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輛馬車外表不起眼,裏麵卻布置得十分舒適。軟綿綿的二條長凳,可坐可臥,一張釘牢的四方幾,其實是一塊大磁石,縱橫劃著細線,既可下棋又可當桌子,當然每顆棋子均是鐵鑄,舟車顛簸,也不怕棋子散了,連杯子、茶碗的底緣也鑲上實鐵;車壁上鑄鐵圈箍住三隻銀壺,分別裝著參湯、茶水、香片,如果楚不休在,香片就換成美酒。


    衛殊離忽然道:“嘴淡得很。”手指在座位下一扳,跳出二隻相連的櫃子,左邊的櫃子放著四、五樣果子,右邊的櫃子放著大大小小幾隻食盒,熏肉、蒸食、糕餅、蜜餞、糖果,都是殊離愛吃的零食居多。


    說道:“小棒頭,你要吃什麽自己挑。”


    小棒頭咯咯笑道:“你嫁了人,還是愛吃零嘴。”


    她坐席下也有同樣的暗格,放著三人的衣物和一些用具。


    將一粒鬆子糖送進嘴裏,殊離道:“你也吃吧,就沒話說啦,張嘴。”


    拈起一粒糖射進去,小棒頭張嘴接下,咀嚼一會,道:“很甜。”


    二人相視而笑。


    小棒頭索性坐過來,兩人湊在一塊兒挑好吃的零嘴吃。


    衛殊離道:“你們北方人吃的花樣通常不及南方人變化多,隻有京城一帶堪稱有的比。”


    小棒頭好笑道:“你嫁了魁首,不就是北方人了麽?”


    衛殊離嗔道:“這小妮子的嘴何時變得這般利了。”


    小棒頭笑道:“告訴你要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麻!”


    衛殊離噗嗤一笑,道:“不過大人家幾歲,就搬出大道理來壓人。”


    取塊豌豆黃送進嘴裏,道:“這東西怎麽做的,你知道麽?”


    小棒頭道:“用豌豆泥加糖做成,看來好象嫩黃色的豆腐,再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吃,能卻暑解毒呢!”


    衛殊離道:“原來如此。”


    她愛吃這些食物,卻從來不知做法,因為她於家事可說一竅不通,也不需她去動手,自有人做得好好的,她頂多開口交待兩句。


    不過,她品味之精,心思之細密,下人也不敢欺她年輕而偷懶散漫。


    小棒頭刀削著水梨,一邊跟殊離談天,馬車突然毫無征兆的刹然停住,聽得馬不斷嘶住,馬泰喝道:“兩位突然偷襲射馬,有什麽指教?”


    衛殊離和小棒頭互望一眼,心頭嘀咕著,又聽見一女子的聲音道:“這位壯士,我們姐妹想見一見秦公子,有所冒昧之處,還請恕罪。”


    衛殊離聞言便下了馬車,走到馬前,隻見兩頭駿馬上各端坐一位身著勁裝,披風飄揚,英風颯爽的大姑娘。


    馬泰道:“公子,你不必理她們,我來打發她們。”


    衛殊離皺眉不語,低頭診視自己這邊嘶叫不已的馬,撫摸馬須溫柔道:“安靜些,我會醫好你。”


    轉頭向小棒頭道:“取百寶囊下來。”


    一女子道:“秦公子果然好俊美人品,剛才我姐妹告訴我有這樣一個人時,我還不相信呢,如今我可服了。”


    另一女子道:“世間男子,可沒人比得上你。”


    馬泰聽了好笑,哈哈大笑起來。


    那女子叱道:“有什麽好笑?才在飯莊裏你表演的幾手刀法也算不錯,可不夠資格在我姐妹跟前張狂。”


    馬泰道:“哼,原來你們一直跟我們。”


    那女子道:“不是你們,而是他。”


    往衛殊離一指。


    衛殊離自百寶囊取出一小塊磁石,吸出馬腳上十餘支梅花針,再敷上金創藥,馬便安靜下來了。


    那女子讚道:“有好容貌,又懂得體貼,稱得上十全十美,我果然沒看錯。”


    衛殊離道:“你們要一直坐在馬上跟我說話麽?”


    那二名女子翻身下馬,身手十分矯捷。


    衛殊離道:“姑娘尊姓大名,找秦某何事。”


    那女子道:“我叫季珪鶯,這是家姐季銀雪。”


    衛殊離看看馬泰,馬泰搖搖頭,表示不知這對姐妹花的來頭。


    季珪鶯又道:“我們想請公子到寒舍作客。”


    衛殊離道:“幹嘛呀?”


    季珪鶯笑道:“你到了就知道。”


    衛殊離道:“我等有事在身,並無閑暇,下次再打擾。”


    季珪鶯道:“方才飯莊裏聽你說是出來玩玩的,到寒舍也是一樣。”


    衛殊離道:“哼,騙騙那幾個混球,姑娘不必當真。”


    季銀雪道:“秦公子,你還是去一趟的好。”


    衛殊離道:“強請麽?”


    季銀雪道:“請不到人,我姐妹可要叫人笑話了。”


    衛殊離撇撇小嘴,道:“我不愛去。馬泰,打發她們走。”


    馬泰手握長刀,上前道:“我們公子的話聽見了麽?”


