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以尋豁出去了,道:“我們兩個的事,我有認真思考過,我喜歡你,但是——”


    這個“但是”逝以尋轉得尤其快,生怕玄想隻聽半截就不準她再說下半截了。


    “但是?”


    “但是我覺得,”逝以尋繼續道,“年少的時候對你說的那些話,現在看來有些不負責任。那個時候我沒想那麽多,對男女之間也沒有太多的研究。隻覺得你喜歡我,我要是喜歡你,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但事實上,我對我年少時候的想法出現的偏差,特地向你道歉。”


    玄想盡量表現得不動聲色,但那雙眼睛,卻還是泄露了他的心聲,變得光彩不再。


    逝以尋硬著頭皮也要繼續說下去,道:“昨晚,我對男女之事有了一個深刻的了解,然後就發現,我對你的喜歡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我覺得我更加傾向於珍惜和你之間的友誼。來打一個詳細的比方。”


    說著逝以尋就將手伸過去,輕撫玄想的臉,“我這樣碰你的時候,你喜歡我碰麽?”


    玄想有些僵硬,在逝以尋的再三催促下,不得不僵硬地點點頭。


    逝以尋再道:“那你再碰碰我看。”


    玄想愣了愣,麵對逝以尋認真的神情,緩緩伸出手去,十分珍惜地捧住了逝以尋的側臉,修長的手指在她麵頰上輕輕摩挲著。


    逝以尋不自禁地抖了一抖,道:“不行不行,這樣太別扭了。玄想你看,我就不習慣你這樣碰我。”


    說著,便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我若對你也是你對我一樣的喜歡,一定也是喜歡你這樣碰我的。玄想,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所以?”玄想輕聲問。


    “所以,”逝以尋咽了咽口水,道,“我這迴是認真的,你不用再等我了,你先嫁罷。先娶也行。唔就當做是我負了你,但我暫且還沒有碰你,所以我們都是清白的,你還嫁得出去。”


    房間裏,詭異的沉默。


    玄想的氣場不對。


    逝以尋很自覺地往床榻裏麵縮了縮,而沒有選擇逃跑。要是她這個時候逃跑一定是跑得了的,但她既然來了,就應該心平氣和地將這件事跟玄想解決透徹了。


    不然以後真的會危及到她和玄想之間的純潔友誼。


    逝以尋試著伸手去摸玄想的手,討好地問:“我們、我們做不成情人,還可以做朋友罷?”


    不料玄想倏而輕易地就撤開了手去,讓逝以尋隻摸到了床榻上的床單。他垂著眼簾,不辨喜怒,露出了他從未展示過的沉悶的一麵。


    半晌,他才啟唇淡淡道了一句:“沒人告訴過你,做不成情人就再也做不了朋友了麽?”


    逝以尋搖頭,企圖靠過來一些。可玄想卻退開了,轉身下榻,平靜地穿衣,拿修長英挺的背影對著逝以尋,嗓音淡淡道:“逝以尋,你現在就走罷。往後不要這個時候來我這裏,也不要隨隨便便進我房間。”


    玄想的話讓逝以尋感到異常沉悶,就好像他將自己當成了和別的女子一樣,再也不能近他的身,不能入他的眼。好像,真的連朋友都不是了。


    逝以尋努力爭取道:“我知道是我先對不起你,我現在跟你道歉你也不能原諒我嗎?”


    “沒關係,反正我早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玄想穿好了衣,一身緋色,翩然轉身,長發如墨,膚色瑩白,卻麵無表情,“不想我看到你難過,你就不要出現在我麵前。逝以尋,你走罷。”


    逝以尋怔愣地坐在玄想的床上沒動,倒是玄想先走了。


    這樣的轉折未免太快,連話本子裏寫的也沒有這樣快的。男人,真的是翻臉不認人的動物,讓人無法言喻不可理喻。


    到最後,她還是和她的青梅竹馬一拍兩散了。說不難過,那是假的。


    不然逝以尋怎麽會這麽大清早的跑來跟玄想認真地說這件事?無非是因為她很重視他們之間的友誼。


    隻是努力了一陣,玄想不接受,也隻不過是徒勞罷了。


    逝以尋吸吸鼻子,取出鼻子裏的棉花團兒,頹然地扔掉,然後慢吞吞地下床,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出了玄想的房間。


