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那你冷不冷?”


    我道:“不冷。”


    ……沒後話了。


    我心傷問:“沒有了?怎麽不問我餓不餓?”


    道殊麵上淌著淡淡舒朗的笑意,道:“我以為你也是不餓的。”


    我怒,在他懷裏摸爬滾打,他雙手盡管摟著我任由我發泄。聽他輕輕地笑,我落寞道:“其實老子要餓死了。”


    我委實沒有想到,那樣一潭溫暖的泉水裏,竟還有魚。道殊輕而易舉地弄了兩條肥魚起來,清理幹淨後就坐在我旁邊生火細細烤了起來。


    這魚與我平常見到的不一樣,鱗片成七彩顏色十分好看。想必肉也是極為鮮美的。


    看道殊那嫻熟的動作,我頭靠著他的肩,不一會兒就聞到陣陣烤魚的肉香味,咽了咽口水道:“看你這烤魚的手法,倒跟綠蔥有幾分相似。”


    他將烤魚放在麵前,兩指剝開魚皮拈了一塊白生生的魚肉放我嘴裏,挑眉閑適道:“味道也該有八九分相似。”


    還真莫說,一嚐到那味道,我差點以為是綠蔥做的烤魚。


    我餓得慌了,急忙一把將魚奪了過來,邊啃邊囫圇問:“你是怎麽做到的?唔,委實相差無幾。”


    道殊彎唇笑了笑,將他給我剝魚肉的兩指放在口中吮了吮,眯著眼睛看我,道:“你喜歡,我便去問食神學了。”


    ……好一隻妖嬈無邊的鳥兒……


    看著他吸手指又眯起狹長的鳳眼的動作,我生生地愣住了。魚肉堵在喉嚨裏,不上不下,一時忘記了該怎麽咽。


    以前雖曉得這廝風sao,但從沒風sao成這副模樣的!


    我好心勸阻他道:“道殊你這樣十分不好……”做人還是應該要低調謙虛一些。


    他卻全然不把我的話聽進耳朵裏,兀自道:“吃飽了?那就不吃了。”說著他就過來欲搶我的魚。


    我連忙抱緊了魚,啃得隻剩下魚骨頭,遞給他,道:“一條哪裏夠飽,你再去給我弄兩條上來!”


    於是道殊難得耐心地又去抓了兩條魚,剮幹淨了烤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看著道殊素手翻魚,溫暖的火光映襯在他細致的麵皮上,眼睛低垂著,認真地看著手裏的魚。


    看他如此嚴謹不怠,若是身為廚神的話,想必會相當有素質。讓他去跟著綠蔥學習數個日月,指不定就能成為焱采宮一有擔當的廚神。


    ……不過一切還需等我們出了這山穀再說。


    我看著那烤魚的火堆,心思一上來,便試著捏了一個水決往火堆上使。結果卻如我們初初掉下時那般,沒有效果。


    道殊適時道:“不要白費力氣,這穀裏結有上古神印,若非上古神祗,輕易動不了術法。”


    我對著他的火努努嘴道:“那這火怎麽來的?莫非你也是上古神祗?”將才我分明就看他手指一撚就能撚得出火來。


    道殊挑了挑眉,毫不謙虛道:“除此之外,你還能想出別的可能麽?”


    我狐疑地看了道殊兩眼,問:“既然你能撚火,那載我飛上去豈不是易事?”


    道殊又挑了挑眉:“這並非我們鳳族的神印,我的法術在這裏也僅僅限於簡單的仙決而已。”


    我一見他露出一種理所應當的欠揍的表情來,頓覺有些挫敗。因為當一個人露出欠揍的神情時,我卻不敢如他所願胖揍他,這是一件甚為寂寞的事情。


    我心傷道:“道殊,我覺得你相較以前大大地變了。”


    想當初,初遇道殊時,他口才還不如我,時常愛發火。一見他發火,我便通體舒暢。而今他不怎麽發火了,口才亦突飛猛進。我不禁有些懷疑,是不是和我這個文化人呆在一起久了,他也就耳濡目染富有了文化?


    道殊顯然對這個話題的態度不冷不淡,邊熄滅了烤魚的火,然後欲去水潭裏洗幹淨手,邊問:“哪裏變了?”


