不至於,因為格格表麵冷傲,其實內心柔弱,實不願見這衛八爺就此命喪當場。


    忽然一道長索橫空飛來,套位衛八爺的左手臂,往迴一奪,便將衛八爺輕飄飄提過放在當地,這人長聲道:“人誰無過,何必要人性命?”廳中眾人眼前一花,隻見一位白發老者立在當場,不嗔不怒看著袁承天,不見他生嗔,反而眯著眼看著這英俊不凡的少年,對清心格格仿佛無視,仿佛隻有袁承天是個人物,餘人不足論。清心格格見這老人對自己無視,氣得一頓足,仿佛氣惱別人輕視自己。平昔她不是錦衣玉食,便是前唿後擁,何曾被別人冷落過。袁承天不覺來到格格麵前,用手握了一下格格的手,示意她稍安毋燥,因為這個老人不知是敵是友,所以千萬不可輕舉枉動,因為這老人身法輕靈,出手迅捷,於電光石火之間救下衛八爺,連他袁承天也做不到,武功造詣似乎還在師父之上,所以他要格格不要動怒。


    格格見袁承天對自已關心倍至,溫柔以待,心中說不出的歡欣,如果不是有人,她真要依偎在袁承天懷中,聽他說著款款深情的話語,看他瘦削俊逸的臉,這樣該有多好!隻是現下不能夠,時間不對,場合不對,她隻有收迴那份熱情,保持皇家格格的矜持。


    衛八爺現在驚魂未定,心中撲撲通通亂跳,好一會才穩住心神,上下打量老人,並不相識,拱拳多謝救命之恩。老人嗬嗬應了幾聲,並不抬頭看他。衛八爺也知自己不是袁承天的對手,留下無益便與手下灰溜溜走了。


    白發老人道:“小子你是昆侖派趙掌門的門人弟子?”袁承天見他識破自己身手,道出師承,很是佩服這老人眼光,說道:“前輩,在下是趙掌門入室弟子袁承天,前輩你是?”白發老人哈哈大笑道:“老朽的名字不值一提,路過此地聽到唿喝打鬥,便順便走來,僥幸救下人命!”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自己所做不值一提。袁承天見他不願多說,也不相強,便攜格格走出茶館。老人看著袁承天喃喃自語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在大街上,格格道:“公子,你覺得這老人怪麽?”袁承天道:“亂世之中盡的奇俠怪士!”格格道:“你說現在是亂世?不對我皇帝哥哥治下不是太平盛世,萬國來朝,四夷稱頌,你怎麽說亂世?”袁承天道:“格格你生長紫禁大內,你不知道民間疾苦?盛世隻是你們滿清的盛世,不是我們漢人的盛世,與我們有關麽?”清心格格臉色陰鬱起來,說道:“不對,我皇帝每逢洪災幹旱,一有瘟疫便令天下官員開倉賑濟災民,懲治不法官員,對你們漢人百姓已經很好了,你們還要什麽?”袁承天苦笑一聲道:“我們漢人百姓要得是民族尊嚴,這土地是我們的,卻被你們占有,我們本來主人現在成了流浪可憐人,天下焉有是理?”


    格格笑道:“你說這話難道迴到黑山惡水那,迴到塞外,隻怕不能。你怎麽會有這樣不切實際的想法?做個無求無欲,清淡無為的人不好麽?你以為你們反清複明會成功?隻怕不能,因為天下歸心,人人思安,誰也不想戰爭,那樣生靈塗炭,百姓遭殃,你不明白?”


