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世嬌叫道:“兒呀,娘給你報仇。”


    當下右拳滴溜溜一轉,豁地打到連錦悟麵前。


    連錦悟滑步抽身,知道師娘此時神智不大清楚。


    朱世嬌忽掌忽拳,疾風暴雨般的狠攻連錦悟,使到疾處,隻聞掌風聲,不見人影,旁觀的人,個個看得心驚,不想這瘋婆子武功如此之好。隻是她賣弄本事要為“兒子”報仇,可苦了殊離,被轉得暈頭轉向,不住幹嘔。


    連錦悟在拳風中,忽然使出了超卓妙絕的經功,身形平地拔起,竟然在間不容發之際,脫身而出。


    朱世嬌哇哇怪叫,突然把衛殊離放在飯一兩麵前,大概覺得抱著一人礙手礙腳。空出兩手,有如猛虎撲羊,倏忽如電,但見四麵八方都是他的影子,圍住了連錦悟。


    衛殊離覺得天下之奇莫過於此,看看飯一兩道:“原來你是瘋……朱前輩的兒子。”


    看在飯一兩出手救他的份上,”瘋婆子”三字縮迴口中。


    飯一兩連連搖手道:“不是,不是。”


    季珪鶯笑道:“我們大小姐的師母有點……失常。”


    伸手要解開殊離穴道,弄了一會卻無動靜,道:“怎麽解不開?”


    衛殊離道:“她功力太深,不知用了什麽手法。”


    那邊師娘、師徒決鬥得正熱鬧。


    連錦悟連使了幾個身形,才躲開朱世嬌的重重掌力,總算出於同一師門,朱世嬌的招式她都熟悉,勉強可戰。


    朱世嬌雙掌一分,交叉穿插,左掌橫掃,打向連綿悟胸口,右掌卻向連錦悟腹部擊下,已是拚命的招式。


    連錦悟但求自保,並不反擊,腳尖一點,飄然而退。


    衛殊離心思機靈,多少也看出其中的奧妙,尋思有無可利用此時脫逃之策,打眼一見飯一兩,飯一兩正專注的望看他,陡然心中一動,低聲道:“你肯不肯救我下山去?”


    飯一兩道:“好。”


    衛殊離心想”這人真好說話。”便道:“那照我的話去做。你大喊‘媽,快來給我的朋友解開穴道,你的本領太高強了,我解不開你點的穴道。’”


    飯一兩果然大喊道:“媽,快來給我朋友解開穴道,你的本領太高強了,我解不開你點的穴道。”


    朱世嬌愈打愈瘋狂,但是聽到飯一兩大喊的話,像服了”定風丸”,突然刹住身子,轉身大笑道:“兒呀,你總算知道娘的本事是天下無敵了吧!”


    飯一兩吃了一驚,喃喃道:“她是我媽?不是,不是。”


    衛殊離低聲道:“別多說,快叫她解我穴道。”


    飯一兩”哦”了一聲,向朱世嬌道:“你快來解穴。”


    朱世嬌賣弄本事的在衛殊離身上拍幾下,得意道:“怎麽樣?誰也解不開我點的穴道吧!”


    衛殊離站起身子,撇撇小嘴,道:“那是因為這山寨沒有能人。”


    朱世嬌點頭道:“不錯,不錯,這裏除了我,沒有一個本事好的。”


    衛殊離道:“我瞧也未必。”


    朱世嬌怒道:“怎麽未必?”


    衛殊離指指連錦悟、季珪鶯等人,道:“如果她們一起圍過來打你,你打得過麽?”


    朱世嬌叫道:“她們幹嘛要打我?”


    衛殊離道:“你沒瞧見她剛才打你兒子麽?因為你兒子跟我要下山替你買最好吃的東西迴來,她們不肯,說你沒有福氣吃好東西,定要阻攔我們,你說可不可惡?”


    朱世嬌此時神智渾沌,隻當殊離說的都是真的,大嘴巴哇啦哇啦怪叫,道:“你們欺負我孝順的兒子,通通該死!”


    衛殊離拉了飯一兩就走,連錦悟等人要阻止,她便叫道:“前輩,你若打不過這些人,你兒子定要罵你是天下第一無用之人。”


    朱世嬌叫道:“我不是無用之人。”


    左打連錦悟,右擊季銀雪,忽而一拳打向洗嫘鏡,季珪鶯脫身欲追殊離,驀然“唉喲”一聲,背上給踢了一腳。


    衛殊離哈哈大笑,拍手道:“有趣,有趣。”


    一扯飯一兩袖子,道:“還不快走!”


    當先走下山。


    飯一兩遲疑一下,跟在殊離身後。


    走了二十來步,忽聽得朱世嬌叫道:“兒啊,你去那,怎麽丟下娘?”


