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亭一行人,在六芳居的餐桌上,聽故事聽的入迷了。那說書人將故事不緊不慢的娓娓道出,二十年前的一場抗金大戰,如一幅繪聲繪色的潑墨畫卷,一點點鋪開在眾人麵前。


    那畫上山河蕭索、草莽遍地,金人軍隊的鐵蹄在中原的土地上恣意肆虐,直到遇見了他們一生的兩大宿敵。一人堅毅果敢,利用長江天險,斷金兵後路;另一人運籌帷幄,堅壁清野,高築城防,痛擊金兵先鋒,斬萬餘敵首。


    “嶽飛、韓世忠二位將軍,牛首山一役,殺破金兵不敗鐵騎威名,更打得那金兀術抱頭鼠竄。經此一戰,二位將軍名揚天下,更是讓金人聽得二人名號,立馬就要嚇得屁滾尿流!真真是揚我國威,壯我民心!時人都把我大宋重整山河的希望,寄托在二位將軍的身上!隻可惜…”


    那說書人講到這裏,左丘亭也跟著心潮澎湃起來。就連一向麵容清冷的柳漸青,也露出了幾分堅毅佩服的神情。不過略顯奇怪的是,台下的許多的其他食客,本來聽得都是津津有味,此刻卻有不少人露出惶恐的神色。


    “隻可惜,嶽飛將軍,一代忠良,竟遭奸相秦檜那狗賊算計。北伐大業尚未完成,被十二道金符連夜調迴京師,後因‘莫須有’的罪名,含冤入獄…”說書人說到這裏,那台下突然卻亂了起來。


    有人放下手中的碗筷,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左顧右盼,還有的人幹脆在桌子上撂下碎銀或是銅板,頭也不迴,躲債一般的跑了。


    一隊不知哪裏來的官兵,毫無征兆的闖了進來,吆五喝六的衝著這廳內叫嚷。一時間大廳裏人頭攢動,更多的人開始慌忙離席,掌櫃與小二根本來不及核查酒錢,隻能目送那些食客拚了命似的跑出門去。除了左丘亭這桌的人之外,隻剩下那說書先生仍是端坐在台上,臉上寫滿了無奈與不屑。


    官兵隊伍中,一長官模樣的人,一把揪過迎上來的掌櫃,氣勢洶洶的問道:“剛剛接到密報,說有人在這公開場合下詆毀官家聖上,是不是你這不要命的狗東西?說!”


    被揪住衣領的掌櫃的,哆哆嗦嗦的從袖口裏抽出一遝交票,塞到那軍戶手裏,顫顫巍巍的說:“小、小的怎敢做此大不敬之事,我這也是小本經營,還請軍戶大人高抬貴手…”


    軍戶一把搶過來對方遞來的銀票,數都沒數直接揣進懷中,放開那掌櫃的問道:“嗯,很好!本官已經查明了,這事跟你沒關係,你告訴我是哪個別有用心的家夥就好。”


    那掌櫃的一臉獻媚的樣子,一指戲台上的說書人道:“軍戶果然明察秋毫,其實都是那個說書的家夥,擅自在我這裏胡言亂語、妖言惑眾。就是他,就是他!”


    那說書人還是靜靜地坐在桌後,半分想逃走的意思都沒有。那軍戶見他竟然不怕自己,兩三步竄上戲台,一把提起來瘦弱的說書人,硬生生的將人拖下了戲台。


    軍戶將那說書人推倒在地,說書人卻頗有骨氣的從地上爬起來,撣了撣身上的塵土,直直的盯著對方。那軍戶沒想到對方骨頭這麽“硬”,毫不客氣的一腳踢在說書人的肚子上,直疼的說書人伏在地上喘不上氣來。


    “小樣,脾氣還挺倔!說!方才妖言惑眾的是不是你?”那軍戶冷笑著道。


    說書先生實在太過瘦弱,此刻想要掙紮著起身,卻耐不住身上疼痛,一時半會竟爬不起來。可他嘴上卻毫不示弱:“是我又怎樣,諸位看客聽膩了前朝往事。我一不編,二不騙,說的都是本朝真事,你倒是告訴我,小老兒究竟觸犯了哪條大宋律法?”