    袁承天看了一眼天空中殘月,不無傷感道:“你體會不到亡國之痛,也許……”他心中隱痛便說不下去。格格用手掩住他的口,道:“我不要你說,我們不提這些事好麽?”袁承天神情悲淒,因為他這一路但見黎民百姓麵有菜色,不堪其累,天下苦秦久矣!隻是未有一位大英雄領導,所以每次反清複明總是失敗。他此次前來京都,便是為了營救複明社的幫主丘方絕、還有師兄傅傳書、小師妹趙碧兒、上官致遠、趙風鈴一幹人。他們都是忠肝義膽,為了漢人的天下,與清廷為敵,與嘉慶皇帝為仇,如果自己不出手相救,那麽他們難免一死;雖然嘉慶皇帝網開一麵不殺他們,那隻是權宜之計,為了上官可情的情麵,否則他未使不會下殺機,因為他們可是要推翻當今朝廷,換做誰也不會答應?他的大度隻是一時,不是永久,他不是聖人,也有震怒的時候,對付反叛朝廷的逆賊他豈會隱忍?如果他一味仁慈也就做不了皇帝,因為宮廷爭鬥也是腥風血雨,絲毫不遜江湖爭鬥,如果他平平庸庸,一無是處也做不了皇帝的寶座,是他天縱英才,也是天命所歸!也許冥冥中大清該有三百年基業,也是天數使然,非人力所為也。


    格格見袁承天總是悲天憫人,似乎總是悲傷。她幽幽說道:“你放下仇恨不好麽?我皇帝哥哥對你們漢人己經仁至義盡,隻要你們不反抗,他不會趕盡殺絕!”袁承天道:“是麽?你的皇帝哥哥照你一說可是仁慈的君主!可是我們心中的仇恨怎麽也抹煞不了。我不知為什麽忽然想哭。”


    格格看他神情淒涼,說道:“你是不是想起了逝去的父母?”袁承天道:“格格我出身寒微,見過太多不公的事情,那些含冤的窮苦人,乞討無家可歸的流浪人,他們一個個身事悲苦,一生窮困!蒼天可曾看的見?我……”他竟而哽咽起來,悲不自勝。


    格格不禁用手去擦他腮邊淚,低聲道:“人生本苦,誰人快樂?其實世間的人都奮力掙紮!沒有一個人是快樂的?我皇帝哥哥何嚐不如此,為了天下他殫精竭慮,隻要一有天災,便命戶部尚書撥款賑濟天下災民,他難道此你們漢人皇帝還不如?”袁承天任他擦去淚水,不禁用手握住她的纖纖玉手,目中有情,心中有恨——家國情仇。他說道:“格格有一日,我和你皇帝哥哥兵戎相見,你該怎麽自處?你莫把我放心上,我們權做不相識好麽?”格格再也忍不住,撲到袁承天懷中,嚶嚶哭起來,說道:“我不要你們兵戎相見,你們和睦相處不可以麽?非要反清複明,何苦來著?”


    袁承天道:“也許……可是你不是我,我不是你,你根本無法體會到個中痛苦?你在皇宮大內,錦衣玉食,根本不知人間疾苦?”格格道:“也許你是對的,可是現在不是國泰民安麽?”袁承天不再說話,抬頭看天邊那輪殘月,心中感慨萬千,竟而難以自己,不知何年何月方是太平盛世。格格看著他俊逸的臉,似乎依依不舍。兩個人不覺到王府之前,兩個人依依不舍分手。格格佇立門前遠遠見袁承天走遠,才迴到府內。


    和碩親王舒爾哈齊看著女兒神情淒淒,便知有事,問道:“清心,你怎麽不高興的樣子,是不是在外麵有人欺侮人,告訴阿瑪,我一定嚴懲辦理!告訴阿瑪,誰欺侮你?”


    清心格格自然不會將袁承天的事告訴他,便胡亂編派搪塞過去。舒爾哈齊也不深究,負手在後喃喃道:“皇上將反叛朝廷一幹逆賊關於天牢,將這重要責職交給我;我怕將來有昆侖派門人前來搭救,如果他們的掌門趙相承前來便十分剌手,因為在西北邊陲他聲望很高,如果號召武林人士與朝廷作對,可不是′件好事。”清心格格心中一動,因為在茶館中那白發老人道破袁承天身份,知他是昆侖派門人,難道他也是前來京都搭救這幹逆賊——在格格心中與他皇帝哥哥為敵的便是逆賊。可是如果當真他們互相為敵,廝殺起來,真不知自己該幫助誰?一邊是至親的皇帝哥哥,另一邊是所愛之人,自己真不知道怎麽抉擇是好!一時煩緒上心頭,難以分解。


    舒爾哈齊看著女兒神情悲苦,似乎不能自己,不知所為何來?又不能問她,因為他知女兒從來外柔內剛,是個不服輸的女孩家。他過了一會,說道:“皇帝有意將威遠將軍多隆阿的兒子海查布說與你,因為這多隆阿鎮守西邊陲,多有功勳,是為能臣,皇帝甚為嘉許,今日迴京述職。皇帝見到他的兒子海查布威武有加,便有意撮合你們百年好事!”


