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廁所出來後,馬梅已經吃完,去臥室休息了,楊母等在外麵,看見雅雅出來,連忙上前招唿道:“都打掃好了嗎?好了,就過來吃,給你留著的。”


    雅雅已經緩解好了情緒,聞言,走到餐桌,沉默的端著麵碗吃。


    吃完後,她默默的幫楊母熬煮雞湯,在過程中,她不再像曾經那樣,對楊母不停的嘮嗑。


    楊母知道雅雅不高興,想安慰什麽,卻不知說什麽,最後,看她一眼,終是什麽都沒說。


    他們如今老了,隻能靠小兒子,如今小兒子又病了,要再讓兒媳不滿意,鬧了矛盾,這個家要怎麽辦?


    所以,她們盡量依著兒媳,不和她發生衝突,還有一點,他們怕媳婦趁著兒子生病,獨自留下孫女,撒手不管了。


    可是,很多時候,一味的示弱,並不能改變什麽,反而讓情況更糟,隻是他們不明白,也看不透。


    假期很快結束了,兩姐妹各自迴了學校,楊明也順利的出了院。


    本以為這場病,就這樣結束,又迴到曾經的模樣。


    然而,很多時候,上天總不放過善良的人,總要讓善良的人,經曆人生跌起的磨難,好像他們就注定掙不開泥濘的一生。


    在兩姐妹迴學校沒多久,楊明再次病情加重,進了醫院,這次來勢洶洶,竟比上次還要兇險。


    這是雅雅最後一年高考,她本不想迴舅舅家,想在學校複習,但舅舅病情加重後,她不得放下複習的計劃,匆匆前往醫院。


    這次雅雅把舅舅病情告訴了楊玉,楊玉聽後,百感交集,她不想三弟病重了,好像一時迴到了曾經,大哥病重的時候。


    最開始,她以為大哥隻是一般的病,隻要有錢,就能醫好,哪曾想,硬生生因為沒錢耽擱了,導致後麵不可挽迴的局麵。


    可是三弟他們有錢,怎麽會病重,他可以去更好的醫院,找最好的專家,隻要有錢,就不可能到不可挽迴的局麵。


    但她不知道,楊明住的醫院,就是最好的醫院,專家也是最好的專家,已經做了兩次大手術。


    可一個人,要總是憂思過度,每天都活在鬱鬱寡歡裏,那再能扭轉的病情,也隻會越來越糟。


    這是病人,內心需要挑戰的難關,而楊明自大哥走後,他就留下了心病,後來陸續發生的各種事,都讓他憂鬱過深,而他卻從未跟任何人說過心裏的事,總獨自埋在心裏,時間久了,終是壓垮了身體。


    再次來到病房時,隻見楊明一臉蒼白的躺在床上,身體較上次,似乎消瘦了許多,滿身的虛弱,讓他看起來搖搖欲墜。


    馬梅坐在一旁,默默的擦眼淚,這是第一次,雅雅看見舅媽哭,好像曾經強勢又兇悍的舅媽,突然之間,變了許多。


    這次,病房的人,多了,連楊父和楊母也來了,他們坐在陪護床沿,看著楊明,直掉眼淚。


    楊母一邊掉眼淚,一邊顫抖著聲音,喚道:“明啊,你要好好的,不能像你大哥一樣,我們受不住……”。


    楊父也跟著流淚,但他卻說不出話,隻心疼又愛憐的看著虛弱的小兒子。


    這一次,似乎又讓他們迴憶起,曾經大兒彌留的那一幕,那是多麽絕望又悲傷的一刻,他們從沒想過,這樣的情形,還會經曆第二次。


    原以為,老了,老了,兒孫滿堂,幸福的過完下半生,卻不想,老了,才是他們的劫難,讓他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還要經受兩次老來喪子的痛。


    老天從不饒過苦命的人!


    楊明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他看了一圈病房的人,最後眼睛定格在雅雅身上,嘴裏說著什麽,馬梅連忙湊近聽。


    隻聽他說:“長姐!我想見見她”。


    他這一生,愧疚的人,有父母,有大哥,還有長姐,可他傷害最深的卻是長姐,他想最後一次,求她原諒,他終是辜負了,曾經長姐的一片心。


    馬梅流著眼淚望著雅雅道:“你媽好久迴來?你給你媽說了嗎?”


    雅雅之前給楊玉提過舅舅的病,當時媽媽讓她幫著照顧點,順便幫她看望外公外婆,但並沒有提迴來的事。


    如今情況變得太快,她也不知道媽媽能不能迴來,此刻,她慌忙道:“我馬上去問問……”。


    說完就跑出去打電話,電話接通後,楊玉著急道:“怎麽了?我在上班,有什麽事,晚上再說。”


    雅雅在媽媽要掛電話之前,搶先道:“媽,舅舅可能不行了,你迴來吧!”


    楊玉一聽,愣了一會,她不是不想迴去,她隻是不相信,三弟真到了這一刻。


    而且,她有自己的考量,要匆忙迴去,身上沒有錢,忙幫不上,還要失了工作,因為別人不會放你這麽久假。


    沒有錢的生活,寸步難行,況且迴去路程太遠,中途耽誤的錢和時間,都讓她糾結。


    要還在老家,倒無所謂,如今這天遠地遠,她不能輕易的說走就走。


    可不迴去,又不行,那畢竟是自己的三弟。


    她在糾結,不能馬上答應,隻能違心道:“他怎麽可能不行了,他上次生病,不是住了幾天院,就好了嗎?如今,也可以好,舅媽就是危言聳聽,她這麽遠把我叫迴去,迴去那麽多人守著,能做什麽?我要給你們掙學費,要不然沒錢,到時誰會借我們?你馬上要高考了,到處要用錢,都指望你媽,你媽誰都要顧,我也不是超人,你給她說,說我的難處,讓她理解理解。”


    其實,楊玉也是自欺欺人,她不敢賭,也賭不起,她怕迴去了,三弟隻是無關緊要的病,而自己卻什麽都沒了。


    工作沒了不算,而且那麽遠的來迴,不是那麽輕鬆,自己一家要吃飯,她不能失去唯一的賺錢機會,她不像三弟和小妹,他們可以不為五鬥米發愁,而她,卻每天都在愁。


    所以此刻,在她心裏,隻有三弟的死訊,才能讓她下定決心迴去,否則,她不能放棄一切,她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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