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整個木屋掛起了白布,外麵的天已經沉沉暗淡下來,隻有楊家院子外拉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暗黃燈光,照的屋裏屋外仿佛白晝一般!


    用四根木凳架起的棺材被安置在堂屋正中央,棺材正上方搭著一層白布,四周圍著吹樂的人,正收拾整理手上的樂器,嘴裏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什麽!


    院外不知什麽時候已擺起了零星幾張桌子和椅子,圍坐在桌上的客人,正氣氛壓抑的凝視著堂屋中央的棺材,和擺弄樂器的喪葬人!


    臥房裏時不時傳來幾聲悲痛的哀鳴,他們知道,那是家屬在裏麵,還沒從悲痛中緩過來!


    熟悉的人不禁感歎,這好好的一個年輕人,就這樣大好年華的走了,不久前才又得了一個兒子,才多久,就天各一方!真是世事無常!


    大家一邊感歎他們家的遭遇,一邊想著那一堆孤兒寡母,歎息著直搖晃著腦袋。


    這一夜注定無眠,沒人能安然入睡,都瞪大雙眼,直等待著天明!


    夜在這個時候,總是那麽長,那麽遠,好像過了一個世紀,田芸和楊父母不知哭了多久,直哭到再哭不出一滴眼淚,才欣欣然發現,外麵已經天明!


    除了田芸和楊父母,其他人都在外麵忙活,不一會,來訪的人越來越多,一些關係好的來人,誠摯的送上一束花圈,再對著堂屋的棺材深深做了一番哀悼!


    不知不覺,外麵的院門竟擺滿了一簇簇五顏六色的花圈,門內由左右鄰舍幫忙,快速的擺上了幾十桌席麵,一些幫廚在廚房整起了招待的吃食。


    一切都在條條不序的進行,然而田芸看在眼裏,卻如鯁在喉,因為,她知道,一切都在離自己越來越遠!


    看著外麵來往不斷的客人,她知道自己作為主人,再不能在裏麵躲著,要出去招待客人!


    深吸幾口氣,整理好情緒,才堪堪的走出去,跟著操持著喪葬!


    楊父母實在沒有精力出去,隻得繼續待在屋裏暗自神傷!幾個孩子也陪在楊父母身邊,哭幹了淚,似乎也沒力氣出去湊熱鬧,也不知道出去能幹什麽,幹脆在裏麵,緩解自己的情緒!


    外麵喧嘩不斷,或悲涼或淒然,總之吵鬧聲不斷!


    待吃過晚飯後,楊父母和幾個孩子被喊了出去,要進行最後的法事。


    當他們出去後,堂屋外已圍了一圈人,楊父母被扶在一旁坐下,幾個孩子被叫過去,被幾人圍著戴上了白色的孝布,就連半歲的三毛也被戴上,連著嫿嫿和雅雅,也被叫去跪在了棺材前。


    他們一跪下,就開始嗚咽起來,一旁的主事嘰裏呱啦說了一大堆喪詞,說完後朝著旁邊吹嗩呐的打了一個手勢,瞬間吹嗩呐的人嗚嗚的吹起了樂器,都說萬般樂器,嗩呐為王,可能就是這般道理!


    隻聽一陣淒厲悲鳴的聲響,尖銳的劃破黑夜,直穿透嘈雜的喧嘩,戚戚然的響徹屋簷,瞬間滿屋子的哀鳴,讓世界都安靜了,隻聽的哀鳴聲嗚嗚的聲響!


    緊接著,其他鑼鼓,銅鑼也敲了起來,混雜著嗩呐的聲響,奏出了人生的死亡曲,滿是淒厲悲哀的氣氛!


    再聽一聲“跪”,“哭”的吆喝,正哭的嗚咽的孩子們,聞著樂器的悲哀,控製不住的淒厲哭喊,滿屋子的悲傷,怨哭,響徹天際!


    一旁坐著的楊父母,早已哭幹的眼眶再受不住這種氛圍,竟又擠出滾滾熱淚!嗚嗚咽咽的捂著眼眶嚎啕大哭!


    田芸在悲鳴的氣氛中,忍不住上前,癱坐在地上,一邊大哭,一邊哀怨“死鬼,你怎麽就走了,我不許你這樣走,你給我起來,嗚嗚嗚”。


    看著田芸撒潑打滾的樣子,楊明和楊玉連忙上前,一邊哽咽,一邊把她扶起,讓她坐在一旁椅子,嘴裏勸道“別這樣,大嫂,你節哀吧!”


    雖然他們也難過,但事已至此,隻得讓流程走下去!


    那些圍觀的客人,雖然動容,也隻能擺擺頭,無可他法,這並不是幾句安慰話,就能撫平當事人的心口!


    所以,大家隻遠遠的看著,並無他人上前勸慰!


    儀式還在有條不紊的進行,樂器的哀鳴還在咿咿呀呀的響起,夜又暗沉下來,所有人又是一夜未眠,直繞著悲涼的哀鳴聲,萎靡頹廢的熬到了天蒙蒙亮!


    天是漸漸明了,樂器哭聲卻響了一晚,這時隨著最後一聲吆喝,樂器停了,哭聲也止了,一切好像都安靜下來,死寂一般的安靜!


    突然不知誰喊了一聲“下雨了,下雨了”,大家聞聲,茫然來到門前,才發現原來灰蒙蒙的天,不知什麽時候,已下起了綿綿細雨。


    那綿綿細雨像老天也在為今天的出殯哭泣一般,不舍、難過。隨後一絲清風徐過,直朝著堂屋的棺材而去,吹起了棺材上的白布,唿啦啦,吹起又落下,像是不舍,又像是眷念!


    今天這躺著他遺體的棺材,就要連帶著他最後一絲氣息,被抬上山,這裏是他最後一次待了,從今以後,他魂歸故裏,再和這個家沒了關係。


    他被冷冷的安置在淒涼的山上,那麽近又那麽遠,一個人孤零零的深埋於地下,從今以後,這個家的一切,再也不能聽、不能聞!


    突然又一聲急唿聲傳來“快,都幫忙搬下外麵的花圈,都淋濕了!”


    隨著喊聲,一行人匆匆行動起來,跟著跑出去,幫忙挪動花圈,把它齊整的擺放在不會受雨的地方!


    待一切安定後,到了出殯的時刻,來抬棺的人,陸陸續續冒雨前來,大家身上沾染著濕氣,急急來到棺前!


    為了不耽誤出殯時間,匆忙抬起棺,前麵一行奏樂的人率先吹起嗩呐,待嗩呐悲切的響起後,緊接著吹簫打鑼的也奏了起來,所有聲音響起後,後麵披麻戴孝的孩子又開始嗚咽起來,隨著一聲“起”的吆喝,隊伍動了,抬棺人在最後麵跟著前行的隊伍慢慢挪動步子!


    就這樣,一行人,冒著蒙蒙亮的絲絲細雨,在哀怨的奏樂中,亦步亦趨的朝著山上的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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