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定心扶著皇後,讓她躺在自己跪坐著的大腿上,薑贇掐人中,陳賢捏虎口,折騰了半天,皇後才悠悠轉醒。


    三人頓時鬆了口氣,陳賢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解脫似的道:“嫂子,你可嚇死我了,你要是再出什麽事,我都不敢往下想。”


    皇後醒過來之後,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歲。她在薑贇和陳定心一左一右的攙扶下,勉力站起身來,有氣無力的說道:“我有些累,我要去床上躺一會兒……你們三個商量接下來的打算吧……”


    說完,皇後輕聲對薑贇說道:“贇兒,扶為娘到床上去。”


    “嗯。”薑贇點著頭,小心翼翼的攙扶著母親。


    另一邊陳賢和陳定心父子二人,也都脫力一般,隨便找了張椅子做下去。


    陳定心對陳賢說道:“爹……這話不該由我來說,但你確實應該告訴義母一聲……”


    “我能怎麽辦呢?”陳賢無奈的低聲說道:“你義母,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沒法生孩子,對你義父其他的孩子也都是形同陌路。七個孩子裏唯獨對薑贇視如己出。


    別的什麽,哪怕是個妓子也都算了,若是被她知道是一個娼婦懷了你義父的孩子,她不得把這天捅破了?”


    陳定心震驚的看著父親,又猛地轉過頭去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皇後,沒察覺什麽異樣,就又猛地轉迴頭來,壓低聲音道:“這麽說……你知道那女人是個娼婦?!”


    “你義父與我從小相識,出生入死這麽多年,我二人之間早就沒有什麽秘密可言。”陳賢抿了抿嘴:“我倆曾經有過約定,有朝一日若是其中一個先死了,就由另一個來做他的守秘人,幫對方料理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所以……”


    說到這,陳賢攤了攤手,沒有說出口的話不言而喻。


    “不過此事還莫要對你的義母講。”陳賢警告道:“她生起氣來,可不是件輕鬆的事情。”


    “……”


    陳定心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不過就在這時候,跟皇後在床邊低聲聊了半晌的薑贇,搬了張椅子坐過來了。


    “你打算怎麽辦?”陳賢看著薑贇問道:“我是說……咱們晉國的事情。”


    “這個先不急著討論。”薑贇果斷的擺了擺手:“先把兇手找出來才是最要緊的事。”


    “怎麽找?”陳定心忍不住問道:“兇手用的是鸞鳳弩,而鸞鳳弩僅僅隻有在大內才有使用。”


    “不止是大內。”薑贇微微眯起了眼睛:“天監府的人也在用鸞鳳弩,隻是極少有外人知道罷了。”


    “天監府?!”陳定心覺得事情越來越麻煩了。


    這天監府可是整個晉國裏最為神秘的官方組織,主要就是幹一些情報工作的。最初是晉國剛剛立國之時,四國餘孽總想搞些事情,永安城裏暗流湧動,所以才建立了天監府,用來抗衡四國餘孽,裏麵的成員個個都是一流高手,其中還不乏宗師水平的怪物。


    而至今為止,已經過去了十六年。天監府從最初還能見到蹤跡,變成了如今的神出鬼沒。


    甚至連天監府這個名字,都很少有人提到,這已經是密諜機構的巔峰狀態了。


    如今天監府也有可能摻和到這件事裏,不由讓陳定心覺得棘手的厲害。


    “鸞鳳弩小巧便攜,又是機關巧匠嘔心瀝血製作出來的東西。平時看上去就像是一塊木板,用的時候隻要觸動機關就可以自動組裝成弩,隱蔽性非常之高,藏在袖子裏也極難察覺,對於天監府那些人來說,是最適合不過的武器了。”


    陳賢皺著眉頭道:“不過這下可就難辦了,大內倒是好查一些,隻要看看擁有鸞鳳弩的那些人有沒有外出的記錄,或是弩箭缺失就好。但天監府的話……他們隻聽皇帝的命令,恐怕不會那麽配合……”


    “等一下。”


    薑贇剛要說話,卻被陳定心給打斷了:“我有點糊塗,能不能從頭捋一遍?”


    另外兩人一言不發,就隻是看著他。


    陳定心有點尷尬,硬著頭皮說道:“這對你們兩個也有好處吧!把發生的事情全部順一遍,也有助於理清思路啊!”


