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篇一講述的就是兩個男人在做一些火辣辣的事情。好好的床榻不去,偏生在桌上,然後輾轉到了牆上。


    約摸場景還是頗為重要的,在床榻上會顯得沒有新意,沒有新意就沒有激情。這一點,司命星君考慮得委實周到,不愧是寫這方麵的老手。


    看著看著,我與緋顏就坐在地上了,靠著書架慢慢盡情地看。頭頂司命星君有幾分滄桑的聲音傳來:“有關小仙寫這些書的事情,求君上與上神千萬不要讓前火神殿下知道啊,飯碗不保不說,還有可能小命不保啊。”


    緋顏道:“無妨,他不敢。天界容不下你這樣的人才,本君的東海容得下。”


    最終司命星君十分憂鬱地長歎了一聲,走開了。


    怎麽說我與緋顏也看了數不清多少本小說了,看書的速度較以往越發的快。用了不到半天的時間,我們便將司命星君寫的新小說來來迴迴看了個遍。看完了男人與男人之間小說,亦看了好幾本男女之間的小說。


    這男女之間的小說,同樣司命星君也寫得勁爆。在人界淘的那些話本全然比不上他筆下的這些故事。


    連緋顏都道:“寫小說這迴事,我私以為最重要的還是或多或少身有經曆。這司命委實是奇得很,寫得出男人之間的愛情小說,我便以為他的愛好亦是多少偏向於這一邊的;可他偏生男女之間的愛情小說也寫得這般好,莫非同時他亦是偏好男女這一邊?如此一想,他喜男又喜女,太可怖了。”


    我讚同道:“真的是太可怖了。”


    緋顏唏噓了一句:“外表莊重的人,內心往往都是***動的。但我與阿妹你都是光明磊落的人,不存在表裏不一的現象。你莫看司命星君外表斯文得很,其實這內裏,唔,指不定是頭大野狼。”


    我點頭:“嗯,是大野狼。”


    我們由小說談及了人性,這個話題是深奧而沉重的。不知不覺就到了天黑,若不是有人親自來司命宮尋找我們,恐怕我與緋顏還真會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這個來尋找我們的人,無一例外是道殊。他還當真會找,竟曉得我們在這裏。當司命星君垂著頭將道殊引進來時,我與緋顏早已經聞聲收拾打包藏好了各種小說,正端端正正地一人手裏拿著一本詩詞,考究書本上的學問。


    道殊拿一種狐疑的眼神看了我們兩眼之後,竟笑得如斯明朗,與緋顏道:“一整日都不見姑姑的人,竟是在司命宮學習來了。”


    緋顏淡定道:“本君想學習了,怎麽,不可以嗎。”


    “也不是不可以”,道殊道,“隻是錦雲宮各種書籍都有,何必又勞煩姑姑走一趟來司命宮看書呢。”


    緋顏微微一笑道:“本君就喜來這司命宮。”


    道殊這才將眼神轉向了我,我一看見他含笑的眸子,心頭就莫名地一緊。他輕輕柔柔地問我:“今日,與阿姊都看了些什麽書?有學到什麽東西嗎?有沒有感觸?”


    我胡亂地點頭,連忙將手裏的詩詞遞了出去,底氣不足道:“我看、看的就是這、這個啊!這本書寫得很好,裏麵的詩詞很有奧妙,我看了自然、自然是有感觸的......”一不小心看見他若有若無勾起的嘴角,我底氣又漏了一些,“最、最大的感觸就是......我看不懂......”


    話一出口,我又不得不佩服起我的臨時機智來,盡管臨危,但還算不亂。我一說我看不懂,道殊就是想考我是否真的看過這本書也無從下手。


    後來道殊在一邊與司命星君交談了幾句,具體也聽不清他們在交談個什麽,隻看得道殊負著手,身形英挺,儀態尊貴,而見司命星君則一直唯唯諾諾,邊捏著袖子摸額角的汗邊不住地搗頭。


    待交談完了,道殊又換上一副和煦的麵孔,道是錦雲宮裏小團子還等著我們迴去食晚飯,便領著我與緋顏迴去了。


    路上我禁不住問:“方才、方才你與那司命星君說了什麽呀?”


