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簷處披掛著的大條白布,在冬風吹蕩下獵獵作響,那上麵的字跡隨著風兒的卷動,時而顯露,時而嬌羞掩藏。


    現在的天還很晴朗,但那隻是暫時的,馬上要下雪了,還是大雪天,天道像是呢喃一般告訴了她這個信息。


    靳喬喬感受著那天告訴她的信息,終於是在門口處站住腳步。


    小豆子疑惑的看著她,她和小豆子相對靜默著,一時無言。


    她一直知道小豆子是個敏感的孩子,他一定是發覺了娘的不對勁,不過是沒有表現出來吧。


    一個前一天還在出賣自己的女人,第二天就有了萬貫家財,隻要不是傻子,就能覺出不對來。


    而且她的脾性與豔紅有很大的不同,豔紅性格是潑辣的,是市儈的,是聰敏的,至於她,技術宅一枚,是木木的,是神經大條的,是沒有金錢觀念的,根本沒有相同點。


    但她實在不是一個會委屈自己的人,就好像她不會迴去那魚龍混雜的窯子,和那些媽媽,爹爹的扯皮。


    因為那代表著麻煩。


    迴去了還是要走,不走等著接客嗎?


    那麽問題就來了。


    你一個女支女出了窯子怎麽生活?


    哦——你有錢了?


    啊——那這樣一筆錢的來路怎麽解釋?


    你從哪裏得來?


    會不會是偷的?


    是不是幹了什麽壞事?


    比如通共?


    比如賣國?


    老鴇或痛快放手,或不甘心做幺蛾子,無論怎樣,都不過是徒生是非罷了。


    要知道她這個人,向來不會弄什麽複雜的彎彎繞繞的,讓她和古人去比心機,嫌死得不夠快嗎?


    ....


    靳喬喬低頭看著小豆子,小豆子在她的視線下怯生生的,精致的臉上有些無措,真像個女孩子啊。


    “小豆子,怎麽不說話,是不高興嗎?”靳喬喬終於是麵帶微笑的看著他,語調有些生硬,她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麽。


    小豆子沉默了一會兒,待到一輛腳踏車丁零當啷的從她們身旁駛過,濺起幾滴泥水弄髒了布鞋,他才受驚般一抖,遲疑的點了點頭。


    “小豆子,咱們,來,笑一笑。”靳喬喬輕歎道,她這種情況可以算是受了豔紅的委托的,但是,她畢竟不是她,她不知道如何與小豆子相處,也沒辦法給他相應的母愛。


    她其實更願意在一個將死或已死之人身上醒來,那樣就沒現在這許多事兒了。


    她不想解釋,因為她的確不是豔紅,她隻求和平共處,維持個母子的名分就好了。


    小豆子忙扯出一個笑臉,牽強的,和哭一樣。


    “小豆子,你待會幫娘一個忙好不好?”她說著指了指一邊的停放著的幾輛驢車。


    她剛剛從牙行出來後,本著就近原則,相繼在周記米鋪、貨鋪、衣鋪購買了很多東西,諸如鍋碗瓢盆,油鹽醬醋,糖塊,點心果脯,手電筒,煤油燈,棉被,鋪蓋,布匹,針線,還有各種糧食米麵,還有糧食蔬菜種子以及各種所有她能想到的居家用品。


    “咱們買了那麽多的東西,太多了,所以需要店鋪的人送迴去,但是娘待會還有事,所以小豆子能不能幫娘監督他們,娘實在是不放心。”


    小豆子遲疑一下,點了點頭。


    “小豆子真懂事。”靳喬喬含笑,解下一枚鑰匙遞給小豆子,讓他拿好。


    她又指了指一邊的祥子,“那個大哥哥待會會和你一起迴去。”


    靳喬喬把祥子叫過來吩咐他,“待會陪小少爺迴去,收拾一下院子,不用過來了。”


    當然,她也不是沾染了什麽封建地主的思想,而是這個時代中,傭人和雇主的關係就是這樣,進入一個時代,最重要的,還是融入進去。


    她看了看祥子那誠惶誠恐的神色,她覺得有必要打一針預防針,她知道祥子是怎麽想她的,也知道以舊世紀的落後,這祥子要是跑出去大肆宣揚一番,一定會有許多愚民會舉著火把衝過來大喊,“燒死她!”