    “你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提起當今聖上和那嶽飛之事,還編拍成了話本,教唆民眾,這就是大不敬!你還敢嘴硬?來人!給我打!”


    那軍戶話音剛落,身後的幾個官兵,根本不在意那說書人年邁,唿啦啦的圍了上來,作勢就要對那說書人拳打腳踢。


    這幾個官兵擼胳膊挽袖子,正準備動手,忽聽身後有人大喝一聲:“住手!”官兵們還未來得及迴頭去看,就覺得一道白色身影在自己身旁掠過。霎那間便覺有人雙掌翻飛,劈劈啪啪的打在自己臉上,抽的自己雙眼直冒金星。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左丘亭!他此刻已看明白了情況,如何也坐不住了。見如此多的官兵要當著他的麵為難那說書的先生,頓時無名火起,衝過來提起手來,一人幾個耳光,打得那些個當兵的暈頭轉向,找不到北。


    左丘亭麵露慍色,剛要說些什麽,忽然發現劉久兒不知什麽時候,也摻合了進來。此時劉久兒已經奔到了那軍戶的麵前,連著幾招打了那軍戶個措手不及,最後幹脆用胳膊勒住那軍戶的脖子,對左丘亭冷笑。


    “這位公子,我覺得你那個方法還是太善良了,你看我的!”說罷,劉久兒對著那夥圍著說書人的士兵,高叫道:“現在你們的長官就在我手上,你們如果有誰敢碰那說書的一根汗毛,那我也打你們的長官一下,算是替先生報仇。我倒要看看,是那先生的身子骨硬朗,還是你們長官的身體更能挺得住!”


    他這一下,來的突然,那些挨了左丘亭耳光的官兵,滿麵惶恐,就連左丘亭也是麵上浮起驚訝的神色。不過隨即他便搞懂了劉久兒的意圖。本來他心下盛怒不已,此時明白了劉久兒想要幹什麽,竟然還露出了一絲莫名的笑意。


    “怎麽不敢動了?不就是你們動那說書的一下,我便揍你們長官一拳嘛?怕什麽?你們倒是打啊?”劉久兒咄咄逼人的問道,說話間還衝左丘亭飛了飛眼。


    左丘亭自然會意,心裏雖說有些哭笑不得,但的確恨那群官兵可惡,此時有機會能略施懲戒,也默默的降低了對自己的要求,竟然配合起劉久兒的胡鬧,道:“這位俠士,如果是我,打了這說書先生一下,你是否也要動手去打那軍戶?”


    “那是自然,不管是是誰,隻要有人敢動那個說書先生,我都要原封不動的還給這個當兵的。”他指著被自己挾持住的軍戶,一臉得意的說著。


    二人說到這裏,不由得相視一笑,嘴角都揚起一抹壞笑,但都稍縱即逝,又裝出一副肅然神色。左丘亭輕輕抬起自己的腳,輕輕的碰了碰地上的說書先生,迴頭對劉久兒道:“我踢他了,我倒要看你會怎樣?。”


    劉久兒見了,立馬裝出一副怒發衝冠的樣子,伴著兩聲怒喝,撒開手中的軍戶,飛起兩腳,爆踹在那軍戶的肚子上。那軍戶整個人都被他踢飛了出去,跌在了七八步之外,慘叫連連。


    “我可是說過了,任何人敢打那說書先生,小爺我就把說書先生受得委屈,全都加倍奉還在這狗腿軍戶身上。難道我說的不夠明白嗎?”劉久兒擺出一個帥氣的出招姿勢,抹了抹自己的鼻子,惡狠狠的衝左丘亭和那群官兵叫囂著。


    “哦?可在下還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不如我再試試?”左丘亭一副略顯做作的不解神情,爬上了他的麵容。


    劉久兒哈哈大笑道:“好,有膽你就再試試!”


    左丘亭也不含糊,將那說書先生提了起來,伸出手來,左左右右,輕輕的在那說書先生麵頰上抹了幾下,根本就是不痛不癢。


    劉久兒見了,怪叫一聲,如老鷹展翅一般,撲向那趴在地上吐著酸水的軍戶,一句廢話都不說,這通痛扁啊。之間他抓起對方,左右開弓,耳光跟不要錢似的向那軍戶臉上掄去,直打得對方口中冒血,遍地找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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