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老頭還是領著謝山河與秦若素兩人迴到了他的住處。


    之前謝山河就記得,這老爺子住的地方在山上。他前幾天從上麵出來的時候,就走了一路的下坡。


    但是這一次,老頭竟從一條緩坡領著他們倆上去的。


    “老爺子,這跟我印象裏的路不一樣啊?”謝山河四處瞅了瞅,忽然之間問道。


    “你們倆牽著馬,走陡坡那能走上來麽?”老頭沒好氣地道:“況且,現在又是黑天,這山裏頭的豺狼虎豹,都該出來找東西吃了。


    這條路附近,老夫放了不少的陷阱。那些畜生在這條路邊上吃過不少的虧,現在沒幾個敢從這條路上走了。”


    老頭說到這,謝山河就急了,他忙說道:“那您當初怎麽不跟我說一聲,還有這條好道呢!”


    “嗬嗬,你跟老夫的閨女眉來眼去,你還想要老夫給你指條好道?”老頭冷笑著說道:“你幹嘛不直接躺在地上睡覺做大夢呢?這樣不是來得更幹脆?”


    “……”


    謝山河啞口無言,心說也不是自己跟你女兒眉來眼去,那完全就是你閨女招架不住我的英俊呀!跟我有什麽關係?


    秦若素看著謝山河的背影,隨後慢慢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腳尖,一聲不吭。


    順著這條山路走了不知道多久,一路上傳到耳朵裏都是些窸窸窣窣的聲音。


    謝山河本就是個膽子小的人,以前聽到別人說官差這兩個字,他的腿都忍不住地發顫。


    當初見到薑贇的時候,那是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才保持住了鎮定。


    就哪怕他現在也算是廣大官差中的一員,之前聽到馬三娘說差爺這兩個字的時候,他心裏都打突突。


    荒山野嶺,月光慘淡,漫天的繁星,也都被黑雲遮蔽,看不見幾個。


    哪怕是秦若素走在他背後,老頭走在他身前,摟著馬脖子,謝山河還是怕的厲害。


    似乎是察覺到了謝山河的恐懼,老頭迴頭瞧了他一眼。


    見謝山河臉色慘白,一雙眼珠子嘰裏咕嚕的轉個不停,老頭就嗤笑一聲道:“小子,你是不是怕了?”


    “我沒……我……”謝山河哆哆嗦嗦的道:“我才不怕……我沒怕……”


    “唉,真是白瞎了你那身輕功。”老頭搖著頭歎息道:“身為一個大男人,膽子竟然比老鼠還小……


    不過或許也正因如此,你才能練出這身輕功來吧。”


    謝山河眨了眨眼,沒有吭聲。


    其實這老頭說的也沒錯,謝山河七歲那年便遇到竊天門被滅門的事情。


    在那之後,謝山河曾一度便以偷吃的為生。


    一開始業務不熟練,經常被發現,謝山河就跑,老板就在後麵追。


    就這樣一來二去,久而久之,謝山河竟然把竊天門當初教給他的輕功給運用的出神入化。


    到後來,老板知道謝山河把吃的偷走了,但偏偏找了好些個地方,也找不到謝山河人,無奈之下,也隻得作罷。


    一直到後來,謝山河靠給人跑腿賺了些錢,準備拿這筆錢出去闖蕩江湖,順便尋找滅掉竊天門的兇手的蛛絲馬跡。


    一場大雨讓謝山河躲到了一座道觀當中,觀內道士不多,也就是七八個。


    觀中的香火也不旺盛,但道士們自己也不著急。


    留謝山河吃了頓飯,避了雨,謝山河無意中發現,觀主竟也是個輕功高手。


    於是謝山河有了拜師學藝的心思,本以為對方會拒絕,沒想到對方卻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而且還告訴謝山河不必拜師,如果他有這個悟性學會這門輕功,那麽這輕功就該他會。


    謝山河心裏還在想,天底下竟有這等好事?


    但接下來,關於這門輕功的訓練,卻叫謝山河吃盡了苦頭。


    因為訓練的方式很簡單,差不多是——我追你~如果我追到你,我就把你揍一頓。


    所以,說謝山河的輕功是專門為了跑路而練出來的,也沒什麽太大的問題……


    謝山河陷入對往事的追憶之中,不知不覺,竟已來到了老頭的住所。


    也就是謝山河印象中,那一排用石頭壘成的房子。


    謝山河心裏麵其實一直在琢磨,當初他離開的時候就發現,這個地方住十幾號人都綽綽有餘,但看上去,卻似乎隻有這對父女在這裏住著。


    這次過來一看,除了那個裹著皮裘坐在火堆邊上烤火的少女之外,竟然再無一人。


    果然,這裏就隻有這對父女在住麽?


    “爹,您迴來啦!”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少女一下就站起身,轉過頭來開心地說道。


    緊接著,看到謝山河,少女俏臉一紅,但卻也不害羞,落落大方地道:“你也來啦!”


