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條正街以外,還有不少如樹椏一樣的小巷連過來,四通八達。不過相比正街,小巷裏便安靜了許多。


    兩抹般配的身影便是出現在其中一條巷子裏,站在一座安靜敞亮的院落門前,不是道殊與流錦又是誰。


    他們身前,還有一個牽著孩子的婦人,是這巷子裏的柳寡婦。


    道殊將一袋銀錢遞給正發著花癡的柳寡婦手中,道:“這裏是五十兩銀子。”


    柳寡婦接過來翻開,興許是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銀錢,不禁一邊數著一邊唏噓:“兩位貴人真是太客氣了,自從我家那口子丟下我們娘兒倆走了以後,我一個女人拖家帶口是不知有多艱辛!若不是我家男人不在了,我也不會舍得將這房子賣給你們!今後,兩位貴人就在這裏安心住下罷,這房子就是你們的了!”


    據說這柳寡婦在巷子另一頭還有住處,不然道殊與流錦也不會為了買一座院落而讓一對母子無家可歸。


    但是道殊這個人,對人忒不厚道,道:“我們不客氣,你走罷。”


    寡婦聞言一愣,顯然沒從剛賣了這房子的悲傷中解脫出來,不由得就紅了眼圈兒。


    我抽了抽嘴角,忙道:“不好意思,他是指,我們現在要進去收拾一下,可能疏忽招待你們,反正往後大家都住一條街,見麵的機會還很多,不急在這一時。”


    柳寡婦這才寬心了起來,道:“還是這位天仙姑娘說話中聽”,說著便伸長了脖子往院落裏麵望了望,“姑娘你看,我雖沒住這裏,但基本隔段時間就會過來打掃一趟,裏麵也沒有多糟亂,若是姑娘有什麽需要就跟婦人我說一聲,婦人可以幫你們打掃。”


    我微微一笑,親疏適宜,道:“不用,我們自己來即可。”


    柳寡婦頗有些依依不舍,不曉得是不舍自己的房子易主,還是不舍得道殊這個說話不好聽但長得卻極俊的男人。直到道殊冷淡淡地睨了柳寡婦一眼,柳寡婦像是被捉住了小辮子難堪地縮了一下之後,才不複迴頭地牽著兒子離開。


    我失笑,將道殊一把拉進了院落裏,道:“道殊,我們來了這裏,對待街坊鄰居,說話要友好。”


    “為什麽要友好,友好能當飯吃嗎?”道殊一抬眼簾看見我挑眉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默了默,改口,“嗯,你說得有道理,下次我注意些。”


    進去以後,院落不僅敞亮,還很素淨,素淨得什麽東西都沒有,隻有一口有水的古井。進了屋一看,三間屋子一處廚房,屋子裏除了桌椅床榻以外沒什麽別的東西,連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副茶具都陳舊得無法再用。而廚房,隻剩一口生鏽的大鍋。


    萬事開頭難,我什麽都沒說,倒是道殊總結了一句:“五十兩銀子太便宜她了。”


    我扭頭看著他,似笑非笑:“那你知道五十兩銀子究竟是多少嗎?”


    道殊當火神這麽多年來,他來人界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每都是有公事在身的,又何時在人界用過什麽銀錢。於是想了想,道:“應該是很多。”


    見我淡笑不語,他又沉吟了下,道:“難道很少?”


    結果我扶腰笑出了聲來。聲音輕輕落落,如潤玉敲擊在玉盤上發出的聲音。一看見道殊被難倒了的樣子,我就笑得越發開心,直到上氣不接下氣。


    道殊還是很主動地幫她順背,道:“你笑罷,莫要笑岔了氣。”


    我好不容易緩過來,仰頭看著道殊,倏爾夠著身便摟住道殊的脖子,趁著他不備唇便貼上了他的,熱情而溫柔。


    道殊喜歡她這樣主動。


    這院落不必兩人親自費心打掃,隻需捏一個決便能讓房裏房外幹淨得一塵不染。


    隨後道殊主動出院落,找了巷子裏鄰近的幾個婦人老漢來,看看屋子裏有什麽是他們需要的東西,想要就都可以搬走。


    鄰居們看見兩人生得這樣美,又這樣慷慨大方,一時間對這對新鄰居感到很欣喜。最後連廚房的那口生鏽的鍋也不大意地搬走了。


    這樣一來,院子裏就更加素淨了。正逢眼下還是上午,集市未散。青華掩了門便帶著我上街去。


    路上我不吝嗇地誇讚道:“道殊,你很快就上道了嘛。”