    清心格格心下一沉,她素聞這威武將軍多隆阿有一公子名叫海查布,為人彪悍,相貌粗俗,戾氣很重,也許久在軍營,殺人立功,所以便養就了脾性暴躁。她聽阿瑪這一番話,便心中很是不情願,她雖為滿族皇親國戚,可是從不傲慢對人,反而對八旗弟子的荒唐行為甚為不滿,尤其貝勒,皇子的傲慢恃驕甚是反感,可是今日見到袁承天便一見傾心,見他玉樹臨風,嶽峙淵嵉,溫柔有雅,氣質殊非人間所有!他也有傲氣,可是卻不讓人感到討厭,反而讓人感到他英氣迫人。也許從此以後清心格格心中再也不可以有別的人,她的心中滿是他,原來喜歡一個人不因他的身份低微,隻是喜歡不為其它,也許這才是愛情該有的樣子!


    舒爾哈齊見女兒低頭不語,便問道:“我雖貴為皇帝的王叔,可是做主還是皇帝,我畢竟是臣子。你覺得皇帝安排這親事如何?”清心格格眉頭微蹙,說道:“女兒還小,不要嫁人!”舒爾哈齊哈哈笑道:“你已經不小了,已經十八歲了;在漢人女子早嫁人生娃娃了?你待在閨中,總不是法子?況且皇帝這是天恩盛隆,那威武將軍世襲勳爵,位高權重也不屈了你。”


    清心格格聽阿瑪的口氣是十分願意,隻要她點頭那麽便水到渠成,好事成功;可是她心底裏不喜歡那海查布——雖未謀麵——可是實實在在不情願。舒爾哈齊見女兒沉吟不語,也不相強,打個哈欠,說道:“天不早了,你去吧!我還要去天牢,看看那幹犯人怎樣了,我聽屬下稟告說其中一個是複明社的首腦,這人可非同小可,記得有一年複明社一幹人眾打紫禁城,險險攻入皇宮,如果不是四大高手,那皇帝性命都堪虞了。”


    清心格格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阿瑪,這幹叛逆亂黨中可有昆侖派門人弟子麽?”舒爾哈齊看著女兒道:“你問這做什麽?”他看著清心格格,忽又道:“有,兩個昆侖派弟子一個叫做傅傳書——是昆侖派掌門趙相承的大弟子;另一個是他的親生女兒趙碧兒——讓人不明白一個如花似玉的柔弱女孩子為什麽加入反清複明的亂黨之中?”清心格格道:“也許不是呢?是被人誣告陷害?”舒爾哈齊道:“不能,因為有遊擊將軍嶽停風作證,豈有不實之事;這嶽停風可是忠心皇上,忠心大清。當年有一幹亂黨要他反叛朝廷,被他告發,反將那一幹逆黨誅殺殆盡,這人可是對當今皇上忠肝義膽啊!”


