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劉晨星說過的話,現在被芃芃當麵還給了他。這讓入了不一道長門下後,從未受過女修任何一點氣的他,惱恨至極。


    劉晨星嘿嘿冷笑,原本還算英俊的臉,已經有點扭曲。而心中更是怒極,手心裏握著的刀柄,若不是材質夠好,怕是早已碎裂。


    其實,劉晨星也有劉晨星的驕傲。未修仙之前,家境好人聰明,從未受過別人的氣。唯一不爽快的事,就是某天午後,他聽到他爹說芃芃父親沒有一口答應二人的娃娃親。然後,便是他娘抱怨芃芃父親不識好歹,說嫁女高嫁、娶媳低娶,這樣的道理也不明白。


    雖然那時他年齡小,不懂這些,可他就是記住了這件事。


    多年之後的這次重逢,遇到芃芃,他一開始並沒有真正上心,而是想試探一下芃芃。想確定她的實力,是否像傳聞那般,這一番打鬥下來,卻是他輕敵了。


    劉晨星對於芃芃來說,就像是中洲大會那樣,不涉及生死的情況下,隻不過是一個比賽對手。如今的她與他沒什麽名利之爭,她不會一開始就出殺招。


    不過,若是劉晨星起了殺心,那就別怪她了。所以,這次打架,芃芃沒有一點點擔憂和怯意,反而是出拳順暢,拳力比之以往又增加了一層。


    也不知怎麽的,芃芃對於劉晨星,就是有那麽點不順眼。所以,她說了一句,讓劉晨星下定決心要斷了她修道之途的話。她道:“劉晨星,按理說我們是同村的人,到了這外麵,怎麽著彼此的同村情誼要深一層才是。可是,我怎麽覺得,你這個同村人,對於我有那麽一點討厭,或者說是嫉恨。”


    “嗬嗬,劉晨星你不曾想過,我竟然比你有名,資質也不比你差,最重要的是,我這個曾經差點與你定娃娃親的女孩,現在喜歡的人比你更優秀、更有地位。那個比你更優秀更有地位的男修,對我也是一心一意。”


    劉晨星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冷峻,眼神如死水般無波瀾。


    芃芃對此毫不在意,接著說道:“若不是我父親與你父親是好友,而你父親曾經勸過你母親,取得你母親同意,你父親是不會開口與我父親提定親之事的。你母親更中意你表妹,或者是鎮上其他村子裏的姑娘。”


    “其實,你母親帶你去那些所謂的表親家,就是再替你相看了。”


    芃芃說完,鬆了口氣,像是多年的秘密一朝道破,身心輕鬆。


    劉晨星臉色平靜,伸手指了指芃芃道:“敢不敢在我剛才走出的第二圈之中,分出勝負?率先退出圈子之人,算輸。”


    芃芃點了點頭,不在言語。


    劉晨星毫不猶豫地一步向前,走入那個圓圈地界。


    大落山下李家村,青年男女劉晨星和李芃芃。父輩們的情誼,在他們這裏,蕩然無存。


    兩人心知肚明,這一場不但要分勝負,更要分生死。


    芃芃則是不願意逃避,或者說一旦生出退意,就是死。而且打死劉晨星這種境界越高、殺人越多的同村人,她不覺得有什麽不對,有什麽愧疚。


    今夜在別國他鄉的相逢,是偶然。


    也是兩人無形之中的大道之爭,無論身在何處都是必然。


    更何況還有一些他們各自知曉,卻未必願意告知對方的想法與心思。


    西月王朝雲州府荒郊古宅寧靜的花園小徑上。


    芃芃不但要出最快最恨的拳,更要出動弱水劍,磨礪意誌,早日突破金丹中期。


    金丹中期的劉晨星雙手的掌心指間,是純粹的不一道長所贈的雷意。


    咫尺之間,方寸之地,他鄉今日,勝負生死。


    男子用的是驚人雷電術法和兇猛拳招,女子用的是的霸道拳意和利落劍術。


    這一場近身廝殺,若論境界,一個金丹中期已久,一個金丹初期新進,如果用劉晨星曾經的的話來說說,那就是石頭砸雞蛋。


    但是如果再看一方的雷電拳意,和另一模模糊糊即將孕育出來的劍心,別說是山下江湖,就是擱在山上仙家,都是駭人聽聞。


    劉晨星先打散了芃芃尚未凝聚出拳理真意的和一拳招式。


    但是劉晨星很快就結結實實吃了芃芃二十多拳,這一番拳頭下來,打得紫衣少年滿臉泛起紫紅色,不得不以不一道長所授秘術強行截斷那芃芃拳勢的順流直下,隨後劉晨星就打得芃芃太陽穴滲出血絲,一張臉龐光是被電光雷球就砸了兩次,那份滋味,如春雷響徹耳畔,如大錘砸中麵門。隻是芃芃畢竟吃過一些苦頭,對此最是熟悉不過!