    道殊唇畔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道:“你喜歡,就好。”


    去了街上,道殊定了兩套家具,分置兩個房間,再定了一套文房用具將另一間房布置成書房,圖案樣式都是他親自挑選。我見道殊與店老板商議得頭頭是道,也便用不著操心了,兀自在店中來迴看了看。


    後來道殊似乎見店中的款式不夠,在老板送上紙和筆之後,便有條不紊地勾勒起來,看得老板連連點頭心花怒放。大抵幹他們家具這行,也是需要創意和靈感的。


    等一切安排妥當了以後,道殊付了定金,老板親自將二人送出店,滿臉堆著褶子笑,道:“兩位客官請放心,小店一定在第一時間將客官所要的東西全部做好送到府上。”


    道殊問:“今天夜前能夠做出來麽?”


    “哎喲客官您這可難倒我了”,老板道,“我們這裏最快也要兩天後才能提貨啊。”


    道殊神色清淡,半垂著眼簾睨著老板,道:“既然不能今夜夜前送來,我定製的床榻有什麽用?你讓我和我夫人夜裏睡地上嗎?”說著就挑了挑眉,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做不出來也無妨,總還有別家做得出來。你且退了我的定金,我找別家去。”


    “那您看這樣行不行”,老板與道殊商榷道,“今天夜前,我讓店裏夥計加急趕工,一定將您定製的床榻給您送去,剩下的明日午前一並送到,您覺得怎麽樣?”


    畢竟凡人的效率和仙族有著地和天的差別。仙族幾日就可造出一座錦雲宮,而凡人造一張床都得加班加點。


    這一點一直不說話的我表示理解,看著道殊出聲道:“我覺得可以,你覺得可以嗎?”


    道殊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那就可以。”


    “好嘞,兩位請慢走!”店老板又是抱拳又是彎腰,滿含對善解人意的我的感激之情。


    隨後道殊又帶著我去了布帛錦店,挑選了床褥被子以及床簾屏風。屏風要的是空白的,等送迴院子裏去了他自己會給屏風添上圖案。


    好似置辦這些,道殊是第一次,但比我還是上手些。


    我挑了挑眉,笑話他:“除了花錢不會計算以外,其餘的還是很居家的。”


    道殊一臉認真:“可能這是天生的,我也沒辦法。至於花錢,有空我會好好計算一下的。”


    在集市上,道殊選了許多東西,不僅他們的房間的家具置辦得沒有紕漏,另一間房也一同置辦完全了,還有書房的東西買齊,廚房的東西也一應俱全。


    在街上,倆人是有目的地進店出店,然後定下黃昏的時候將所有的物品送去他們的新家。


    道殊不是個土豪,但一旦土豪起來令人發指。


    臨近中午的時候,頭頂的日頭烈了些。道殊便牽著我的手,進了一家看起來比較高檔的茶樓,喝了兩杯在天界很普通,但在人界已經算是上等的清茶。


    隨後在茶樓裏聽了一會兒說書,品了幾樣點心。


    說書的說得甚為精彩,約摸是吃飽了容易犯困,我聽得直打哈欠,昏昏欲睡。


    這個時候,是不合適迴去巷子裏的新家的,因為裏麵什麽都沒有,想睡個午覺都不行。於是道殊衡量了下,在我還不明所以的情況下,帶著我離了茶樓,然後去了一家客棧,要了一間上房,讓我睡午覺。


    一進了房間,我還有些沒從昏昏欲睡當中緩過來,道殊便從身後環住我的腰在我耳邊道:“我們先在這裏休息一下,等晚上再迴家去睡覺,你覺得好不好?”


    我扶著道殊抱我腰上的手,身體窩進他的懷裏蹭了蹭,笑道:“道殊,我發現其實你和我一樣敗家。若真要是生在凡間,你怎麽養活我?”


