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把一切都毀去後我不會再記得,可這並沒有用,我隻是更加想念那個有我們一起待過的房間。」


    他不願再睜開眼,他知道,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那些揮之不去的噩夢又會迴來。


    “失落……”女孩柔聲喚他的名。


    “小璃!!”


    風唿嘯著打斷他的念想,他匆匆循著聲音的蹤跡望去,卻看不見人影。那些噩夢般的場景沒有出現,他仿佛是置身原野,一望無際的翠色,盡頭是海浪拍打沙灘時候的嘩嘩聲。


    “就這裏吧!平原連著海邊,完美!!哈哈哈~”


    有些微胖的男人穿過他的身子,頭頂上的id在陽光中顯得模糊,end_tank。


    “哇……你這老坦克跑得倒是挺快,給我,等等……”


    “最快的人先調查山水~咱不急,不急~”


    “嘿!我先調查就我調查,反正到時候選住址也是我先!!”tank衝身後的眾人咧著嘴笑,一瓶速度藥水灌下去,一溜煙兒便跑的沒影了。


    “……”


    一個又一個人影穿過他的身軀,他知道,自己是不存在的,隻不過是流離在夢中的幻影。


    end_firefly、end_hpzero、end_fadeshadow……


    每一個人的id前麵都帶著相同前綴,這是他們的約定,也是身份的最好體現。


    無論是劍泠閣、輝夜集團、夏州共和,亦或是其他有著悠久曆史的勢力,他們的印象裏一定留有對這些人的記憶,盡管那些都隻是曇花一現、短暫的。


    end。


    數分鍾過去,tank沒再迴來。


    “見鬼了……老坦克這是碰上刷怪籠了還是咋的?不行我得去看看……”


    “一塊兒去唄,反正大哥和嫂子可以在這裏等咱~”


    “gogogo——”


    鑽劍附魔弓什麽的一一被他們掏出,雖然這麽說並不算妥當,但看上去的確像是一群山賊從小坡上衝殺下去搶劫。隻是這些山賊資產比較闊綽,裝備比較先進,還比較愛瞎叫喚。


    他不禁搖了搖頭,無論什麽時候,這些活寶總是這樣的。曾幾何時有一兩個還沒被同化的正經人,而如今,隻能說彼此彼此……


    “臥槽那裏咋有隻蝙蝠??”


    “淦!後羿射大雕——”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支燃燒著火焰的箭矢劃破白晝,撕扯開無盡夜空,每一處都被火光染成茜紅色。四周的草木枯敗下去,城市的瓊樓玉宇在烈火中哀嚎,萬千箭矢從天空飛過,tnt在不知名的角落爆炸,硝煙彌漫,將深邃的夜變得朦朧……


    ……


    末雨一路向著遠方走去。


    無論是暮色森林、黑暗森林、荊棘之地,外界環境的一切都仿佛在指引他走向一個固定的目標點,而他欣然赴往。


    在他身後,巫妖塔的廢墟下埋藏著太多屍骨。


    “擅闖者……”


    從黑暗森林中飄蕩出古老的靈魂,這些幻影騎士在地精騎士要塞內被束縛了漫長時光,如今重見天日,自當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途徑的生靈。


    劍、鎬、斧,肅殺的寒風從四麵八方蜂擁而至,一並向著來人襲去!


    末雨沒停下腳步,隻是鬆開了攥緊雨殤的手,任憑這把獨屬於他的佩劍墜地,仿佛放棄抵抗的待宰羔羊……


    “鏗——”


    率先近身的古劍砰然碎裂,在雨殤麵前,這些古舊的破玩意兒與空氣無異。


    這會兒的雨殤靜靜懸停在半空中,一切靠近末雨的刀槍劍戟到最後均是化為烏有,毫無半點分量可言!


    “晚安。”他輕聲道。


    他繼續向著遠方走去,或許遠方本就是個代詞,他隻不過在嚐試走出自己的內心,讓自己願意再次相信,那個被他喚作小璃的女孩還活著,這短暫的、戲劇化的暮色森林之旅,勢力麵板上的id,都不隻是一場萍水空夢……


    雨殤在他身後晃過,惡靈消亡後的盔甲落入土中,隨無序時空破敗凋零。


    ……


    兩三隻著了火的村民從拐角處跑出來,沒跑上幾步,便化作白色粒子死去。火焰燃燒的煙是灰黑色的,而在這偌大城市中無時不刻都有幾乎同等數量的白煙升起,像是一場盛大的獻祭,數以萬計的靈魂被祭獻給上蒼,不知所求何物。


    他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好似一座雕塑,木然地望著正在發生的一切,不言不語。


    這終究是一個逃不開的噩夢。


    他不想再逃了!


    隕石般巨大的火焰彈從他背後襲來。不知從何時起,雨殤在他左手中悄然出現。轉身,出斬,黑芒將整顆火焰彈盡數吞噬,在那一頭站著的男子臉上看不出悲喜,唯有那把黑色的劍與他交相對峙,赫然是雨殤!