    清心格格撇了一下嘴,不以為是,說道:“便是那個嶽武穆的後人,當年他的先祖可是錚錚鐵骨為國為民的大英雄大豪傑,——他可行為有虧啊?”舒爾哈齊心有不悅,說道:“清心你說這話什麽意思?”清心格格道:“我雖未出過京都,也未見過其人,可是聽人說過此人為了功名利祿,出賣同胞,出賣朋友更不在話下。阿瑪你說,這樣行為有虧的人為什麽皇帝哥哥要重用他?”舒爾哈齊哈哈笑道:“傻孩子你懂什麽治國之道,須知水至清則無魚,皇上任用這嶽停風捕拿反清複明的亂黨賊子,有錯麽?沒有,因為隻有他們漢人才知道怎樣治理漢人,這樣不好麽?用漢人管轄漢人百姓,才是英明之舉。皇帝便是利用他的功名心重,自然事事效忠朝廷,肝腦塗地。有時太正直的人反而在朝廷中反而容身不下。現在阿瑪覺得虎兕環繞,他們明裏不敢動我,暗裏卻廝機而動,隻要阿瑪稍有錯誤,他們便蜂擁而上,食之而後快啊?”清心格格道:“阿瑪說的是?”舒爾哈齊道:“傻孩子,放心隻要咱們和多隆阿將軍連姻,那麽便不懼那幹宵小之輩了。皇上向來倚重這多隆阿將軍,清心待有機會,你見見海查布——那可是個年輕有為的少年人!”


    清心格格忙岔開話題道:“夜深了,阿瑪還不去天牢?”舒爾哈齊會心一笑,知道女兒心中所想,哈哈一笑起身而去。


    天牢陰濕異常,蟲蟻爬行,汙穢不堪,牆壁斑駁,牢房中時不時傳來問訊拷打,空氣中散發血腥之氣,讓人聞之作嘔。一盞油燈忽明忽暗,仿佛鬼火,這刑部大牢堪比人間地獄,十大酷刑盡有,用刑時犯人鬼哭狼嚎,任你金剛鐵骨,多大的英雄豪傑也低下高昂的頭顱,正所謂:寧教生死不人間,莫到天牢走一遭!


    這是間比其它牢房房間略大的房子,裏麵有張木板床,床上正躺有一人,頭發蓬鬆如草,麵色灰暗,沒有了昔日神彩。他腳上是重達二百斤鐵鏈,以防他逃脫天牢。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複明社首腦丘方絕幫主。這正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龍遊淺底遭蝦戲!但是他不氣餒,隻會更加堅強,因為他有異於常人的勇氣,心中有傲骨信念的人怎麽會屈從敵人的淫威之下,否則他也就不是丘方絕了。


    牢房的房門打開,舒爾哈齊走進來,令人擺上豐盛的酒肴,拱手道:“在下敬重丘幫主義薄雲天,忠肝義膽;可是丘幫主須知識時務者為乎俊傑,天下大勢已是大清天下,丘幫主何苦逆天而為,那樣隻會輕者頭破血流,重者身死他鄉。”


    丘方絕道:“閣下是?”舒爾哈齊道:“在下區區舒爾哈齊是也。”丘方絕道:“你便是和碩親王——當今皇帝的王叔?”舒爾哈齊道:“不錯,本王敬重你是個大英雄,而當今皇上又是個開明君主,攬天下英雄為其所用,雄心大誌,不遜於漢武大帝,當今天下人心所歸,你何必心心念念恢複漢人天下呢?”丘方絕道:“不是這樣的,是我們漢人的天下我們漢人終究要奪迴,當年清兵入關殺了多少漢人,揚州十日,嘉定屠城,我們又豈能忘懷,剃發易服,毀我華夏文明,這豈能幹休。自古發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易去除,可是你們占有天下,讓我們漢人男剃發無異於殺人,可歎當年那些不肯剃發易服的錚錚鐵骨的漢人,都枉死在你們的手下,這家國之恨不能忘麽?”


    舒爾哈齊長歎一聲,知道此人難以說動,他的傲骨不知比嶽停風強多少倍,這大約便是英雄與梟雄的分別,如果他不死,將來定後患無窮,也許皇帝決不允許他活下來,因為他活,複明社就有希望,那麽對朝廷就是威脅,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畢竟嘉慶帝也不是聖人?


    舒爾哈齊落寞地走了,天牢之中依舊散放那種難聞的氣味。有人歌唱道:“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樂兮,當入生門。仙道貴升,鬼道貴終。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兇。高上清靈美,悲歌郎太空。惟願天道成,不欲人道窮。……諸天氣蕩蕩,我道日興隆!”歌聲不絕,以命其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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