    “你很想知道麽,但我偏不告訴你~”我跟著他身後,他聞言突然停下來,使得我猝不及防撞在了他背後。


    他轉過身來,見我吃痛地捂著鼻子,便笑著以手背擦了擦我嘴角的油漬,道:“沒關係,我有空再聽。”他轉身繼續往潭邊走。


    我頹然跟上,道:“喂,你怎麽不問我,真的不想知道麽?”


    “等你想說了就告訴我一聲。”


    ……這廝,真的很令人火大……但我很有氣度,忍得下來。因為我能深刻地體味“伺機報複”這四個字的深切含義。


    道殊蹲在潭邊,背對著我緩緩洗手,又得意又輕佻道:“說起來以前與你相處時,摸不著套路,肝火降不下來。但現在有覺悟要與你廝守下去了,總不能動不動就置氣生怒,如此對身體萬分無益。若是往後我被你氣得先你一步,撒手人寰,獨留你一人孤苦無依,豈不是很淒涼。我做不來那樣的事,所以很是心平氣和,你再也輕易惹不怒我。”


    他這語氣這一席話簡直是在向我暗示:流錦你太遜了,你惹不怒我,你惹不怒我,來呀來呀來,惹怒我試試看呀~~~


    他自以為他心胸太寬廣,我卻笑他太天真太傻。


    於是我當真試了一試。雙手往他背上一推,頓時物體落水的水花濺起三尺高……


    道殊黑著麵皮,長發濕漉漉地搭在麵皮上,一身黑衣亦濕了個透,看上去委實太寒磣。尤其是那眼神,簡直恨不得將我抽筋扒皮。他不急不緩一步一個腳印地向我走來。


    我嚇得連連後退,喉嚨發幹道:“是、是你自、自己說不會發怒……的。”


    道殊白慘慘地一笑,咬牙切齒道:“那玩意兒我隨便說說的你也信?乖,你現在認錯還來得及,最好是站在那裏別動。”


    我哆嗦著好言相勸道:“做事不、不要太絕,凡事還可以再商量嘛……”


    道殊勃然暴怒:“那你推我下水的時候有跟我商量嗎?!”他一上岸就欲跑過來掐我,真真是一點風度都沒有。


    我邊躲邊嚎道:“明明就是你先對我言語挑撥的,你要敢打我往後,我再信你就是你孫子!”


    然而,對道殊進行言辭恐嚇是沒有用的。那廝不僅不接受我的恐嚇,還忒不守信用,前一刻還說什麽是什麽,結果後一刻要翻臉就翻臉,一點餘地都不留。


    果真不是一隻好鳥。


    眼看就要被這廝給逮住進行一頓非人的摧殘與胖揍了,且前方又有巨石擋下了出路,使我再前進不得,當下我突然急中生智與道殊道:“道殊,你再追我,我就不愛你了!”


    果然道殊聞言停了下來,大氣不喘一個,笑得雲淡風輕道:“那我不追你,你是不是也不會愛我。”


    ……知我者,道殊也。


    我抵著身後的巨石,看他一步一步向我靠近,不由得狠狠地搖頭。胸中默念,搖頭表“是”,點頭表“否”。


    道殊似乎會錯了我的意,問:“那就是愛我了?”


    我掀起眼皮就看見他身長玉立地站在我麵前,看他那半眯著的眼睛頓時就萎了,於是縮著脖子點了點頭。


    他仍舊是會錯了我的意,湊了過來,繼續問:“那有多愛。”


    我掐著一小截手指頭,囁喏道:“大概這般……”抬眼看著他沉著得不喜不怒的神情,改口道,“比這般還要多一些……”見他仍舊是不喜不怒,我便掐著一大截手指頭與他商量道,“那你想要多少?”


    忽而道殊唇畔溢出一絲輕笑,道:“罷了,我就想要這麽多。”說罷不等我反應他突然手捏住我的下顎,嘴就傾壓了上來。


    他在我唇齒間囈語道:“想你能明白,卻又不想你什麽都明白。流錦,你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


    我試探著問:“我可以無心但是有意麽?”我說的是老實話,我是無心的。


    道殊放開我,愣了愣,隨即柔和地笑:“自然是可以。”


