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街上店鋪已打烊關門。


    紅楓樓外,一片漆黑。月色朦朧,刀劍寒光。


    喬恩躺在床上還未醒來,簫媛在一邊悉心照料。


    葉暖獨站窗邊,迴憶著龍井山莊往事。


    忽然一枚黑鏢徑直飛向葉暖眉心,待葉暖有所反應之時已無法防備。正在此刻,一柄劍橫飛而過,恰好擋在葉暖和黑鏢之間,“乒”地一聲,黑鏢落地,葉暖也嚇得趕緊蹲下。


    “樓外有殺手!”


    站在門口的正是荊宇,手中僅剩蒼翠星辰劍鞘,而劍正橫插在窗套之上。


    自喬恩迴到紅楓樓之後,荊宇就覺察到兇手暫時饒過喬恩性命的目的:不僅要殺了探知秘密的喬恩,還要殺了喬恩身邊任何有可能知道一絲疑似內幕的人。


    葉暖雙唇緊閉蹲在窗下,剛才的黑鏢正為取自己性命而來,而黑鏢主人唯一的目的便是殺人滅口。


    想到這裏,葉暖不由得四肢打顫,不僅僅是對那些人兇殘的恐懼,還有對他們深深的憎恨。


    收拾情緒,刻不容緩。兩人以最快速度趕到喬恩和簫媛所在的房間。路過樓梯時,荊宇已然隱約聽到樓下輕盈的腳步聲。


    房間內,簫媛坐在青竹椅上美眸微合調理內息,喬恩躺在床上已經氣息順暢。


    “紅楓樓內有殺手。”荊宇言簡意賅。此時再已無時間多做解釋。


    荊宇話音剛落,隻聽見門外疾跑聲越來越近,在房門被打開的同時,兩個黑影破窗而入。


    七個黑衣人,均黑衣蒙麵頭頂黑紗,與之前葉暖所說分毫不差。


    “來者何人?竟敢擅闖紅楓樓!”簫媛冷冷問道。不知何時,她手中多了一把琵琶。琵琶精致獨特,身部左側有畫江南美景,右側賦詩:“笛奏龍吟水,琴扶水龍吟。”


    黑衣人不做迴答,七人同時向前躍出。


    簫媛輕拂琵琶,一聲顫音響起,七枚薔薇鏢七枚紅楓鏢同時飛出。


    薔薇鏢形如薔薇花瓣,輕飄而過,路線詭異讓人防不勝防,鏢刃塗有薔薇梨花雨,中鏢者穴位暫封,內力暫失。紅楓鏢乃簫媛於紅楓樓自創暗器,鏢身形如楓葉,略大於薔薇鏢,飛行時旋轉中五個鏢刃中各射出一根毒針,毒針如絲,塗有紅楓安魂散,中針者短時間內失去行動能力。


    房間略小,十四枚飛鏢飛去,七人紛紛抵擋躲閃。其中一人以黑鏢相抵,黑鏢淩空撞上紅楓鏢時正巧一根毒針飛出,徑直刺入那人頸部。那人搖晃兩下便“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其餘六人拚盡全力才躲過飛鏢,卻沒想簫媛再次撫琴,又是十四枚飛鏢伴著顫音飛了過去。


    簫媛似乎看出了黑衣人躲鏢習性,刻意改變了出鏢方位。這一次黑衣人由於屋內空間不足,躲閃不及,又有一人同時身中薔薇鏢與紅楓鏢後倒在地上。


    餘下五人躲開後怕簫媛再次發鏢,相互對視後一擁而上攻向簫媛。


    若房間內僅有簫媛一人,她則必死無疑。但屋內還站著荊宇與葉暖兩人。


    黑衣人隻上前兩步便與荊宇葉暖交上手來。


    葉暖雖為庭北太極門弟子,但畢竟武功有限,身中兩掌一刀便順著牆壁癱坐在地。


    荊宇本與三人相鬥,葉暖倒地後便受五人夾擊。


    這五人雖算不上高手但也身手不凡,荊宇右手舞動蒼翠星辰劍身,左手反手揮動劍鞘,一攻一守也能打個難解難分。


    簫媛此時不敢擲鏢,六人纏鬥在一起時若用普通飛鏢則能助一臂之力,但薔薇鏢和紅楓鏢套路奇特,並不適合眼下戰況,於是便從琵琶中抽出短劍加入戰局。


    見簫媛前來協助,荊宇便更加賣力。年少時他曾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許諾過要保護簫媛,如今麵對強敵,正是兌現諾言之時。


    簫媛不善用劍,處處遭黑衣人緊逼而難以招架。其中一人大刀下劈直砍簫媛右肩,荊宇情急之下揮劍去擋。就在此時,荊宇劍鋒鬼使神差劈中那人刀鋒,劍鋒如若劃過空氣,而那人的刀卻已斷成兩截。


    此一幕驚了黑衣眾人,沒人想到荊宇手中這劍竟輕易便削鐵如泥。


    荊宇原本信心略有不足,在斬斷一人刀鋒後氣勢便愈發強勁,與簫媛配合七八迴合內便打得那五人退到牆邊。


    “走!”