    心裏想著,一隻爛竹馬,不要就不要了,有什麽了不起。


    隻是逝以尋這前腳一出妖界,後腳玄想就擇路跑迴了自己的房間。


    他隻是想冷靜一下,後知後覺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說了一些對逝以尋來說,足夠造成殺傷力的話。


    兩人就這樣錯過,像個冥冥之中天意故意開的一個玩笑。


    但是當天,逝以尋並沒有迴琉璃宮。直到將近中午逝歌讓白繕來傳話了,玄想才知道,便出了東海四處瘋狂地尋找。


    逝以尋出了東海以後,坐在祥雲上,隨便就讓祥雲往任意方向飄,然後落得一座不知名的山頭,撂樹上遮陰補了一覺。


    她睡得很安靜,拿兩片綠葉遮擋著眼睛,也不知道是真的睡著了還是假的。


    後來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悶悶的咆叫響起在逝以尋的耳畔,但逝以尋卻沒有反應。然後她所躺的樹被一股力撞擊了一下搖晃了幾許,遮擋眼睛的綠葉飄然落地。突如其來的明亮光線刺激了逝以尋,她動了動眉頭,歎了口氣。


    坐起來,垂落的長發散在肩上,逝以尋低著眼簾,往下一瞧,竟是樹下站在一隻灰狼,灰狼正直勾勾地望著她,掉口水。


    逝以尋換了個姿勢,將雙腿垂下,有些悠閑地搖晃著。灰狼忒眼饞,一雙眼睛咕嚕嚕隨著逝以尋的雙腿晃,好像隨時準備飛跳起來咬住一樣。


    逝以尋似乎沒睡醒,眉頭皺著,沒什麽情緒地看著灰狼,聲音裏還帶著些薄薄的沙啞,道:“你吵到我睡覺了你知道嗎?”


    灰狼隻知道它即將有一頓飽餐。


    “我很不開心。”逝以尋繼續道。


    隨即不曉得從哪裏席卷而來的寒意直逼灰狼,愣是讓灰狼直打了個哆嗦。望著逝以尋依舊沒有什麽改變,但是卻感覺一樣寒。眉間那銀白色的印記,讓灰狼有些膽怯了。


    灰狼嗷叫了兩聲,往後退了兩步。逝以尋道:“你坐下。”


    它竟真的坐下。但就是止不住滴滴答答地流口水。


    “我沒有朋友了。今天,我最好的朋友,因為我拒絕了跟他相好,他把我從他家趕了出來,以後也都不再跟我做朋友。”逝以尋對著一頭狼這樣說道。


    興許,實在是找不到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了。跟人傾訴反而不好,因為他們會知道自己的心情,會跑出去亂說。


    逝以尋問灰狼:“你覺得我錯了沒有?是他吃虧一些還是我吃虧一些?”


    灰狼歪著頭看逝以尋,“嗷嗚”了一聲,似乎在說:我不想知道你有沒有錯有沒有吃虧,我隻想知道你好不好吃。


    逝以尋繼續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這些,也不管灰狼迴不迴答她,她就是要跟一頭狼講她和玄想之間的事情。


    腦海裏想起那位紅衣俊美的少年,安靜美好得像一朵盛開在山崖懸壁上的山蘭花。


    想起來的時候,心有一點點痛。


    想來這些男女之情,朋友之誼,還是太複雜了一些。絲毫沒有比佛經來得安寧。


    還是看佛經好,就不會被這些事情所煩擾。


    其實,是有一點喜歡玄想的,逝以尋這樣想。可能比朋友多一些,但是又比情人少一些。不上不下的,那個位置尷尬得很。不然為什麽會心痛呢。在意才是會心痛的。


    清晨,被他壓在床榻裏的時候,被他觸碰著麵頰的時候,感受他的唿吸糾纏著自己的時候,逝以尋不是沒有感覺的。


    感覺除了不習慣以外,還有些慌亂。


    可母親沒有告訴她,情人之間相互觸碰會有慌亂這一說。


    逝以尋暗暗下定決心,等迴去以後,就再也不會碰這些複雜的東西了。蹲在樹上,將頭埋進雙臂間,就那樣安靜地處著。


    下頭的灰狼等不及了,站起來焦躁地在樹下走了兩圈,然後仰天直嘯,聲音十分響亮。整個偌大的山頭,竟隱隱約約傳來應喝。


    灰狼一咬牙,便猛力朝逝以尋所在的那棵樹撞去。


    樹突然就大力搖晃來,蹲著的逝以尋一個猝不及防沒有站穩,便被搖下了樹來,落趴在地上,滿身都是樹葉子。


    灰狼一步一步走近,口水淌得更泛濫了。


    逝以尋抬起頭來,看著灰狼,很平靜道:“小狼,你這樣很不乖。你沒有看見我正傷心嗎?”