    “來了。”謝山河很是客氣地說道。


    上一次謝山河過來,少女的注意力全都在謝山河的身上。


    但這一次,少女看到謝山河牽著的馬兒,那雙眼珠瞪得老大。


    她亢奮的跳了起來,一下子就竄到了謝山河牽著的那匹馬旁。


    想要伸出手摸一下,但又不敢,她激動得說話都說不利索,磕磕巴巴的得道:“這!這!這!這是什麽啊!”


    “傻孩子,這就是老夫跟你說過的馬。”老頭一臉寵溺地看著少女,輕聲道:“沒事,他這匹是母馬,很溫順的,你摸摸看。”


    即便是在黑漆漆的夜裏,謝山河還是很明顯的看出來,少女的大眼睛在放著光。


    他笑了笑,將那匹馬往前牽了一些。


    像是原始人初次接觸火一樣,少女用食指輕輕觸碰了一下馬兒,然後又迅速的收迴來。


    她亢奮地不行,激動的在原地跳腳。


    那匹馬兒側著頭,用眼睛看著少女,似乎是在疑惑,這個兩腳獸發什麽神經。


    看那匹馬對自己的觸摸沒多大的反應,少女的膽子便大了起來。


    她用手掌按在那匹馬兒的脖子上,馬兒隻是低了下頭。


    “它不生氣耶!”少女開心的說道,隨後她幹脆用抖個不停的手,撫摸著馬兒的脖子。


    謝山河不敢鬆開韁繩,他怕馬兒萬一不開心,會忽然搞出點動靜來,嚇到這姑娘。


    老頭這時候走到了謝山河身邊,輕聲說道:“這孩子從小在山裏頭長大,就沒見過外麵的世界……讓你見笑了。”


    “這沒什麽的。”謝山河搖了搖頭道:“我頭一次見到馬的時候,比她的表現也好不了多少。”


    “嘿嘿,你這小子還怪會說話的。”老頭拍了拍謝山河的肩膀:“你叫謝山河是吧?老夫記住了。”


    謝山河順勢衝老頭拱了拱手,問道:“恩人,晚輩還不知道您尊姓大名呢。


    方便的話,能夠告知晚輩?”


    “嗬嗬,老夫的名字麽……”老頭眨了眨眼:“這麽多年過去了,記得老夫名字的人,大概已經寥寥無幾了吧?


    告訴你也無妨,老夫姓關,名漢平。你小子也不用叫老夫恩人,老夫聽著別扭,喊一聲關老爺子就是了。”


    “關漢平?!”


    謝山河還在想這名字有些耳熟,一旁的秦若素卻已經驚訝地捂住了嘴巴。


    “您就是江湖人稱北俠的關漢平?”


    “哈哈,想不到這麽多年過去了,竟然還有人能記起老夫的綽號,老夫真是欣慰無比啊。”老頭背著手,看著那個抱著馬兒脖子,整張臉都貼在馬頭上,一臉沉醉的少女,輕聲道:“沒錯,老夫便是北俠關漢平。


    不過,這都是陳年舊事了。


    如今的老夫,隻不過是一個山野之中的閑人,僅此而已。”


    “北俠關漢平?”謝山河嘴裏叨咕著這個名字,扭頭看向秦若素問道:“很厲害麽?”


    “何止是厲害!”平日裏對謝山河非常冷淡的秦若素,此時卻一反常態,略顯激動地對謝山河說道:“簡直是無敵啊!”


    “啊?”謝山河一聽,心裏也來了興致,連忙道:“詳細說說。”


    “這位老爺子出身遼東,據說在他十八歲那年,就已經是打遍遼東無敵手,算是遼東武林第一人。


    也就是在這一年,他開始闖蕩江湖,從遼東南下。


    一路上打抱不平,鋤強扶弱,聲名遠播。


    不過真正讓他獲得北俠這個尊稱的事情,是那一年河東鬧災,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


    官府雖然開倉放糧以賑災,但前朝末期時,那些官員們的德行,想必你也清楚。


    正因如此,北俠聚集了一批誌同道合之人,三天之內殺了河東六縣二府的十幾個貪官,將他們偷偷藏起來的糧食,分發給災民們。


    官府派人前來緝拿,結果卻叫他在東平府一人給喝退了。


    傳言說他候官差於城門,橫刀立馬。


    及官差至,北俠痛數朝廷罪責。時烏雲大作,電閃雷鳴,眾官差不敢向前,遂四散奔逃……”


    說到這兒,秦若素眼睛裏頭冒著小星星,崇拜地看著關漢平道:“後來十幾年間,北俠每至一處,便去找當地的武術大家切磋較量,無一敗績。


    再之後,這位所向披靡的大俠,竟然忽然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再也找不到人了……”


    緊接著,秦若素看著謝山河,惡狠狠地道:“你這家夥對關大俠可要客氣些!這位可是我等習武之人心中的榜樣,你要是對他老人家無禮,我定饒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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