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醉酒後醒來一定頭疼如裂,唐卓隻覺得渾身不舒服,有人扶起他把東西灌進他嘴裏,液體順喉而下,難受的感覺減輕不少,睜開眼睛,卻是楚不休關懷而帶笑的臉龐。


    雙目在屋裏巡視,唐卓道:“小虎呢?”


    楚不休道:“老展帶他去打獵,他想要一張白虎皮。”


    唐卓急著想下床,道:“那太危險了,我要趕去幫他。”


    一下地卻是酸軟無力的欲倒,楚不休將他放迴床,語重心長的道:“你永遠都這樣?任何事都想追求完美,害怕出一點差錯,小虎隻比你小一年,又有老展陪著,不會出事的,問題是你自己該好好調養,縱酒的後果挺難收拾的。”


    唐卓向來自製,聽了也不反駁什麽?


    楚不休看他這樣,真是好氣又好笑,道:“你有什麽話就說出來吧!不說出來,誰也不會明白你心裏想的。”


    唐卓看著他,道:“我沒什麽好說的,明天就和小虎迴四川。”


    楚不休冷道:“就這樣?然後一輩子活在懊惱和迴憶裏?”


    唐卓狽狽瞪著他,吼道:“我能怎樣?她已經答應要嫁給你,我還能把她搶過來麽?”


    說著雙手抱著頭,呻吟道:“我不能,我做不到,爹如果知道我有這個念頭,會打死我的。”


    良久,楚不休都無言以對,心道:“前夜裏,在門外的人果然是他,真是糟糕。”


    唐卓在父親嚴格的教導下,任是做啥事也中規中矩,還替他訂了一門親事,名門世家講究門當戶對,而且決定了就不能再更改,在這種情形下,喜歡上別的人,真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楚不休平和的道:“你喜歡殊離,我看得出,這隻不過是迷戀……”


    唐卓反駁道:“不是一時迷戀,在四川第一次見到她女兒裝,我就知道我喜歡她,隻是我也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事。”


    笑笑,楚不休道:“唐卓,我不願你悵然返迴四川,隻有解開你心中的結;我明白你不服氣,但你不妨冷靜的想想,你喜歡殊離那一點?你又了解她多少?還有她的怪脾氣、淘氣個性,你自問能包容她的缺點麽?”


    頓了頓,又道:“你想她時,隻想到她天真可愛的一麵,等你真正和她相處,卻受不了她不是你心目中的淑女,忍不住開口要糾正,殊離就說你八股;唐卓,你喜歡殊離,就似蕭傲雲,都是沒有見過這樣淘氣的女孩而心生悸動。”


    唐卓陷入沉思,整理腦中混亂和意念。


    楚不休要人送來吃食,輕聲道:“你餓了就起來吃,唐虎近晚就會迴來。”


    開了門要出去,唐卓突然叫住他,道:“你……你到底喜歡她那一點?”


    楚不休轉身笑道:“她的一切,包括優點和缺點,最主要的是她的真性情,使我原本打定不結婚的念頭搖搖欲墜,連你也不得不承認,她是一個很特殊的人。”


    唐卓終於扯出一絲笑容,楚不休真摯的道:“小兄弟!偶爾放鬆一下自己,不要做得太辛苦,你隻消學得唐容一成的瀟灑,你將會是唐門新一代最受人讚賞的英雄。”


    唐卓正待說什麽,這時突然插進殊離的聲音:“大哥,你在做什麽?”


    楚不休問唐卓:“要她進來麽?”


    唐卓搖搖頭,楚不休也搖搖頭,開了門出去,衛殊離迎上前道:“唐卓小小子還沒醒來啊?”


    “醒了!需要休息。”


    “他看來不像一個會喝酒的人。”


    “你想去騎馬麽?”


    “是呀!大哥!我們說好要試白馬的腳程,對了,我決定把它取名為‘一點紅’,因為它有一個紅鼻子。”


    “哦!我知道你還沒忘記哈大那匹‘一點紅’,所以把這馬也取相同名字來紀念。”


    “希望這匹‘一點紅’不輸給它。”


    “隻有試了才知道,大哥騎黑仔和它比比。”


    “要是它輸了,我打它屁股。”


    “哈哈!別淘氣!它還沒兩歲,還小的很。”


    “好吧!我先進去看唐卓小小子一眼,看需不需要吃解酒藥。”


    “迴來再看,不要吵了他。”


    “你進去那麽久就不吵,天曉得你們說什麽悄悄話。”


    聲音愈去愈遠,唐卓知道他倆已走遠,又在床上坐了一會,突然起身收拾行李,大步走了出去。


    詩雲:


    鐵甲將軍夜渡關,


    朝臣待漏五更寒,


    山寺日高僧未起,


    算來名利不如閑。


    人生在世,爬得愈高,禁忌愈多,害怕愈多,雖明知日後入土為安什麽也帶不走,但已經不可能迴頭,因為他習慣了錦衣玉食,習慣了受人阿諛,害怕有朝一日,一切都沒有了,受人冷落嘲笑,有詩為證:


    貧居鬧市有鋼鉤,


    鉤不住至親骨肉,


    富住深山有木棒,


    打不斷無義親朋。


    世情冷暖,如人飲水各自知,夫複何言?