    衛殊離忙叫道:“我們去買好吃的孝敬你,你可要好好跟人家比,等你打贏了,你兒子就會迴來請你吃好吃的。”


    聽得朱世嬌笑道:“好,好,好,我一定打贏,乖兒子,你快去快迴。”


    衛殊離心想”這老太婆真有點瘋了。”卻是愈走愈快。


    她非常活潑好玩,在”金龍社”時,雖說大部份的時間都待在家裏,但衛紫衣肯投她所好,布置遊樂間,又有一應俱全的煉丹室和一間空屋子,讓她繪畫,隨意安排,受幹什麽就幹什麽,且衛紫衣待她千依百順,不時攜她至城裏看戲、散心,不愁日子寂寞。但是在”黑風寒”,一大段沉悶的日子,就如揮灑不開的濃墨,那樣呆滯,非她所能忍受,此刻有逃走的機會,她是一刻鍾也待不下去。


    走得急了,再加心裏緊張怕連錦悟等人追來,到了半途,胸口一陣絞痛,不得不停下來休息,服顆”護心丹”。


    飯一兩一臉焦急的在他身而走來走去的團團轉。


    服了藥,過得好一會,殊離覺得好多了,也有力氣說話:“噯,你不要在我麵前轉來轉去,轉得我頭暈。”


    飯一兩喜道:“你好了。”


    醜臉上滿是真誠的關切。


    衛殊離點點頭,奇道:“剛才你為什麽要救我?”


    飯一兩道:“你是好人,那麽親切溫柔。”


    衛殊離一頭霧水,心想我們第一次見麵,我對你有什麽好了?但此時先離開是非之地要緊,便站起身子,眼見有二條叉路橫在跟前,心知在九迷山迷了路要糟,便道:“你剛才由那一條路上來?”


    飯一兩看看左邊那條路,想了想,道:“好象這條。”


    但當他看向右邊那條路,也覺似曾相似,道:“應該這一條才對。”


    衛殊離沒好氣道:“到底是該走那邊?”


    飯一兩一口暴牙磨著下唇,道:“我也弄迷糊了。”


    衛殊離歎了口氣道:“那也無法可想,隻有各憑運氣,各選一條路走,看誰走得出這鬼山。”


    飯一兩搓著手,總覺得極是不妥,卻不知如何表達。


    衛殊離道:“我要走左邊的路,再見!”


    飯一兩跟著不放,道:“壞人會欺負你。”


    衛殊離轉身,笑道:“你會幫我麽?”


    飯一兩不住點頭,道:“會的,會的。”


    衛殊離聽了倒也有些感動。


    那是一棟坐落在山腰上的房子,房子不大,也不能形容成鳥窩般小,總之,住個六、七人是沒問題的。


    房子是以一棵棵二人合抱的鬆木築成,原始風貌保留得十分徹底,樹皮未刮也未上漆,陰濕天氣所遺留的蘚苔東一塊西一塊,二樹之間的空隙處,也未用木層填滿,所以,通風設施很完善,屋頂亦是原木所造,陽光從木縫間穿透入內,采光亦不差,因此,屋主索性將窗子省了,隻開了一扇門。


    房子四周雜草叢生,而且距離市鎮很遠,很偏僻,附近簡直可以說是荒無人煙,距離這屋子最近的,是一間屋主自搭,看來搖搖欲墜的茅廁。


    風雅之士每每喜愛為居處取個超俗名字,此屋之主顯也是此輩人物,唯一的大門上題著二個濃黑的草體大字,如蛇舞蟲蠕,仔細辨認,依然能認出題的乃“勤鄉”二字。


    此時正六月!陽光正盛,毫不留情的照出這棟房子的灰敗,蟲蛀樹身,凹凸洞洞隨處可見,顯然這屋子已經很有年代了,若是夜色朦攏之際自遠處望去,倒有那麽股清雅出塵,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有一條羊腸小徑通往山下,這時——


    有人從這條快被雜草湮沒的小徑飛掠上山,瞧相貌是四十許中年人,適中身材,輕功不俗,不一會已掠至木屋,瞧清了上所題大字,不禁嘴角上翹,冷冷自語道:“你雙惰楚生、楚勞若夠得上勤之一字,草莾江湖豪傑,豈不全成了趕屍的?”


    那人清了清喉嚨,不再嘀咕,朗聲道:“生意上門,楚大俠能否開門一敘?”


    門沒有開,也無任何聲響,那人煩躁的又喊一遍,一方寬尺餘的泛黃白布不知用何戲法,突然垂在門上,蓋住“勤鄉”字跡,布上寫著“不懂規矩,滾!”


    那人既然找上門,自然知道屋主的怪規矩,又朗道:“這筆生意非同小可,家主囑咐小人須當麵與楚大俠說清楚,楚大俠可否壞一次規矩,小人迴去好交待。”


    一方陳舊紅布從天而降似的,蓋在泛黃白布上,黑字紅底書著“天下烏鴉一般黑,何權特殊哉?”


    中年漢子目及紅布,禁不住抖了一下,屋裏怪人以紅布表示他已動怒。在江湖上闖過幾天的人都知道,在不知名的山腰,有一間正常人不會去住的木屋,有一對年約四旬的堂兄弟住在那兒,一名楚生,一名楚勞,江湖號稱“楚門雙惰”,惰者,懶也,堂兄弟二人以懶出名,甚至老婆都不願娶,省得煩人,“能躺絕不坐,能坐絕不站”,是他們堂兄弟最好的寫照,無人能勉強他們做不願做的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劍出峨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泥石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泥石六並收藏劍出峨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