    “倒也有理。”陳賢點了點頭,看向薑贇:“贇兒,那就麻煩你了。我知道的不比你多,你來順一遍吧。”


    薑贇歎著氣,點了點頭道:“剛剛我也跟母後聊了聊,她又告訴了我一些事情。


    整理起來,就是昨天深夜,父皇他出現在內城的一個娼婦家門前。更夫當時是見到了父皇倒下的那條小巷裏麵,有兩個人影飛快的逃走。他看到……他看到父皇的屍體之後,害怕的大喊了一聲,這才把躲在附近的侍衛驚動……”


    “那……那個更夫呢?”陳定心連忙道:“把他找來啊!他是目擊者,他肯定知道很多細節!”


    “母後已經把他殺了。”薑贇說這話的時候很是淡定:“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換做是我也會這麽做。”陳賢點了點頭。


    “……”陳定心有些無語。


    “然後就是你們也知道的了,父皇被侍衛秘密運了迴來,母後立刻把我,也把義父和定心你都喊了過來。”薑贇舔了舔嘴唇,拳頭微微攥緊:“接下來,隻要找到那兩個人,讓他們償命……”


    “怎麽找啊……”陳賢歎了口氣:“我甚至都不知道那個女人住在哪兒,他們卻知道,這說明他們籌劃這一天,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謀劃了這麽久,一定會把所有的細節都推敲一番,他們必定會非常謹慎的行事,很難找出來才對。”


    “很難找出來……”薑贇沉聲說道,他雙眼陰鷙,表情扭曲:“卻不是找不出來。


    是狐狸總要露出尾巴,他們再謹慎,也一定會有冒頭的瞬間。隻要我們抓到那個瞬間,就足夠了。”


    “那你準備怎麽辦?”陳賢拍了拍薑贇的肩膀:“不管你怎麽做,我都支持你。”


    薑贇感激的看了眼陳賢,隨後握緊拳頭道:“直到找到兇手之前,秘不發喪,裝作無事發生過。”


    “?!”


    陳賢父子倆一聽這話,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你可要想好了,孩子。”陳賢沉聲說道:“拋去其他的種種因素,就目前的形勢來看,你父親的死,對你是有利的。


    你是長子,雖然身份有些敏感,但有我跟皇後支持你,繼承大統卻不成問題。


    但你若是這樣打算,那可就涉及孝道問題了。萬一事情敗露,另外那幾個小子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你穩坐的皇位就要變成與旁人爭奪了,你可想到這些?”


    “那是我爹。”薑贇沒有直接迴答陳賢的問題:“教我讀書,教我認字。帶我騎馬,傳授我武功。在我最不懂事的時候,竭盡所能的包容我,在我最孤立無援的時候,給了我最大的支持……”


    薑贇說到這兒,眼淚就控製不住的湧出來,他哽咽著道:“如今他被人用這種殘忍的方式殺死,我身為他的兒子,我怎能置之不理?!


    別說皇位,就是死了,我也要化成厲鬼,窮盡所能要找到兇手,替他報仇!”


    說到最後,薑贇已經是咬牙切齒了。他的拳頭捏的咯吱作響,憤怒驅使著他的內力在體內四處流竄,如此寒冷的天氣,陳賢與陳定心卻覺得身旁放了一尊火爐。


    陳賢沉默半晌,最後還是再次確認道:“孩子,我再問你一次——不過這是最後一次。


    秘不發喪固然能夠讓兇手焦急從而露出破綻,但是這卻意味著事情敗露,你要背上不孝的罵名。文武百官也會認為你這樣的行為,耽誤了國家大計,而對你產生意見,你的那些兄弟,也會如同瘋狗一般撲上來,將你原本牢牢握在手裏的繼承權奪走。


    你的父親最希望你繼承大統,他認為你是最適合的那一個……倘若事情真的發展到了那個地步,你有可能……不,是很有可能在爭奪之中落敗。


    你有沒有想過這些?


    你……有沒有做好覺悟?”


    “我不在乎。”薑贇輕聲說道:“他給了我生命,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他生前我未能盡孝,現在該到我做些什麽的時候了。


    旁人喜歡罵就罵吧,我隻希望等我死後見到他的時候,能直視他的眼睛,不會被愧疚壓的抬不起頭來。”


    “既如此,那就放手去做吧。”陳賢抿著嘴唇,認真的說道:“無論發生什麽,我永遠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還有我。”陳定心也小聲說道。


    “謝謝……不過現在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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