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


    劉平蒼剛剛開口說了兩個人,為首的小孩突然喝道:“砍死他!誰能砍死他,誰就能去窯子!”


    什麽!


    劉平蒼有些愕然。


    這些孩子,還能說是孩子嗎?


    一個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孩,說出這種話,實在是駭人聽聞!


    更令他不解的是,一群孩子,在聽到這句話之後,一個一個興奮的眼睛都紅了,再次揮舞手中的武器,向劉平蒼衝了過來。


    而且,人群似乎有增加的趨勢!


    沒錯,人群就是在增加!


    之前他們冒出來的小巷中,再次湧出數十個手持武器的孩子。


    不過,以劉平蒼的本事,這群孩子,比不能將他如何。


    別說是將他如何了,就算是打到他,都有些難度。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一群孩子,再次被劉平蒼推倒一地。


    一次,可以說是意外,兩次,可以說是失手。


    但是三次,這就不一樣了。


    所有的孩子,望向劉平蒼的目光都變得有些不同。


    他們的眼中,有謹慎,有畏懼,有退縮。


    此時,那個孩子頭兒再次站了出來,抱拳拱手:“都是誤會,再見。”


    “撤!”


    說罷,他猛地把手中的木刀甩向劉平蒼的眼睛。


    與此同時,其他人則是如潮水般褪去。


    木刀,自然不可能打中劉平蒼。


    他隻是一歪頭,便躲過了。


    孩子頭兒顯然也料到了這一點,所以在甩出木刀之後,這個人就撲到了劉平蒼的腿邊,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的抱住了劉平蒼的腿,不讓他移動分毫。


    身為老大,照顧自己的兄弟,讓他們有時間撤退,這是他不可推卸的責任!


    他一邊抱著劉平蒼的腿,一邊看著小巷口。


    隻要兄弟們都進入小巷,那就安全了。


    別看那隻是一條普通的小巷,但是其中機關陷阱眾多。


    便是代州城的差役,都不敢輕易入內。


    否則,傷筋動骨都是輕的。


    若非如此,他們也不能在這裏活動了一年多了,還是如此的猖獗……


    “鬆開吧。”


    劉平蒼輕聲說道。


    孩子頭兒依言鬆開手,就那麽趴著退了幾步,猛地站了起來,一臉謹慎的看著劉平蒼。


    看他的表情,似乎做好了隨時拚命的準備。


    劉平蒼看了看他,自顧自的解開韁繩,又把車架和馬兒分開,雙手端著車架,看都不看那個孩子頭兒,徑自轉身,拉著車,走了。


    孩子頭看著他的背影,一直消失在視線中,這才倒退了幾步,接著轉身飛也似的竄進了小巷裏。


    巷子口,早有其他的孩子在等著,一看到他迴來,馬上湊了過來,有些興奮的問道:“哥兒,我們去把那匹拉迴來吧!”


    “拉個屁……”


    聽到手下的話,孩子頭兒本能的罵了一句,接著揚手就是一巴掌。


    隻是手舉到半空,卻停了下來。


    肚皮發出的“咕咕咕”的抗議聲,讓他有些猶豫。


    那匹馬,看起來得有幾百斤。


    不說別的,至少夠他們這群人,吃上一頓大肉!


    想到肉味,他忍不住流出了口水。


    不僅是他,周圍的幾個孩子,都是一樣的表現。


    “你們幾個,跟我過去看看。”


    說著話,孩子頭帶著幾個孩子在巷子口探頭探腦。


    “都給我滾!不然弄死你們!”


    大街上,沒有劉平蒼的影子。


    倒是有路過的百姓和其他流民被這邊的動靜吸引過來,一個個露出渴望的眼神。


    不過,在一群揮舞著刀槍的孩子們的威懾下,當即都退到了一邊,不敢近前,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一群孩子費勁的把一匹死馬拖進了胡同裏。


    不是他們不想上去搶,確實是不敢。


    這群孩子,在代州城赫赫有名。


    常言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但是在代州,還有另外一種說法,叫做年長的怕年少的,年少的不要命!


    說的,就是這群孩子。


    聽著客棧小二的話,劉平蒼皺眉問道:“他們都是什麽人?”


    “嗨,還能是什麽人,就是那群大頭兵的孩子唄。老子們戰死沙場,孩子們沒人管,一來二去的,就成了這個樣子。”


    “官府,不管嗎?”


    “早幾年,他們還小的時候,官府倒是偶爾命人送點米麵,周濟他們,到後來,就不管了。”


    小二的語氣稀鬆平常,仿佛在說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樣。


    劉平蒼也不在意他的語氣,隻是隨口又問了幾句。


    好在,這會兒不是飯點,客棧裏今天的客人也不多。


    小二就當打發閑時間了,把這群孩子的來龍去脈,全都和劉平蒼說了一遍。


    原來,不是官府不管,是管不了。


    或者說,沒有辦法管。


    這群孩子的父輩,都是代州城的駐軍……


    五年前,永安元年的時候,代州東北方向的雲州叛亂。


    那一次,平叛的軍隊,就是代州的駐軍。


    那一戰,雖然在曆史的長河中不算什麽,在大梁的史書中,也隻有隻言片語。


    但是實際上,那一戰打的異常慘烈。


    三萬代州軍,在雲州城外,與五萬的雲州軍白刃相交!


    在付出了將近兩萬將士的性命之後,代州軍的兇狠,把叛軍打的怕了,不得不投降。


    這一戰,活著的,或多或少,立功受獎。


    但是死了的,卻是死了。


    這也不是說大梁的朝廷不顧撫恤。


    事實上,大梁元年的徐皇帝,在平叛後,第一時間便著戶部撥下銀兩撫恤災民。


    但是,大梁官場在那時,已經開始腐朽。


    進二十萬兩白銀,出戶部,最後送到陣亡將士的妻子手中,不足五萬兩。


    平均下來,一戶不過二兩多銀子。


    這對於老弱婦孺,還要拉扯年幼的孩子來說,無異於杯水車薪。


    誠然,代州發生的種種,有忠義誌士聽聞後奏報朝廷。


    而朝廷,也在第一時間著郭謙謙率眾嚴查此事。


    但是,在砍下了數十顆大好頭顱,整肅官場之後,這群孩子,則是慢慢的被人遺忘。


    而郭謙謙,則是迴到京師,組建大梁不良人,沒有在過問過代州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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