    道殊將我抱起,往床上去,道:“若真是生在凡間,自然有凡間的一套活法。我自以為還是有些才的,可以賣些字畫換錢,在以前去妖界的時候,你不是已經見識過了嗎?我可以很有錢。”


    我這午覺睡得甚好,一覺起來便是半個黃昏了。若不是道殊及時叫醒我,興許睡到晚上也不自知。


    可是我還是精神有些懨懨,被道殊拉上街的時候還稀裏糊塗的。兩人迴去上午的茶樓,再喝了兩杯茶,打包了幾樣點心以後,我看起來才好一些。


    道殊一邊牽著她往迴走一邊心疼道:“沒睡醒麽,這個時辰我們買的東西應該已經快到了,晚上,再讓你好好睡一下。”


    路上道殊給我買了一些酸溜溜的梅子,我含在嘴裏不由舒爽出聲,總算才迴複了活力。以前從沒覺得,這酸梅有這樣可口過,還有提神的作用。


    途中我們經過了一個花市,約摸也是下午的緣故,花市裏的花兒也大都沒什麽精神,但卻有些農家的孩子這個時辰提著花籃子蹲在花市前麵的街邊,花籃子裏是傍晚才折下來的花兒。


    我突然有了興致,上前選了幾支雪白的梨花。盡管是春深,但山野裏的花總要熟得慢一些,因而農家孩子會在大人折下花枝以後帶到城裏來賣。


    為了養好那幾支梨花,道殊又去挑選了一隻青釉色的無暇如玉的花瓶,將梨花插進瓶子裏帶迴了家。


    我十分滿意梨花,拿到青華身邊比襯了一下,道:“這花,跟白蓮一樣,最適合比喻你。家裏沒有花花草草,養這梨花也是一樣的。”


    道殊問:“為什麽你覺得這些白色的話適合比喻我?”


    我道:“安靜,雪白,不可褻瀆。”


    對於我的評價,道殊覺得雖簡短卻精煉,簡直愛到了骨子裏。


    迴到院落的時候,院落外麵的巷子裏都堵滿了人,不正是前來送貨的各家鋪子裏的夥計麽。大抵是四鄰甚少見到有人搬家這麽闊氣的,也都紛紛出來瞧熱鬧。


    這忙活了近一個傍晚,才將所有的家具用品搬進了素淨的院落裏,該放進臥房的放臥房該放進書房的放書房,一切都有條不紊。


    一下子,院落給人的感覺就不一樣了。


    屋裏點著燈,院落裏漸漸黑暗了下來。兩人便坐在迴廊上,吃著從茶樓裏打包迴來的點心。房間裏,有嶄新的床榻,雪白的屏風,繡絲的錦被和簾帳。至於桌椅櫃子等其他的,會明日才送來,不過今夜能與道殊有個安寢之地,我已經感到萬分滿足了。


    這會兒,四鄰又過來湊了個熱鬧,送了些大米、青菜和雞蛋之類的,道是白日裏在這裏拿了不少東西,禮尚往來總是那麽個意思。


    我都一一收下了,然後又分給他們一些點心,他們才各自歸家去。我一迴身就聽道殊道:“之前在天界,我從沒有鄰居,唯一相熟的就隻是你和食神,但都隔得遠。一有了鄰居,覺得吵吵鬧鬧的,這感覺我有些不習慣。看見你對他們說說笑笑,看得出來你也表現得很生硬。”


    我在道殊身邊坐下,抬一抬眉梢,道:“我在魔界,也沒有鄰居。和你一起在天界,我覺得我們兩個人的世界太狹隘,要將我們的小世界融入在大世界裏麵,應該會更好。不過鄰居這東西委實有些怪。”


    “有些怪?”道殊挑了挑眉,“上午你不是還說,對待鄰居要友好,我還以為你該是很熟悉鄰居,哪裏怪了?”


    “在嫁你之後,雖然平時也有不少仙家對我很友好,隔三差五就往我這裏送東西,珍奇寶貝應有盡有。但是這鄰居送的大米蔬菜和雞蛋之類的,不貴,但是感覺很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了?”


    我掂了掂下巴,呲了一聲道:“我竟覺得比收了珍奇寶貝還滿意。”


    兩個人在一起,與世隔絕固然好,但我們有大好的年華可以去看看紛繁多彩的世界。這也是為什麽我要和道殊拋下未釋,一起來人界,我想道殊能與她一起看世界,一起品春花秋實一起食人間煙火,有鄰裏和睦,有孩童純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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