    其中一人發出嘶啞低吼,另一人隨即拋出兩枚煙霧彈。一陣煙霧揚起令荊宇簫媛兩人不停咳嗽,待煙霧散盡,那七名黑衣人便全身而退。


    “可惜了!原本想留下一人逼問線索的!”簫媛看著被撞壞的窗戶搖頭歎息。


    荊宇環顧房間,發現地上還落著那一截被自己劈斷的刀鋒。


    “有這截刀鋒,不怕查不出那黑衣人的身份。”荊宇撿過刀鋒端詳起來。


    “我不明白就憑那幾人的身手是如何將我師兄打成重傷還能滅了葉家滿門的?”簫媛望著荊宇手中的刀鋒殘片露出疑惑神情。


    “或許,今晚的黑衣人並非龍井案那群黑衣人,他們同屬一個組織卻不是同一批人。而且據葉暖所講,龍井案那夜是龍井山莊防備最薄弱之時。”荊宇猜測道。


    “他們善於趁人不備暗下毒手,為何今天不提前在紅楓樓下毒?”荊宇又自言自語道。


    “因為毒煙在紅楓樓都不起作用。我的薔薇花香提煉自薔薇海,可化解任何毒氣。紅楓樓門客皆知一二。又或許並不把紅楓樓放在眼裏。”簫媛迴答。


    荊宇此時眼神突然淩厲無比,猶如斬斷刀鋒的劍鋒。


    簫媛也覺察到自己話中玄機,似乎除了自己相熟門客以外,再無人知曉紅楓樓內薔薇花香的功效。


    難道兇手早就潛入紅楓樓與自己相熟?


    想到這裏,簫媛不禁打了個寒顫。


    “快為葉暖療傷吧。”荊宇此時手握殘刀出門離去。


    一日之內,四人中兩人受傷。不用多想便知那黑衣人組織絕不會就此罷休。隻是喬恩未醒又遭遇葉暖受傷,所幸葉暖刀傷隻是外傷,身中兩掌也並無大礙,休息幾日便可完全恢複。


    垂楊拂綠水,搖豔東風年。花明玉關雪,葉暖金窗煙。


    葉暖人如其名,如春般綻放希望,如白雲綠水間蕩漾垂楊,雖身處境地寒如冰天雪地,孤獨一人無限離愁,但帶著希望終究會擁抱暖陽。


    房間內荊宇席地而坐潛心練功。房門緊閉,半片殘刀靜臥於茶桌之上。


    清心寡欲,無欲則剛。以靜製動,內外兼傷。知己知彼,萬物皆理。洞察乾坤,心如神鋒。


    自簫媛說出紅楓樓內薔薇花香的功效之後,荊宇便感覺到紅楓樓的確與別處有所不同。


    花香時而清淡時而濃鬱,清淡時如獨坐薔薇花海品一盞清茶與日月清風相伴,濃鬱時如身處江湖漩渦猛飲一杯烈酒看江湖刀劍情仇。


    清淡如靜,濃鬱如動,動靜相伴即江湖二境。想必南瀟薔薇海祖師楚蓮香早就看透一切而退居薔薇海,隻是歸隱者有意而紛亂者無心,一代江湖藥聖也不得不分出紅白薔薇兩派絕學。


    “給你熬了一碗湯藥,對練功有所幫助。”簫媛叩門聲響起。


    荊宇調息起身開門,門口簫媛換了身裝束。依舊紅白相間,發簪卻是紅白薔薇,衣衫緊束襯托出嬋媛身姿,一副出門遠行的樣子。


    看到荊宇略顯怪異的眼神,簫媛解釋道:“葉暖傷勢無礙,師兄傷情穩定。昨夜黑衣人未能得手定會再次前來,久留於此必定引來麻煩。”


    “逍遙莊還是薔薇海?”


    荊宇接過藥碗飲盡,此藥像極了那夜薔薇酒,不過下肚後感受卻是濃濃暖意。


    “不能將災禍引向父親和師尊那裏。”


    夕陽西下。紅楓樓外人頭攢動,吆喝聲此起彼伏,一片繁榮景象。紅楓樓內,歌舞喧嘩,逍遙快活。


    簫媛引著葉暖和荊宇走進地窖,荊宇背上的喬恩還在沉睡。地窖如同小型迷宮,左彎右繞,三人終在一處死胡同內停下。


    葉暖端著燭台幫簫媛在牆壁上摸索,沒過一會便聽見一陣“轟隆隆”的聲音響起,側麵一道石門打開,向下是約摸幾十級階梯。


    “這裏通向青園城外。”


    身在江湖則必留後路。簫媛雖年紀輕輕但也冰雪聰明,這條暗道便是簫媛私藏之退路,除她之外再無人知曉,即便有人知曉也難以在地窖迷宮中找到入口。


    “沒想到你在紅楓樓僅住一年便要和我們一起離開。”


    “紅楓樓本就是我暫時棲身之所。心懷天下又豈能安居於此?”