    道殊走在前麵,側眸淡淡笑道:“沒有什麽,就是與他交流了一下學術問題。”


    可方才這廝與司命星君神態形成鮮明的對比,哪裏有個交流學術該有的平等。然而無論如何我卻是不敢再和他多說一句話了。總覺得......一和他說話,我就會變得與司命星君一個等級了。


    緋顏歎我不成器,在後麵邊走著邊開導我道:“流錦阿妹,按照常理來說,你實在不該如此怕這隻鳥兒。我沒覺得他有多可怕,可為何你在他麵前總也提不起氣勢來。如何說也是他求你迴心轉意的,你應該自信一些。”


    說到這裏,我不由得愁苦道:“不得不說,阿姊你著實是說到我的心坎上了。我自以為我是一個十分自信的人,就是不曉得怎麽一迴事,一到他麵前,我愣是提不起什麽氣勢。他氣場太強大了,我承受不住。”


    “這都是情人之間那點欲語還休的羞澀小心理在蠢蠢作怪啊”,緋顏一針見血道,“阿妹,如此下去恐要不得。你不鼓起勇氣翻身的話,恐怕一輩子都翻不了身都要被他給壓製住了。現如今的你,似個軟柿子一般,太好拿捏了,他一旦捏上了癮,就會牽著你的鼻子走。於你是萬分萬分的不益啊!”


    我心下一沉,委實是這樣一個道理,遂急忙問緋顏:“那阿姊說說,我該如何翻身?”緋顏想了想,道:“打個比方,方才那鳥兒問你在看什麽書時,你就明顯氣勢不足又語氣誠懇老實地迴答了他,連說句話都不通順,還結結巴巴的,這樣你就是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我又問:“那依阿姊看,我應當如何迴答他?”


    緋顏清了兩聲喉嚨,拿捏著語氣道:“‘我看什麽書我為什麽要告訴你,難不成你還想要限製我看什麽書嗎?各人對知識和藝術有各人的見解與不同的看法,往往你覺得我看的書不是什麽好書時,我又恰巧會覺得那書是一本好書。因此,你不能因為你覺得那不是一本好書就不準我看我覺得精彩的書。’阿妹你應該這樣迴答他,他再不敢拿你怎麽樣。”


    我弱弱地看了一眼道殊的背影,道:“萬一要是他拿我怎麽辦了呢?”


    緋顏道:“你就告訴我。”


    恰逢此時,一直在前麵安靜地行走著的道殊突然轉身,嚇了我一跳。他眯了眯眼,看著我,神情意味深長道:“未釋很早就說餓了,要等到姑姑與他阿娘迴去了才肯吃飯。小孩子餓不得,餓著了容易長不高。”


    我一聽,當即緊張了起來,孩子長不高可是一件關乎未來的大事。我道:“那阿姊我們也走快些罷,恰好我也覺得有些餓了。”


    緋顏不冷不熱地睨了道殊一眼,與我加快了步子,換我與緋顏走在了道殊的前麵。緋顏道:“此人心機深沉不可估量,流錦阿妹你往後要小心一些。”


    我腳下走得更快了些,道:“曉得了曉得了。”


    迴去錦雲宮時,未釋正坐在飯桌前,拿著筷子敲著碗,歡歡喜喜地迎接我們迴來。桌上,無一例外地放了四隻大螃蟹。


    飯食這種東西,也不是沒有規律。比如你喜歡上了某樣菜肴,就希望每一頓都有那樣菜肴。待新鮮勁兒一過,吃膩味了,就不想再要那道菜肴了。


    目前,螃蟹這道菜肴,正處於新鮮勁兒正旺盛的階段。


    緋顏一坐下來,正正經經問未釋的第一句話便是:“小家夥,你很餓嗎?”


    未釋嘴快道:“下午時分我已食過兩碟點心,所以並沒有覺得十分餓。姑姑你餓了嗎?”