    黃河九鬼均是江湖亡命之徒,雖然風老九和殷小七因為誤會被打成一死一重傷,其餘七人一點也沒有退縮的意思,照舊打著發財的主意,說不定心中反而高興少二人分潤,畢竟十萬兩不是小數目,分攤下來也夠過下半輩子了。


    熊予、翟聖鈴、焦海蘋、紫千紅、周遠竺及孫甘梅六女也打著相同的主意,隻是不願朝上麵,均各顯神通。


    隻是,劉家村就隻琳兒家兼營客棧,不得不住一起,尤其黃河九鬼的馬被殊離玩花樣,害他們吃了苦頭,各自跑了好遠,待迴到劉家村聚合,正巧六女光臨,熊予臉含諷刺笑意,花二妹以女人特有的細心懷疑道:“會是她們想陷害你我奪不得生辰綱?”


    梁阿森就是發現風老九被拖去埋葬而跑來告發,引得黃河六鬼前去,楚不休亦跟蹤著,才使殊離遇上海鯤而發生一連串的事件,此時也道:“大姐的懷疑不是不可能,說不定七哥、九弟的死也同他們有關。”


    汪世禹老練道:“現在別輕舉妄動,生辰綱要緊。”


    白二突然細聲道:“大哥!明天正午,運送生辰綱的人就要上船過黃河,照說我們兄妹以黃河為名,在渡船時劫奪最是幹淨俐落,不過,不能不防著人家提早下手。”


    趙鳳山接著道:“沒錯,咱們水性好,別人可未必,必然不願在江上和咱們爭奪,要提防別人今晚或明早先奪走。”


    汪世禹頷首道:“五妹、六妹盯牢那六女的舉動,其餘的注意生辰綱的動向,十萬兩不少,說不定有紮手人物護送。”


    趙鳳鳴看他一眼,道:“大哥你呢?似乎有任務。”


    汪世禹笑道:“四弟恁地機靈,沒錯,愚兄要去牽住楚不休。”


    白二奇道:“他關我們什麽事了?”汪世禹沉吟道:“楚不休一向很少出門,這時突然出現和咱們碰麵,我怕……”下麵就不用說了。


    陸虹妙道:“他生意遍布南北,偶爾出門巡視各地狀況,也是無可厚非,大哥何苦自先煩惱。”


    趙鳳鳴幽幽的道:“楚不休財大勢大,本身長得俊,武功又好,這樣的人,我瞧著也是心動,也不怪有人為他說話了。”


    陸虹妙剛硬的臉上呈現怒色,怒喝:“趙鳳鳴,你嘴裏放幹淨點!”


    趙鳳鳴哈哈一笑:“自己人說說笑,何必惱羞成怒,好象真有那麽迴事。”


    陸虹妙雙目怒火燃燒,死死盯在趙鳳鳴臉上,大夥兒都知她性格剛硬,說不得笑;一推兄弟肩膀,趙鳳山道:“兄弟!別鬧事!賠個罪吧!”


    趙鳳鳴一樣嘻皮笑臉的道:“老哥,別這麽嚴重,五妹在生自己的氣啊!”


    花二妹不悅道:“你就愛嘴頭上占人便宜,難怪人家不喜歡你。”


    這次換趙鳳鳴變色,道:“我喜歡誰了?”


    花二妹學他方才的口氣;幽幽的道:“你因為嫉妒才出口傷人,你諷刺誰就是誰了。”


    趙鳳鳴豁然起身:“你胡說些什麽?”


    花二妹咯咯一笑,道:“自己人說說笑,何必惱羞成怒,好象真有那麽迴事。”


    白二大笑道:“六妹,你記性真好。”


    這無異火上澆油,趙鳳鳴的臉有如燒盤兒的紅了。


    汪世禹見鬧得不象話,喝道:“夠了!什麽事都留到以後再討論。”


    梁阿森道:“大哥!你真要去碰楚不休?”


    汪世禹道:“不是正麵接觸,隻是去觀察他有沒有這個意圖?”


    花二妹看了陸虹妙一眼,道:“我想五姐說的也有道理,楚不休隻不過適逢其會,而且以他的身份,又怎麽幹這種勾當?”


    汪世禹哼道:“沒有人會嫌錢多,小心總是沒錯。”


    花二妹和陸虹妙互望一眼,都覺此人未免小心得過份。


    七人出了汪世禹房間,來到外麵廳堂,就見一個人對他們嘻嘻一笑,卻不是衛殊離還有誰,身旁除了楚不休,還有展熹、禹泰、戰平、唐虎三人,更增強汪世禹的警覺心。


    衛殊離有意無意的高聲道:“這地方很美麽?怎麽有人逗留不去?”


    汪世禹朝楚不休拱拱手,七人出門而去,衛殊離道:“我們也跟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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