    簫媛身為女子卻有如此俠義之心讓荊宇佩服,隻是他不知她央求父親贈紅楓樓給她就是為了等他履行諾言。如今諾言兌現,紅楓樓便失去了價值。


    暗道內陰寒潮濕怪味撲鼻,三人僅憑一盞燭台摸索前行。簫媛之前也隻來過一次,目的是查探暗道另一端是否足夠安全。


    紅楓樓本在青園城繁華街道,距離城外本就有一段距離,從地道出城還需繞開河道及其他建築,所走路程便更長也更耗時。


    “那斷刀中有何線索?”


    簫媛的聲音突然響起,伴隨著趟水的雜亂腳步聲在暗道中迴響。


    “還沒發現。僅是覺得那刀質地怪異,不像真正的刀,也許是某武林怪人的怪刀吧!”


    燭台燃盡,暗道也已走到盡頭。時間不快不慢,正好準確,不知是否簫媛有意設計。


    暗道另一頭是一僻靜偏幽之處,像極了年少時荊宇與簫媛曾嬉戲玩耍過的江邊小林。


    這邊江邊小築,那邊江楓漁火。


    “此地距青園城已有一段距離,對岸是百年漁村,因位置極其偏僻,是江湖人極少涉足之處。”


    葉暖輕輕歎氣,坐在江邊默默擦劍。


    荊宇安頓好喬恩後便坐在葉暖身旁。他知道葉暖此時心裏所想,也能體會葉暖心中所感。同樣或相似的經曆總能讓一些人心有靈犀。


    “能否展示一下太極劍法?有些地方我還不太明白。”


    荊宇目的隻是讓葉暖不再胡思亂想。


    葉暖性格溫柔似水,待人接物皆如暖風拂麵,楊柳依依。聽到荊宇的請求時便起身練劍。


    月下舞劍,輕盈翩翩,江上月影,劍光乍暖,雖已入冬,卻似桃花盛開。


    人心如劍心,葉暖性格如此,便連舞劍也如悠悠劍舞,毫無攻擊之意。


    “你心有雜念且善念太強,如此難以練出太極劍法的真正效力。”


    “太極武功本就為強健體魄、柔中帶剛,為何要帶著殺機?”


    葉暖辯駁。她生來便性格柔弱,如此辯駁也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弱點。


    “此處也不能久留,明日啟程向北前進。”恰巧此時簫媛走來化解短暫尷尬。


    荊宇與葉暖對視一瞬,發覺她眼中略帶歉意。


    “我剛發現那殘刀材質確實怪異,昨夜與那人交手發現其刀法並不很精,至少與我見過的使刀之人不同。”


    簫媛如此一說,荊宇覺得起昨天那人路數的確奇怪,隻是武林中怪人不少,當時忙於打鬥也未曾多想。


    “我猜那刀僅為一鞘。”簫媛繼續道。


    刀為一鞘,斷刀空心,刀心藏劍,那人刀法不精皆因擅長使劍。


    得此結論後三人皆為一驚。如今江湖誰執刀用劍善使刀中劍?


    “刀心藏劍”韓澤。


    韓澤是誰?


    當今武林最富盛名的俠客聯盟墨竹林,其中地位最高的七人竹林七傑之一。


    墨竹林與血腥殘忍的黑衣人組織會有關係?


    三人誰都不信。


    “韓澤即便善於使劍,但刀功也並不算弱,至少也應與那薛淩川不相上下。”


    “或許是有人故意把我們的目標引向墨竹林呢?”


    荊宇想起葉之賢下葬那日發生的事,霍雲楓曾猜測此事與四大幫會有關,而天龍會青龍首在第一時間便到場解釋,並將嫌疑推到其他三大幫會身上,這其中是否有蹊蹺?


    簫媛道:“昨夜其中一人善使黑鏢,黑鏢常見,但手法是雲滇青紗門的武功。竹林七傑並沒有人誰會青紗門的武功,而且青紗門的人獨來獨往,怎會結伴暗殺?”


    黑衣人的身份疑點重重,來曆也非常複雜,難怪霍雲楓會懷疑到四大幫會身上。


    “向北進發有什麽目的?”


    荊宇雖對江湖事稍有了解,但完全不如簫媛知道得那番透徹,既然簫媛選擇向北,應該是會有什麽計劃。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簫媛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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