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師曠今日正好五十歲整,俗話說的好,人到五十,就是到了安天命的年紀了。他在江湖漂泊半生,到頭來,還是愛修道與音律勝過愛武功。前些年尚在廬山之上的琴劍山莊教授弟子音律和武藝,這些年卻迴到揚州老家,潛心鑽研音律和道法,極少過問江湖之事了。


    這五十歲的生日,對於他來說,說是壽宴,卻更像是金盆洗手的儀式。借此正式告知武林同道,即日起,江湖之中再無弦劍君——劉師曠這號人物,有的隻是琴師劉老兒了。


    本來隻是想安安靜靜的告別江湖,並不想搞這寫個勞什子。可自己那個火爆脾氣的妹子說什麽也不答應,就連一向儒雅敦厚的妹夫也跟著攛掇,非要給自己大張旗鼓的辦一場宴席。劉師曠本就是與世無爭之人,尤其遇見自己這個妹子,什麽道理都說不出來。


    自己又想了想,借此機會也能再見見當年一同闖蕩江湖的老朋友,倒也不算壞事,最後便半推半就的答應了。可自從得知妹夫借來給自己祝壽的三清帝鍾遺失了,這幾日裏,他可連一個囫圇覺都睡不安穩。若不是外甥女和眾多前來幫忙的同門師侄攔著,恐怕這會兒,他也趕到青城山與掌門妹婿一同向人請罪了。


    此刻,劉師曠的宅邸已裝點的喜氣洋洋,劉師曠本人站在府外,親自迎接遠道而來的江湖朋友。幾個家仆夥計陪著他,將手持拜帖的客人一個個的請進門去。雖說劉師曠麵帶笑容,但仍是不難看出,在這刻意堆出來的笑顏背後,更多的是憂心忡忡。


    “舅父,我們迴來了!”譚芷桐邁著輕盈的步子,一下就撲進站在門外的劉師曠懷裏。劉師曠見自己外甥女到了,喜不自勝,一掃之前的陰鬱,手上還不停撫著譚芷桐的腦袋,親切的問:“兩天不迴來,是不是太貪玩了?走走走,隨我進去,先吃點東西,要是被你娘知道舅舅餓著你,可得數落死我。”


    譚芷桐咧嘴一笑,一把推開劉師曠的手,指著背後道:“舅父你就知道給我塞吃的,我這還有客人呢,我來介紹你一下!”


    跟在譚芷桐身後的是柳漸青,她見了劉師曠,盈盈下拜道:“弟子柳漸青,見過劉師伯。”


    “柳師侄,前兩天不才見過的麽?快快免禮。又陪桐兒胡鬧了好些天,可是辛苦你了呀。”劉師曠笑容滿麵的扶起柳漸青,忽見後麵還跟著兩個年輕人,忙問:“這二位是…”


    “所以我才沒有胡鬧呢,這位就是最近名滿揚州的臨風穀左丘亭,左丘公子!我可是費了很大勁才把他請來的呢!”譚芷桐趕忙向舅父介紹那位跟在身後的白衣文士。


    “原來這位便是計破奸臣尤望年的左丘少俠,久仰久仰!”劉師曠早就聽譚芷桐提過這個名字,這些天揚州城內也有他不少消息。都說臨風穀籍籍無名,卻出了這麽一個年輕有為的青年才俊,當真令人佩服。


    左丘亭今日身體好了大半,便接受邀請,跟著柳、譚兩位姑娘前來給劉師曠拜壽。他見對方迎了過來,連忙深施一揖道:“晚輩左丘亭,見過劉老前輩。久聞劉老前輩大名,今日能為登門賀壽,實乃晚輩之幸!”


    雖是客套話,但見這傳聞中的左丘亭如此謙遜,劉師曠也頗為歡喜。畢竟外甥女與自己嚼過舌根子,說她柳師姐對這左丘亭,可是頗有好感的。劉師曠哈哈一笑,連忙親自帶著譚芷桐、左丘亭一行人進了府內。唯獨留了一個一臉呆相的劉久兒站在門外。


    “嗯?嗯?沒人介紹我的嗎?小爺我不要麵子麽?怎麽走了?”他見眾人就要走遠,也顧不上許多,趕忙快跑幾步,跟了上去。


    劉師曠帶著眾人穿廊過院,來在了府內正堂之外。因為賓客盈門,人數不少,而自家廳堂並不夠大,劉師曠便命人在庭院中擺上了十多套桌椅,以供來賓使用。隻有一些武林成名前輩、德高望重的長者、或是劉師曠的至親,方才在廳中留有席位。


    左丘亭本以為自己和劉久兒自然是坐在這外場,卻不想劉師曠帶著他們過庭院而不駐,直直的朝廳中走去。左丘亭想謙虛幾句推脫掉,卻不想廳內起身的幾位中,竟然有自己的熟人,而且還是讓自己有些頭疼的熟人...


    廳內之人,自然多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劉師曠進的門來,也要抱拳緊走兩步與大家寒暄幾句。“諸位能來在下府中作客,當真是我劉某人的榮幸。我來與各位引薦幾個晚輩認識。”說罷便迴頭招唿譚芷桐、左丘亭等人。


    “此是我琴劍山莊首徒柳漸青,這是舍妹之女譚芷桐,這位則是臨風穀少俠左丘亭。”


    左丘亭等人連忙上前施禮。


    左丘亭一個一個拜過來,卻在一個約莫四十歲上下的青衫女子麵前停了下來,低眉順目,眼睛都不敢多瞧那女子,口中連道:“晚、晚輩見過文韻姑姑,姑姑近來身體可好?”


    那婦人卻不同於其他客人,見左丘亭行禮,竟是迴都不迴,冷哼一聲,一把就捏住了左丘亭的耳朵,疼的左丘亭緊咬雙唇,才未叫出聲來。


    “好啊,怪不得這麽長時間都不來見我,原來偷偷跑出門在此廝混!連個信兒都沒有,是再也不想迴去見我了吧?”那黃衣女子從進的廳內,除了和劉師曠說笑幾句,對其他人皆是一概不理會。眾人聽了他的名號,也都不敢上前隨便搭訕,如今瞧她竟對左丘亭如此這般行徑,俱是看的呆了。


    劉師曠見狀,忙上前做和事佬,言道:”文女俠可是認得這位左丘公子?還是說您二人之間有什麽誤會?劉某人…“


    那被稱作文韻的女子瞧了瞧劉師曠,鬆開了扭著左丘亭耳朵的手,冷哼一聲道:“何止認得?這小子不知玩弄了我多少迴!還有那個小雜種,也是一丘之貉!”說罷她抬手點指跟在後麵的劉久兒。劉久兒進廳前就瞧見她了,還在想一會怎麽跑路呢,忽聽青衫女罵她,似早有準備一般,“咣當”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眾人聽聞,皆是大驚!這文韻女俠,乃是江湖一等一的樂理大賢,十幾年前,還是名動江湖的美人兒!劉師曠更是以結交此人為傲。這文韻守身如玉近四十年,拒絕過不知多少武林豪傑。可現在聽她的意思,難不成還被這兩個江湖晚輩玩弄過感情?


    頓時廳中便有脾氣火爆之人開始不忿了起來。伏牛派的掌門範耀良,腆著他肥膩膩的大肚子來到近前,一巴掌拍在了單膝跪地的左丘亭肩膀上,狠狠的道:“小子,來揚州的路上我還聽說過你的事跡,沒想到你卻是這樣一個齷齪之人。”說罷,掌上便要用力,想要將左丘亭硬生生按倒在地上,讓他嚐嚐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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