    季珪鶯道:“聽見了,秦公子如此硬氣,更加叫人喜愛。姐姐,我們上吧!”


    季銀雪拔出一對鋼刺,直點馬泰麵門,馬泰不退反進,鋼刀反手削出,虛晃招,鋼刀嘀溜一轉,順斬季珪鶯脈門,季珪鶯哈哈一笑:“馬大哥要以一敵二,我姐妹恭敬不如從命。”


    一對短劍在手中一轉,旋身盤打,上刺馬泰咽喉,下刺馬泰腹穴。她一加入戰圈,威力增加不止一倍。


    小棒頭道:“這兩個女的是什麽來路?請你去她家做什麽?”


    衛殊離搖搖頭,心想:“出門前大哥告訴我不要惹事生非,以免耽誤行程,可是我安安靜靜的,是非自己惹到我頭上來,這是什麽道理?”


    季珪鶯使著一對短劍,左晃一招,右刺一劍,狠辣非常,馬泰幾次要奪她的短劍,但因有季銀雪在旁唿應,不能得手。


    季珪鶯不僅劍術好,而且身手十分靈巧,尤擅遊身纏鬥的小巧功夫,瞬息之間,向馬泰連攻十幾劍,馬泰大怒,突然不去管季銀雪的攻擊,左手空手入白刃,奪了季珪鶯一雙短劍,但自己的背部也賣給了季銀雪。


    季銀雪兩隻鋼刺就要刺入馬泰背後”肺俞”大穴,與此同時,聽得嗤嗤兩聲,這暗器來得好快,季銀雪如果傷了馬泰,則逃不過暗器之襲,在不知暗器是否有毒的情況下,季銀雪迴身自救,雙刺削落暗器,打眼一看,卻是自己方才射馬所用的梅花針,不由望向衛殊離,但見他笑吟吟的,也不知是不是他射的。


    馬泰之所以敢賣弄險招,也就是看準殊離那手暗器功夫,必不會坐視他吃暗虧,果然一舉奪下季珪鶯的兵器。


    季珪鶯怒道:“原來在飯莊裏你並沒有用真功夫,倒是我小覷你了。”


    馬泰道:“對一個下三流的扒手,跟對付女土匪,當然是有所不同。”


    季銀雪怒道:“你才是土匪,我們不是。”


    馬泰道:“不是土匪,幹嘛強請我們公子到土匪窩。”


    季珪鶯道:“你以為奪了我雙劍就可以誇口了麽?不要臉的臭小子,看招!”


    雙掌一錯,一招”花開見佛”,左掌猛切馬泰的脈門,右手一抓,就要硬搶馬泰的長刀。


    馬泰不想她來得如此之快,但焉能給她抓著。


    大刀一揮,馬泰旋風迴步,早已繞到季珪鶯背後,忽的一刀,直向季珪鶯肩後削去,季銀雪喝聲:“妹子小心!”


    人隨聲到,馬泰的刀鋒尚未沾及季珪鶯衣裳,驀然給季銀雪反手鋼刺一刺,”嗤”的一聲,馬泰的袖管已給她劃破,要不是他縮手得快,這條右臂少不得也要掛彩。


    馬泰大喝:“好,再來!”


    腳跟一旋,轉了半圈,順手一刀向季銀雪橫切過去。季銀雪不敢以鋼刺硬砸馬泰的厚背刀,一個”鷂子翻身”,避開馬泰那一刀,再一縱身,落在衛殊離身前,轉攻殊離。


    馬泰大怒:“可惡的臭婆娘!”


    想要截下季銀雪,卻給季珪鶯纏得一時脫不了身,大怒之下,還險些著了道。


    衛殊離笑嘻嘻對季銀雪道:“好吧,我陪你玩幾招。”


    金匕首橫空一劃,矯若遊龍,狠厲非常,對準季銀雪雙目就刺。


    季銀雪驚唿一聲,本能地頭一仰,不料殊離這隻是虛招,順著季銀雪後仰之勢,金匕首直削而落,季銀雪但覺肩上一陣劇痛,已給削鐵如泥的金匕首割了一條裂口。


    衛殊離一招得手,小棒頭在一旁歡唿,她並沒有什麽武功,但素知殊離花樣最多,果然一出手即奏捷。


    要知道殊離天生體質較弱,他父親秦英空有一身好本領,卻不敢讓她太勞神,隻傳授內功、輕功、暗器,和固元保命的醫術和煉丹竅門。


    直到遇上楚不休,才由楚不休傳授劍法和幾手擒拿法,針對殊離的性情和體力,所教的每一招都很簡單,卻都要叫敵人非嚇一跳不可。


    不傷敵人也能自保。


    馬泰見殊離應付自如,心神一定,手下更靈活,厚背刀霍霍展開,隻見刀影如山,說是一刀可以把人斬成兩片,還真叫人不能不信呢!


    季珪鶯的本領在一對短劍上,掌法不如劍法,那敢以一雙肉掌去觸刀鋒,向右滑了二步,趁勢拔下發釵當劍使,左手從暗器囊掏出一把梅花針以”滿天花雨”的手法向馬泰暴射而去,這同時,發釵淩空刺下,幾乎與暗器同時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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