    劉晨星愈戰愈勇,瘋魔一般。


    兩位同鄉人同齡人,往往是互換拳腿,直來直往,隻求一個快字,以及追求“殺敵一千自傷八百”的那種心態,餘下兩百還當是賺了,以兩個青年分別堅韌和狠辣都到了極點的心性,莫說是兩百的賺頭,就是二十,都不會放過。


    以至於分明可以一拳擋下對方的拳頭,仍是執意選擇你打我一拳之前,我這一拳先打到你!


    芃芃早已五髒六腑震蕩不已,七竅流血。


    劉晨星也是氣機絮亂,痛如心絞,手上不一道長贈送雷霆已經所剩不多。


    但是雙方反而愈發心神沉穩。


    把對方當作各磨石,砥礪大道。


    兩人最後一次以傷勢互換傷勢,是芃芃心有靈犀,以滋養神魂的心得,臨時變作攻勢,雙手拆分開來,但是一氣相連,一手雙指戳中劉晨星眉心,一手雙指彎曲,叩在劉晨星心口。


    芃芃自己則被劉晨星雙拳一前一後捶在心口處。


    兩人完全同時踉蹌後退,當劉晨星踩在圈外的時候,咽下一口鮮血,獰笑道:“李芃芃,這次是你輸了,咱倆一勝一負!”


    芃芃默不作聲,擰了擰腳尖,死死盯住劉晨星,抬起手背緩緩擦拭臉上鮮血,不敢有絲毫的遮掩視線。


    就在此時,城牆上,有人微笑道:“很好。”


    劉晨星歎了口氣,轉身就走,轉頭伸手點了點芃芃道:“下次,勝負、生死會一起分出。”


    轉過身去,紫衣少年緩緩前行,滿臉痛苦之色,咬緊牙關,絕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


    芃芃站在原地,抬頭望向那個已不在熟悉的身影。


    劉晨星的半個師傅,中洲大陸傳說中人族與妖族結合後生下的孩子中,資質最好、修為最高的修士。


    在芃芃的拳意被強行打斷之後,芃芃其實就意識到那個人的存在,或者說是那個人故意讓他知道。


    所以芃芃沒有使用弱水劍。


    那人以心聲告訴芃芃,不用擔心分出生死,隻需全力對戰即可,他會保證兩人隻分出勝負,不管是芃芃有機會殺死劉晨星,還是劉晨星即將殺死芃芃,那人都會攔阻。


    芃芃不知道,那個人當初代替不一道長前往李家村,他見過她,隻不過未曾想到她有這般造化。那人一步踏出,與痛得滿臉淚水的劉晨星並肩而行,男人轉頭對芃芃說道:“為表歉意和謝意,我已經幫你解決掉了一名躲在暗中的刺客,否則你心弦一鬆,短時間內再難繃起,很容易被那名刺客鑽了空子。”


    芃芃點了點頭,所謂的謝意。


    是因為那個人看出了芃芃踩出圈子的那一腳,其實並未真正觸及地麵,而是懸停空中,隻是當時劉晨星是強弩之末,沒能看出真相。


    至於為何如此謹慎,因為芃芃根本信不過那個他的話。


    師傅隻有一個,阿爹也隻有一個。


    小徑盡頭上,劉晨星取出一隻瓷瓶,倒出兩粒綠色丹藥,丟入嘴中後,無奈道:“元師父,你很陰魂不散唉。”


    看來這趟江湖遊曆,元師父就在暗中盯梢,這讓劉晨星很是無奈,身邊男子的性情,他大致了解,是臭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認定的事情,就會一條道走到黑。劉晨星倒是不曾心虛什麽,不一道長傳授秘法、賜下法寶重器給他,就跟劉晨星解釋過宗門規矩,隻有他定的規矩、符合宗門發展的才是規矩,別人的都不是。


    男子一言不發。


    這趟下山,是護送劉晨星遊曆,不是自尋麻煩。


    劉晨星說要闖蕩江湖,以江湖磨刀石砥礪體魄,男人沒有拒絕,但仍然偷偷尾隨,以防不測。


    劉晨星伸手抹去淚水,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雙手抱住後腦勺,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啊,李芃芃有機會殺我,師父你會不會出手殺他?”