    哪想,道殊話音兒將一落地,我們沒發現的巨石中一條狹小的石縫裏居然陸陸續續躥出一幫人來,將我與道殊團團圍住……個個手裏還操著家夥……


    此情此景不難料到,我與道殊憑空掉入這幽深的山穀裏,不想這幽深的山穀裏卻住著一幫原始土著,突然見到外來者闖進,必然是對我們抱有警惕和敵意的。


    佛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不過他們似乎與我們魔族一般,信的不是佛,而是實力……


    最終我與道殊勢寡,於是成功地被俘虜了,帶進了巨石中間的一條石縫裏。沒想到,巨石裏麵又是另外一副天地。


    雲靄散去,視線開闊。該有的山水草木皆有,空氣清新宜人,就連天幕上的星子也尤為清晰明亮。


    一路上,俘虜我們的人情緒顯得十分低落。似乎被俘虜的不是我與道殊,而是他們自己。


    但這無可厚非,因為有兩個人一人捧著一捧七彩的魚鱗,一人捧著一捧森白的魚骨,邊走邊抹眼淚。大抵這種悲傷是能夠傳染的,於是大家都沉默著,不多說一句話。


    那魚鱗……委實是漂亮,且有些眼熟。眼熟得令我一看見,就還能迴味得過來方才道殊做的烤魚味道。


    我實在不忍再看,挨近了道殊,細聲道:“那個魚……很貴麽?”


    道殊想了想,道:“在荒海裏像這種豔麗的七彩暖鯉,千百來年孕育一條,如今在這穀裏也能見到,委實是新鮮。”


    “那到底貴是不貴?”我堅持著問。


    道殊淡淡瞥的了我一眼:“龍族最喜歡養的寵魚,你說貴不貴。”


    他仍舊是沒明確地說貴還是不貴,不過聽他的語氣必然是貴的。我憂鬱道:“你怎麽不早說……”


    道殊想了想,道:“我早先沒說嗎?哦,大概是忘記了。”


    我帶著深深的鄙夷啐了他一口。如此一來,我不得不為眼下我水深火熱的處境而感到擔憂。恐怕這魚我是賠不起了……我弱弱地瞅了瞅一臉淡定自若的道殊,思忖著……若是將這廝賣了再賠呢?


    唔,恐怕還是很難說。


    道殊冷不防出聲道:“你在想什麽?”


    我老實計算著,道:“在想你值幾個錢。”


    “嗯,那你想出來了沒有,我到底值幾個錢,能不能替你抵那幾條魚命。”


    我一抬頭,恰好對上道殊那寒磣磣的眸子,默默地遠離他一尺,摸摸鼻子道:“你、你……你莫要這樣看我,我也不曉得,我先幫你問問行情。”


    捧著七彩魚鱗的是位身材纖細與我一般高、且是個細眉目清秀雋美的……男人。男人生得這副模樣雖是不應該,但終究還是男人。


    抹眼淚居然抹成這麽一副淒楚的模樣,簡直令我心生憐惜。


    “這位小哥……”我遲疑著開口,他很不友好地瞪了我一眼,我便改口道,“這位兄弟……”他仍舊是不給我麵子瞠了我一眼,我複又改口,“這位壯士……”


    “壯士”這兩個字用在他身上委實不合適,但似乎他頗為受用,不瞪我也不瞠我了,背驀地挺得直了些,眼角淚痕未幹。


    我指了指他手裏的鱗片,由衷讚歎道:“這種顏色的魚鱗真好看!”


    壯士不說話。


    我便又道:“你也莫要太難過,魚死不能超生……”


    “魚死不能複生。”道殊笑著及時糾正道。


    我連忙應和道:“對對對,是魚死不能複生,你們莫要太難過。這些魚兒在死之前,還不忘以身救人做大善事,好魚會有好報的!”


    哪裏料到,壯士絲毫不領我的請,看了我一眼,再看了道殊一眼,悲壯地道了一句:“蒼天明鑒,你、還有你,你們會遭報應的!”


    壯士的話十分靈驗,很快我與道殊就遭了報應。我們被關進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小黑屋。


    鎖門的正是先前那位泫然哭泣的壯士,這下他不哭了,上鎖的時候也利索歡快。罷後,站在門外雄赳赳氣昂昂地與我們道:“你們吃了君上的魚,就等著君上將你們切成一段一段吃了罷!”


    此時此刻,麵對如此豪情壯誌放狠話的壯士,我覺得我應該說點兒什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上神,你的夫君又掛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涼涼公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涼涼公舉並收藏上神,你的夫君又掛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