    雖然她不是妖女,但這個世道便是——人們認為你是,你便是。


    雖然也不可能真正的燒死她,甚至連她一根毛也動不了,但畢竟膈應不是?


    “當然我也不是吝嗇的人,你既然在我這裏做事,我不會虧待了你,你若是動了什麽歪心思,我可饒不了你。”


    “要知道,你生還是死,那可都是我一念之間的事情。”


    她這樣恐嚇著,動用了神識傳音術。


    祥子一聽,雙腿一軟差點倒下去,因為那聲音竟不是在他耳邊響起,而是直接傳入腦海,麵前這詭異的夫人連口都沒張。


    “祥子,我說的你都聽仔細了嗎?”


    “聽仔細了。”


    祥子誠惶誠恐的應道。


    “車子就放這兒吧,周記夥計會幫你看著的,你去吧。”


    靳喬喬看著連滾帶爬般爬上驢車的祥子,她默然不語,寂寞的,空落落的情緒幾乎將她淹沒。


    “架——”


    “昂——”


    “昂——”隨著一陣略顯得嘈雜的驢叫,幾輛驢車在車轍的軲轆聲中慢慢的遠去。


    小豆子坐在車轅上,探出頭來,看著娘那逐漸變小的身影,直至車子拐過彎去,再也看不見,他才慢慢的把小身子坐迴去。


    他的右手依舊捂在口袋裏,慢慢的,他將另一隻手也放進右手所在的口袋,摸著那與常人不同的手,抿著唇,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隨著車子消失在拐角,靳喬喬也在眾人麵前消失了,沒有人覺出不對來,就好像那裏本來就沒有這個人一樣。


    她有一些事情需要確認一下。


    “嚴呈靈,來——”


    嚴呈靈正痛心疾首的看著那靠躺在椅子上,做著仰首望天樣子的青年,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他和這個青年之間還有因果未還,這小子若是出事了,他該怎麽辦?


    若是往日,他倒不會太在意這個,但是,自昨日傍晚開始,天就開始變了。


    他初時也沒有察覺。


    當時正下著雪,小雪粒一顆顆的,在詩人眼裏極致的美景,在窮人這兒,就是要命的了。


    就比如他,他很老了,虛活了九十多,雖然養生有道,但每日居無定所又三餐不繼的,他比一般老人好不到哪裏去。


    他正躲在屋簷下避雪,他是不敢在夜間睡過去的,室外天寒地凍的,要是睡過去可不得了。


    凍得渾身發顫的老頭隻能整晚上的或打拳,或修煉,或研究他那些玩意兒。


    每當空下來,他總是忍不住歎息,靈力沉寂的時代,修煉是萬分艱難的,更多是修心修體魄,其他的哪怕是重陽老祖在世也是無用。


    然而,就是昨天,天道變了!


    他看著手中發出特有韻律的拘鬼令,清晰的感受到靈力的複蘇,年已近百的他高興的手舞足蹈,兩行濁淚順著那張老臉蜿蜒而下,滴落在雪地上將那薄薄的雪砸出一個小小的坑。


    師傅,您看到了嗎?


    修煉者的盛世,要來了!


    饒是如此,那直接在腦海中響起的聲音依舊讓他驚愕了片刻,他頓時間便肅穆起來,這等傳音入秘的手段,竟依然存世。


    “前輩——!”他恭敬的施禮,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屋子,希望能確定大概的方位。


    同時心中疑惑,前輩是如何知道他的名字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恭喜,您的手機已成精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那是我的益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那是我的益達並收藏恭喜,您的手機已成精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