    緋顏微微一笑道:“我也不是十分餓。”


    我抱著懷疑的態度看向道殊,他正麵不改色地舀了一碗肉湯放在我麵前,輕輕道:“先喝這個,味道很好。”


    那肉湯的色澤看起來甚好,聞起來亦甚好。遂我暫且放下對他的懷疑,開始喝肉湯。肉湯十分味美,桌上的其他菜肴也都十分味美,我吃得開懷,漸漸也就忘記了這一茬兒了。


    晚間,我拉著緋顏在書房裏討論了一下我的小說創作進程。緋顏說她的出場一定要很拉轟,我便照著她的意見做了一些修改,把她寫成一個美麗尊貴、博學多才又心胸寬廣、睿智威風的龍族君上。


    見時辰完了,我領著緋顏去歇息,迴去自己的寢殿時,床都已經鋪好了。團子正抱著一床小被子打算往外走,道殊素手撚了一團小火,正往香爐裏麵點燃香。那忽明忽暗的小火苗,將他的臉映照得恬靜安然。


    團子一看見我進來了,便糯糯地大聲道:“阿娘放心,我迴來也不會和你們擠的,我正打算迴上瀾宮去睡。”


    我拿過他的小被子,失笑道:“沒事,不用迴去,你和我們睡又不會怎麽樣,為什麽要跑走。”


    小團子一副懂事的樣子,努嘴道:“早在來之前緋顏姑姑就教了我許多道理,說我迴來後要是再與阿爹阿娘睡在一起的話,會顯得我沒有男子氣概。況且,阿娘不在時,是我負責給阿爹暖床;現在阿娘迴來了,這個任務也就交給阿娘你了。”


    我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奪過自己的小被子一溜煙兒跑掉了。還不忘帶上房門。


    一時,十分尷尬地,寢殿裏就又剩下了我與道殊兩個人。


    道殊點好了燃香轉過身來,安安靜靜地看著我。我立馬就顯得手足無措了,結結巴巴道:“你、你幹、幹嘛老是這樣看、看看著我呀,你這樣會、會令我感到有壓力......”


    道殊嘴角噙著一抹柔軟萬千的笑,半垂著的眸子裏掩藏不住的笑意,道:“那我不看你了,你快去睡罷。”


    我連忙踱到屏風後麵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待出來時看見道殊還沒歇息,而是靠坐在座椅上看著書。我不禁問道:“這麽晚了你還不睡呀?”


    道殊道:“你先睡。不是說有壓力麽,睡著了便不會再有壓力了。”


    “哦。”我爬上床榻,在裏半邊躺下,闔上眼準備歇息。原本我是有一些困意的,可奈何一躺下卻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


    約摸是聽見了我輾轉不休的聲音,道殊抬頭看著我,微微牽動了下嘴角,問:“怎麽了?”


    我不確定道:“可能是燈點得太亮了,我睡不著。”


    我一說完,道殊便起身熄滅了周遭燃起的燈,隻剩下他桌前的一盞,與我道:“快睡罷。”


    然而我又睡了許久,可仍舊還是睡不著。道殊便問:“需要我把這盞燈也熄了嗎?”


    我悶了悶,道:“是不是你打算坐在那裏看一整晚的書呀?”


    他愣了愣,道:“等你睡著了我再來。”


    我脫口就道:“你是不是不喜我醒著的時候來挨著我睡啊?你不喜歡對著我那你還要我迴來幹什麽呀?”


    道殊似被什麽東西哽住了,不說話也不吭聲,隻拿一種萬分詭異的眼神看著我。


    我難免覺得有些落寞,擺擺手勿自背對著他躺下,悶悶道:“我並沒有要求你一定接我迴來的啊,明明一開始我是沒打算迴來的。如果是因為未釋,讓你整日委屈地麵對著我,大可不必這樣啊,我們也沒有必要再睡一間房、躺一張床榻啊……都過了許多天,你也還是像對待一個客人一般對待我。我覺得很難過……”


    話一說完,忽然寢殿裏那盞唯一的燈就熄滅了。身後響起了蟋蟋簌簌的動靜,緊接著外邊床榻就是一沉,幽幽的芙蕖冷香灌鼻。


    他歎息著在我耳背後說:“哪裏是不喜麵對你,是害怕你不喜歡我靠近,不喜歡麵對我。”


    我酸澀道:“我有說過不喜歡嗎,都是你先入為主。”


    “那你為什麽要躲我,我看你你躲我,我靠近你你也躲我。”


    “那是因為……”我收揪緊了被子,幸而是在黑夜裏,我看不見他、背對著他,找迴了些許的勇氣,敢於說一些平素不敢開口的實話,“一看見你我就會緊張啊……緋顏阿姊說這叫什麽欲語還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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