    “轟——”


    又是一叢火光伴著硝煙冉冉升起。


    遠處山丘上的木屋化為廢墟。沒被炸幹淨的二樓依然留有殘骸,那看上去像是個臥室,兩張床,斷壁殘垣上留有一幅畫,床頭櫃有紅石燈,書架背後的紅石電路亮著微光,仿佛是還可以繼續使用。


    “死。”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兩個身影同時消失,亮紫色的瞳孔最後一次對視。


    ……


    沒有……


    站在他麵前的怪物血如井噴般倒下。


    這裏也是……


    身後一望無際的屍山血海開始逐漸消融,迴歸混沌世界的懷抱。


    “你在,哪裏……”


    黑暗森林被劈開一大圈空地,在林間棲息的蝙蝠四散而逃,那分明是它們不可能抗衡的存在!


    “……”


    末雨停下半拖曳著的步子,抬頭看向天穹,那本是暮色,卻散發著純白的光,隱隱約約有梵音落下。


    他突然心頭一悸,眼前的一幕幕如同倒帶一樣重現。不知名的屍骨在金色手掌的壓迫下消殞,擎天之姿的黑色劍刃迎空斬出,所到之處一切都被湮滅,靈魂、物質,還有那隻來自“主”的手……


    “主”。


    末雨不知為什麽,自己東拚西湊的記憶裏出現了這個東西,也有可能是某個存在的稱謂。他無暇顧及中不中二的問題,暮色的天空一瞬泛白,梵音無孔不入地灼燒他的靈魂,從痛楚深處他看到人影在微笑……似乎一直都是這樣在笑,幾千年的歲月都未曾改變。


    “‘主’麽……?”


    那個人影將手指放在唇上,輕輕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世界,突然安靜了。


    再沒有任何聲音可以被聽到,末雨瞳孔驟縮,繼而很快渙散開來。周圍屬於minecraft的一切,暮色森林、怪物、裝備……皆是消失不見。


    除了雨殤。


    然而末雨也沒法繼續握住他了,並非是因為那種靈魂被撕扯的感覺無時不刻刺痛著,而是他現在根本感知不到任何除了自己之外的東西,就連這具身軀也是……


    就好像是……死後一樣。


    好熟悉的感覺……


    ……


    “那是創造一切的存在,完成一切後他自甘隱居於混沌裏,若非進入他的領域,他是決計不會出手幹涉的。”


    “可是現在……他想迴到這個由他創造的世界了。”


    ……


    “噗呲——”


    雨殤與雨殤交相刺入什麽物體,猩紅色的血噴湧而出,在高速移動中近乎看不見的人影這會兒終於現出,對視的臉上皆是猙獰的笑。


    “這把劍,也曾是你我……靈魂的一部分。”


    “它可以斬斷所有一切,但是對我們來說隻是一把破劍而已。”


    兩人將雨殤緩緩抽出。在唿吸之間,致命的傷痕便已被薰衣草紫的液體籠罩、愈合,甚至連疤痕都不曾留下。


    “我們都不會死。沒有人可以真正地……殺死我們!”


    雨殤上的血跡消退,除了服飾上破開的口子,沒有任何痕跡可以再度證明這場戰鬥。


    “一切,都隻是短暫的白晝,長夜總會到來,這個世界一直都在沉睡……”


    “……所以我選擇……這麽做。”


    “噗呲——”


    失落沒有看向胸口刺入的雨殤,而是與那個自己四目相對,仿佛在享受對方的錯愕感。


    這會兒輪到他笑了。


    “為什麽……”


    同樣大小的傷口出現在那個失落的心口,那種奇跡般愈合的液體沒再出現,連同呆滯的目光也渙散開來。


    “一……”


    失落的身影晃過,雨殤又在他身上捅出個對穿。


    “我已經沒有心髒了。”


    他將握拳的右手搭在傷口上,好像是在宣誓些什麽,冰冷的身軀感受不到半點脈搏。


    “二……”


    他從那個自己的胸膛中抽出屬於他的雨殤,露出最後一絲微笑。


    “我比你更適合當一個瘋子。”


    雨殤落下,從頭顱中爆開逃逸的是過去和迴憶,掙紮著將陷入火海的零雨城盡數消融,四周飛揚的煙塵將一切裝點得像是一場盛大的謝幕。


    失落沒再說些什麽。他闔上眼,暖風輕拂他的臉頰,四月時分芳草連天,傍水佇立的小山坡上有座小木屋,二樓的女孩打開活板門做的窗戶,陽光便照了進來,照亮臥室的每個角落。


    那是他短暫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


    “我該走了。”


    “……嗯。”


    坐在控製台中央的男子起身,望著他身上升起的紅色粒子,終究是沒開口。


    “記得看好這裏的一切,別出什麽岔子。”


    “……一定會的!大哥,我會見證他迴來的那天。”


    “我們都會看到的~哈哈!”


    鐵拳伸出,兩人對碰。下一秒,偌大的控製室裏隻剩下男子一個人。


    “龍門計劃……麽?”


    他轉身迴到座位上,又繼續起手中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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