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尚角在想什麽,現在不是上官淺需要考慮的。


    她現在要做的,是帶著無量流火離開宮門。


    用無量流火滅了無鋒之後,無論是做一個普通的女子,還是和宮喚羽一起重建孤山派,都比現在留在宮門來的好。


    宮門,真是有重重疊疊的大門,像是蜘蛛的無盡絲線,要將人給壓抑在這沉重的地方。


    從執刃殿出發,朝著宮子羽當初暴露的那條密道前進。


    廣闊的道路,仿佛讓人看不見盡頭,看到那道石門,上官淺知道,那就是她通向自由的道路。


    在她提裙前進的時候,一道冷厲的身影出現,提著沾血的刀,就站在上官淺的麵前。


    是宮尚角,曾經她以為能夠水乳交融,心意相通的男子。


    和他的人一樣冷,說出來的話,都是這樣的不留情麵。


    “跑哪裏去?”


    “公子都拋棄我了,為何不走?”


    本是傷人至極的事實,上官淺現在卻能用談笑一般的話語說出口。


    宮尚角劍眉微皺,他從未見過上官淺如此刺人的模樣。


    畢竟,上官淺在宮尚角麵前,一向很“溫順”的,不是嗎?


    現在,任何一個擋在上官淺麵前的人,都是敵人,包括宮尚角。


    沒有一絲猶豫的使出她的美人刺,對準的是宮尚角的胸口。


    美人刺和長刀相交,在接觸的一瞬間,迸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上官淺這時候才發現,原來宮尚角看她的眼神,是這樣的冷。


    冷到像是他們從未認識,也從未有情。


    被宮尚角提著刀壓製,上官淺被死死的桎梏在冰冷的石壁上。


    這個夜晚有雨,方才才逐漸停歇。


    可是這石壁上麵殘留的雨水,還是浸透了上官淺的後背。


    在宮尚角的注視之下,冷意從皮肉,直到內裏,逐漸席卷上官淺的全身。


    長刀抵在上官淺的脖頸,看著刀麵上的紋路,上官淺難得的有些失神。


    曾幾何時,她是多想觸碰這把長刀,這意味著進入宮尚角的領地。


    沒想到,真的和這把長刀接觸的時候,卻是這樣的兵戎相見,你死我活。


    “公子和我夫妻一場,竟對我這般毫不留情嗎?”


    上官淺淚眼盈盈的看著宮尚角,眼中的希冀,昭示著她還心存期待。


    可是宮尚角的話,震碎了上官淺的這一抹期待。


    “無鋒之人,談何有情?”


    實在是可笑,可笑!


    悲哀到極致,上官淺發現,其實自己還能笑的出來。


    “你笑什麽?”隨著這句疑問,上官淺感受到肩膀上的刀,被用力向下了幾分。


    上官淺感覺到現在自己的肩膀一定出了淤青,甚至銀亮的刀鋒旁,已經有了刺眼的紅。


    要是有半分信任,那又為何要這般殘忍?


    “我笑我自己,竟這般傻,居然會期待你對我有信任。”


    上官淺話音一頓,眼神帶著的戲謔注視著宮尚角,同以往柔弱的似是菟絲花一樣的形象,大相徑庭。


    同樣引的宮尚角的眼神,越發的危險。


    “也笑你,無鋒之人談何有情,可是憑什麽,你覺得雲為衫有情?雲雀有情?”


    “明明她們是已經泄露了宮門機密的人,不是嗎?”


    宮尚角握著長刀的手一僵,上官淺說的的確是事實,可是……沒有什麽可是,損害了宮門利益的,終究是有著上官淺的一份。


    “對吧,你自己都這樣覺得。”上官淺是真的覺得好笑。


    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就像宮尚角對於宮門的赤忱,是再多的上官淺都比不上的。


    對別人都可以這樣的寬容,可是為什麽唯獨對她上官淺,就是這樣的無情!


    “無量流火不能落入外人之手,留下無量流火。”沉默許久,宮尚角也隻說出了這句話。


    通紅的雙眼,以及那彌漫著的水光,都昭示宮尚角的內心並不平靜。


    宮尚角是支持大樹生長的根係,龐大卻沉默。


    他滋養了整個宮門,可是卻唯獨將上官淺排斥在外。


    “外人”二字,徹底的將兩人割裂開來。


    曾幾何時,上官淺以為,真的有一輪明月,照耀到了她的身上。


    可是為什麽,月亮不屬於她,就連那些光芒,也要被剝奪呢?


    “我沒有騙你。”上官淺緩緩靠近宮尚角,她有一個秘密,要告訴宮尚角。


    用著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氣音,上官淺幾乎是呢喃,“我懷了宮門的骨肉。”


    將現在最大的底牌掀開,上官淺將這件事敞亮的擺在宮尚角的麵前,相不相信,是他的事。


    刹那間,宮尚角眼底的寒意褪去,展現出內裏的不可置信。


    宮尚角感覺自己全部的思緒都被打亂,一個聲音在說“上官淺懷了他宮尚角的骨肉。”


    另一個聲音在說,“不要相信上官淺的話,這是在騙他。”


    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讓宮尚角理不清思緒。


    他不知道該相信哪一個,可是對上上官那淺破釜沉舟的眼神,宮尚角知道了,這一迴,他該相信上官淺。


    就當是為了他那個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孩兒。


    放在上官淺脖頸處的長刀,倏然放下,這是宮尚角的默許。


    “願你我,從此山水不相逢。”


    這是上官淺對於自己和宮尚角最好的祝願。


    原來,上官淺是這樣想的……


    “還有,我殺了金繁,這可是我在作為嫂嫂的時候,為了遠徵弟弟報的仇。”


    上官淺最後給宮尚角留下一抹笑容,隨後像是一片飛鳥的蝴蝶一樣遠去。


    跑出去,那是廣闊的遠方。


    看著那片飄然離去的粉衣背影,宮尚角腳步一動,意氣的那一麵在說“快點追上去,雲為衫可以,為什麽上官淺不可以?”


    沉著的那一麵在說:“放她走吧,就如淺淺希望的那樣,從此山水不相逢吧……”


    “哥,就這樣放上官淺走嗎?”


    宮遠徵趕了上來,看到的上官淺淹沒在密道裏麵的身影。


    礙於宮尚角,他沒有追上去,可是心中還是不忿。


    “讓她走。”


    “放她走。”


    “還有……她為你殺了金繁。”猶豫了一瞬,宮尚角還是將上官淺殺死金繁的這件事,按照上官淺所說的意思表述出來。


    宮尚角選擇放手,放過上官淺,放過他自己,也放過他們的孩子。


    口中說的是釋然的話,可是微微顫抖的手,昭示著宮尚角不平靜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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