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別衙門的人之後,劉滿和劉元德父子自然是預備後世,安葬李氏。


    一晃幾天,到了李氏出殯的日子。


    天剛蒙蒙亮,出殯的隊伍便走出了宣陽坊,一路往通化門而去。


    按說,距離宣陽坊最近的乃是延興門和春明門。


    但是這兩個門,春明門挨著興慶宮,從春明門出殯,那是作死。


    至於延興門,根本沒有路去昭應,從那裏出城,毫無意義。


    故而,李氏的送靈隊伍,隻能走通化門出城。


    清晨的嗩呐,總是格外的悲涼。


    尚未到達通化門,嗩呐聲就已經穿過了城牆,傳到了城外。


    城外之人,並沒有因為這種聲音而有太多的表情變化。


    畢竟,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再說了,死人又不是喜事,誰願意湊這個熱鬧。


    一大早上就遇見這種觸黴頭的事情,有的要進城辦大事兒的人,還覺得心裏非常的不爽,忍不住嘟囔:“大早上的,碰上這種事兒,真是太黴了!”


    “你說是吧,小兄弟。”


    路人口中的小兄弟,正是劉平蒼。


    劉平蒼並沒有迴答他的問題,隻是皺著眉頭,沉默不語。


    臉上的表情,有些懷念,有些淡淡的憂傷。


    曾幾何時,這淒慘悲涼的嗩呐聲,代表著他的家……


    “父親,今日是放榜的日子,若是兒子有幸高中,定然帶紅豆去看看您和母親……”


    劉平蒼在心中默默的說了一句,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送殯的隊伍上。


    這是……


    雖然天色不好,可是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送殯的隊伍最前麵的兩個人,一個是劉元德,一個是劉滿。


    難道說……李氏?


    劉平蒼臉色一變,心中不免有些黯然。


    過往與李氏的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


    誠然,李氏對他不怎麽樣。


    但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在劉滿的父母剛剛亡故之際,李氏其實對他和劉紅豆並不差。


    尤其是劉紅豆,可以說是李氏沒日沒夜的操勞,將她一點點的拉扯長大。


    哪怕後來李氏對劉紅豆不好,可也並不能掩蓋李氏曾經的付出。


    劉平蒼深深的歎了口氣,終是敵不過內心,幾步迎了上去,有些語塞。


    在他對麵,劉元德一臉木然。


    劉滿也是滿臉悲傷。


    三個人,相顧無言。


    送殯的隊伍裏有認識的人,趕緊拿了孝袍、孝帽,輕聲說道:“送你嬸子一程。”


    劉平蒼伸手接過,眼神複雜。


    歎了口氣,終是一句話都沒說,隻是披麻戴孝,跟在送殯的隊伍後,一路往昭應縣而去。


    步行送殯,自是比不得騎馬。


    一路行著,一直過了午時,送殯的隊伍才到了昭應縣郊外,劉家的祖墳。


    到了祖墳,接下來自然的安葬的儀式。


    一直到安葬完了,送殯的隊伍準備迴京兆府的時候,之前送給劉平蒼孝袍、孝帽的人才找到劉滿,小聲對他說道:“二爺,劉平蒼剛剛到了祖墳附近時候先走了一步,說是晚些時候要來祭拜父母,就隻能失禮了。”


    眼看劉滿的臉上變顏變色,那人趕緊補充道:“您也別見怪,孩子也不算失禮,一路上規規矩矩。我琢磨著,可能是怕見到父母,這才……”


    劉滿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冷冷的打斷了別人的話:“沒良心的狗崽子!”


    “別,二爺,您先別急。那孩子跟我說,您這一陣要時常祭拜二嫂子,若是不嫌棄,就去劉家老宅……”


    “我去個……”


    那一聲屁字,卡在劉滿的嘴邊,就是說不出口。


    劉家老宅,不比別處。


    那可是他無論如何都要弄到手的宅子。


    硬生生的咽下那個“屁”,劉滿冷哼一聲:“還算他有點良心。”


    說罷,又是一陣忙活,客氣。


    忙活好了,有安排好接下來的祭拜日子,劉滿直接帶著劉元德,往昭應縣而去。


    站在昭應縣的城門下,父子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堅決。


    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拿下劉家老宅!


    不拿到劉家老宅,就算白白迴來了!


    “走,進城!”


    與此同時,劉平蒼已經再次走到了通化門外。


    再度進城,並沒有發生任何事端,劉平蒼一路疾行,很快就到了京兆府的附近。


    正值午時,大街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尤其是京兆府靠著西市,坊市內的眾多商販,有推車的,有挑著扁擔的,準備了各種各樣的東西,全都聚集在京兆府的四周。


    放榜之日,圍觀之人眾多。


    這種做生意的好機會,怎麽可能錯過。


    而且,放榜之日恰逢大梁傳統的小年,大街小巷之中,處處都洋溢著年節的喜慶。


    劉平蒼混跡在人群之中,手裏拿著冰糖葫蘆,時不時咬上一顆,看起來並不起眼。


    “來了,來了!”


    伴隨著一陣銅鑼聲響,人群自動分開,讓出一條通路。


    視線之中,幾騎高頭大馬,昂首挺胸而來。


    恍惚中,似乎可以聽到一個聲音:他來了,他來了,他帶著成績走來了。


    高頭大馬,正是放榜之人。


    幾個人合力,將紅紙金字的大榜貼在京兆府外的一麵牆壁上之後,便站立一旁,麵無表情的看著眾人。


    與之相比,前來看榜的人,則是麵色各異。


    榜上有名之人,興高采烈,榜上無名之人,頓足捶胸。


    這一幕,時常上演。


    京兆府的百姓雖然看的多了,可總是免不了唏噓:“你說今年有沒有跳河?”


    “得有吧,放榜不跳河,那多沒趣。”


    “我覺得也是。”


    聽著身旁人的閑聊,劉平蒼嘴角不由得浮上一抹苦澀。


    “不知道,我是不是榜上有名。”


    他正嘀咕著,身旁忽然傳來一聲驚唿:“跳了,跳了,有人跳了!”


    話音未落,人群頓時騷亂了一起來。


    一大群人,順著聲音跑了過去。


    正準備去看榜的劉平蒼,被人群帶著,隻能暫時的離開了紅榜……


    落水之人,自然有差人救起,接著人群裏少不得又是爆出一陣冷嘲熱諷,讓跳河之人麵色更是羞愧難堪。


    “你跳不跳?”


    劉平蒼的身後,一個非常突兀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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