    男人終於說話,?“我不敢殺她,也不想殺她。”


    不敢,不僅是因為她的身份,還有她身旁聚攏的人,更是如今中洲大陸上,所有的風暴眼都在她這裏。


    不想,是因為男人對芃芃印象不錯,如果不是宗門規矩使然,他覺心智不錯的青年女子,其實更適合做自己的弟子。


    隻是收取劉晨星作為嫡傳弟子,是不一道長在至關重要的閉關期間,發出的一道措辭嚴厲的門令,致使壩海平華觀鄭重對待,不可出現絲毫紕漏,否則他出關之際,就是問責之時,所以平華觀才會派遣他去李家村。


    不過男人被視為劉晨星名義上的師父,其實對也不對,佛家有講經師,苦行僧,還有傳法僧,護法僧等等,而他的真實身份,是護道人,是平華觀弟子劉晨星大道之行的看護之人。至於劉晨星的道路,與他是不是一致,不重要。


    男人突然說道:“但是你可以殺李芃芃,前提是你能做到。”


    這當然不是男人在慫恿人心,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劉晨星嗤笑道:“做到?我怎麽就做不到了!我的乾坤袋裏,裏頭法寶有多少,別人不清楚,師父你還不清楚?”


    男人笑道:“你有,別人就沒有?”


    劉晨星咧了咧嘴,滿臉不屑道:“就算她也有,能跟我比?一副平華觀祖傳的金身仙蛻且不提,隻說我體內的那兩尊英靈坐鎮神魂,便是殺力最大的劍修,隻要不曾躋身元嬰期,任她的弱水劍刺我千百次,能傷我分毫?”


    男人問道:“那你怎麽不用,非要給人打得這麽慘?”


    “這場打架,比起壩海上的那種小打小鬧,有意思太多了,我哪裏舍得仗著狗屁法寶,讓那個家夥輸得死不瞑目。這不對我的脾氣,我也不願意這麽欺負他李芃芃。所以我要在她自以為最強的地方,徹徹底底擊敗他。他不是金丹初期嗎,擁有體魄上的後天優勢嗎,我就隻以英靈淬煉而成的肉身,跟他硬碰硬,師父,你真當我畫地為牢,是不知道李芃芃那一拳的古怪?”


    劉晨星笑道,“我知道的,否則最早那一次,也不會故意繞開李芃芃,避其鋒芒。但是迴頭一想,甚至是寧和道長之流的止境宗師,我哪怕占著境界優勢,是不是也要繞一繞?”


    男人問道:“那麽你的答案是什麽?”


    劉晨星迴頭望去,師徒二人走出去很遠,馬上就要出了古宅大門,早已看不到青年女子的人影,劉晨星收迴視線,眼神堅毅,“將來對陣別的人,可以看情況,決定是否繞過他們的最強手,隻要我最後贏了就行。但是那個家夥,不行!我就是要以金丹後期的優勢,跟金丹初期的體魄,狠狠打上一架!”


    男人不置可否。


    劉晨星皺眉問道:“李芃芃的金丹初期,為何如此堅韌?我雖然淬煉體魄一事,做得不夠好,更多功夫還是用在招徠平華觀的祖宗英靈一事上,但是我所謂的不夠好,隻是相對自己而言,李芃芃是怎麽有這麽不講道理的體魄?”


    男人搖頭道:“各有機緣,天底下的好事,不可能被你劉晨星一個人占盡。”


    劉晨星嗤笑道:“隻要我視野所及,好事情好東西,就該是我劉晨星一人獨占!其實,她要是沒有心儀之人,更好。此後別見!”


    男人一笑置之。


    很多道理不講,不是劉晨星做得對。很多誇獎不說,也不是劉晨星做的不夠好。


    護道人,隻需要保證自己護送之人的腳下大道,走得更高更遠,絕對不可中途夭折。


    而劉晨星,注定會走得很高很遠。


    至於到底能走到哪一步,能跟曆史上的哪個人並肩而立,如今中洲許多幕後大人物,其實都在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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