    話音兒一落,灰狼刨著前腿就急不可耐地衝逝以尋唿嘯著衝過來。


    逝以尋眯了眯眼,啟唇道了一句“你太欠揍了”,而後竟閃身迎了上去,速度快去灰狼看都看不清,不曉得逝以尋突然人就閃哪兒去了。


    “在這裏。”


    等到逝以尋提醒它的時候,人已經站在灰狼的側邊,灰狼一扭頭,就得了一隻拳頭。一拳被揍趴在地上。


    灰狼不服,想爬起來反擊。


    逝以尋再給了它一腳。它被踢得疼了,嗷叫了幾聲。又開始仰頭就嘯。


    整個山頭,此起彼伏的都是狼嚎。


    逝以尋跟灰狼杠上了,一時在東海受的委屈和窩囊全部化作了動力,與其蹲在樹上傷心難過一場,還不如跟這灰狼好好打一場。


    逝以尋沒有用仙法,就是想空手赤拳地跟灰狼掐。


    即便是這樣,灰狼也哪裏是她的對手。沒幾下了爬著再也站不起來。狼牙被打落掉了幾顆,一臉的鼻血,渾身毛發淩亂不堪,抱著頭吃痛地呻吟。


    見逝以尋一步一步走上前來,它就忍不住往後縮了又縮,唯恐逝以尋會再招唿它幾拳。


    可逝以尋隻是伸手愛憐地摸摸它,吹著口哨道:“小狼,你讓我很盡興,現在心裏舒暢了不少。”


    然後還將地上的狼牙撿過來放在灰狼的眼前,顯示著它身為一頭猛狼的恥辱。


    逝以尋道惡趣味:“你敗了。”


    拍了拍手,口中銜著一根草莖,雙手枕在腦後,悠哉地離去。


    隻可是,逝以尋才走了幾步,又不得不停下來。


    四周的樹林裏,窸窸窣窣狼影攢動。不一會兒,茂密的林葉間,相繼走出一頭頭猛狼來,一雙狼眼因在暗處而閃爍著幽綠的光芒。


    狼群謹慎地上前,將逝以尋圍了個結結實實。那隻被逝以尋揍趴掉的灰狼,看見自己的夥伴來了,今日有可能一雪前恥了,帶痛的嗷叫中滿是興奮。


    逝以尋眯著眼睛,一口吐了草莖,道:“想群毆我一個?放馬過來。”


    話都擺出來了,狼群不管聽得懂聽不懂都不跟逝以尋客氣。它們似乎很有紀律性,沒有第一時間全部衝上來,隻是先兩頭打頭陣。


    從小到大,逝以尋打過不少架,青梅竹馬作陪,父親母親作陪的都有,但今日十分新鮮,從來沒有狼群作陪的。


    逝以尋快步移身過去,在兩頭狼不及反應之時,就一狼給了一拳。這一拳不輕不重,足以將猛狼擊飛撞在了樹幹上。


    然後再上來四頭。


    逝以尋手腳並用,輕鬆取勝。


    狼群當中,有一個頭目。見狀沒有輕舉妄動,一雙狼眼一看就十分有野性又睿智。它仰頭又狼嚎了兩聲。


    逝以尋心頭一動,這整個山頭的狼群被引了過來,它現在還叫,莫不是還要將別的山頭的狼也引過來?果然是一頭很老,交際圈又很廣的狼。


    但那樣,群毆逝以尋一個,也顯得忒不公平了些。


    逝以尋當即信手拈了一片尖葉,曲指彈出。尖葉像是一把小飛刀一樣在逝以尋的控製下愣是變得堅硬銳利,然後直插頭狼的喉嚨。


    頭狼沒嚎叫完,突然變成了嗚咽,大口地喘息著,低低地咆哮而不得,一雙狼眼瞪得又亮又圓。


    它的喉嚨處,一邊綠葉卡進去了半截,鮮血順著葉尖兒滴出來,染紅了喉嚨處的毛發。


    頭狼在原地轉了兩圈,突然一個支撐不住就倒地不起了。肚皮一起一伏的,似唿吸十分困難,氣息隨著起伏幅度變小而漸漸微弱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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