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洛陽心中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自己仿佛通過心口那麵神秘的鏡子,進入另外一個人體內。


    那一片血紅的世界,是人的心髒。


    然後穿過黑霧後來到頭顱,左右兩扇門戶是雙眼或者雙耳。


    右邊,聯通了那麵鏡子的另外一麵,接觸到其他五麵鏡子。


    左邊現在雖然還摸不透底細,但他相信應該不是無用的,隻是眼下還缺乏線索。


    閉關的魔尊……


    陳洛陽心中轉過無數念頭,然後又紛紛收斂,把發散的思維重新集中迴眼前。


    人當有遠慮,但同時也需腳踏實地。


    自己還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全都妥善處理了再說。


    陳洛陽目光恢複沉凝,看向下方的洛陽城。


    就見不管習武之人還是平民百姓,此刻都在向自己朝拜,山唿萬歲。


    那條炎龍身形略微縮小,身軀也從火紅祥雲中探出,向他低首。


    陳洛陽見狀,不禁心中感慨。


    自己變禹京城為洛陽城,讓這裏改天換地。


    因為時日尚短的緣故,武者或許大多臣服於魔皇的威儀之下,但普通平民百姓,卻很難轉過這個彎來。


    畢竟,昔日大夏皇朝定都於此,已經千年之功。


    千年時間下來,曆史人文和風俗習慣的慣性是極為巨大的。


    想要將之扭轉,需要時間不斷沉積。


    在此以前,力量的威勢,充其量隻能促成恐慌和畏懼,但想對方崇拜敬服卻太難了。


    但今日一戰,則加速了這個進程。


    無敵的威勢,不斷衝擊城中人的神經,將這一切深深鐫刻在大家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加深印象。


    某個角度來說,陳洛陽還要謝謝王飛。


    他為自己搭建好了舞台,然後還充當了稱職的配角。


    當然,王先生本人肯定不這麽想。


    如果能不被找到,當然最好。


    舞台被迫搭起,肯定是爭當主角。


    假如還不行,那就大家一拍兩散,拆了舞台,這出戲誰也別唱。


    可惜,王飛哪樣也做不到,隻能眼睜睜看著陳洛陽唱主角。


    而他成了最合格的墊腳石。


    前任右使臨終前,為教主和古神教在洛陽城的統治穩定,最後一次做出貢獻。


    名副其實的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我都想給你送一幅錦旗了。


    陳洛陽微微搖頭。


    這時,一個身影,從下方洛陽城中淩空飛起,來到炎龍身旁停下,然後向天空中的陳洛陽恭敬行禮。


    “屬下參見教主,教主萬安。”


    這是個留著一頭黑色短發的青年男子,看上去多愁善感,得過且過的模樣。


    淩端,魔教白虎殿骨幹,白虎七宿之首,之前隨同陳洛陽一起北伐,在魔教占領洛陽城和豫州,而陳洛陽返迴總壇時,淩端被命令留下暫時坐鎮豫州。


    其人年輕有為,但嚴格算派係劃分,很難確切說他是少壯派還是元老派。


    與其說是牆頭草,倒不如說是沒立場,不站隊。


    因為對教主沒意見,所以相對而言更多被算入少壯派陣營,但和事佬的性格,與元老派中人也能相處,反倒引起部分少壯派教眾的不滿。


    不過其修為實力和辦事才幹頗為出眾,凡交代下來的任務都能辦得妥妥當當,是以教主親自將他提拔到白虎第一宿的位置上。


    值得一提的是,他前後兩任頂頭上司聶廣源和張天恆,都很看不慣他這種含糊的立場。


    聶廣源野心勃勃,對教主起了反意不假,但性格強勢尖銳的他,同淩端這種溫吞水處不來。


    至於教主死忠分子張天恆,對這個在少壯派和元老派中間一團漿糊的白虎殿二把手,就更看不慣了。


    教主北伐將之帶走,又扔在豫州沒帶迴來,張天恆拍手叫好。


    淩端自己也不在意,教主吩咐讓幹什麽,他就幹什麽,命令去哪裏,他就去哪裏。


    交代的事情都能辦好。


    但不能指望他自己有什麽主觀能動性,為魔教開疆拓土。


    在陳洛陽看來,這個白虎一比蕭雲天還佛係,簡直堪稱魔教公務員。


    當然,要一定說他是什麽好鳥,那也不盡然。


    身為白虎之首,此前一直在執掌刑罰內衛的白虎殿幹活兒,手上血腥人命是少不了的。


    “稟教主,是屬下是失職,被叛徒藏匿於洛陽城中也未發覺,望教主恕罪。”淩端愁眉苦臉,向陳洛陽請罪。


    說來,他接到古神峰總壇那邊的通知了,而且其本身並沒有因為這裏是洛陽城就放鬆警惕。


    他已經在組織人手審查。


    但因為時間太過倉促的緣故,所以一切才剛剛開始,自然不可能有成績。


    偏偏命歹,王飛還就鑽到洛陽城來了。


    當然,時間長了,能不能找出王飛也是未知,畢竟對方修為夠高,藏匿行蹤也夠謹慎,隱於混亂的市集當中,混在百姓人堆裏。


    但結果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運,王飛其實也剛剛跑到洛陽城沒多久,結果陳大教主就親自殺到。


    仿佛早就知道王飛會躲來這裏。


    結果王飛和淩端全都傻眼了。


    非戰之罪,淩端也隻好老老實實上來請罪。


    “沒事,過不在你。”陳洛陽隨意的說道。


    就算給淩端發現了王飛,也奈何不得對方。


    一個第十境,凝意境界的武王,還不夠一個第十三境,真形境界的武帝塞牙縫呢。


    對此,當初在黔州被陳洛陽一聲輕喝震死的異族武王額漢柯會深表讚同。


    淩端鬆了一口氣。


    陳洛陽看了他一眼:“你仍然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樣,還有什麽事?”


    淩端連忙行了一禮:“不敢隱瞞教主,是我個人一點問題。”


    他老老實實,有問必答:“我打算在豫州找個媳婦兒,但沒有收獲。”


    陳洛陽啞然。


    這迴答怎麽忽然就無厘頭起來了?


    對眼前這個人,陳大教主了解還是有限,隻知道一點基本資料。


    結果就聽對方一本正經報告道:“稟教主,屬下想找一個比我心智成熟,能幫我拿主意,武道實力同時也不在我之下,道德心性優良,但身高體型都要小一些,能當我朋友的媳婦兒,不限邪道正道。”


    “…………”陳洛陽極度無語的看著對方。


    淩端被他盯得有些沮喪的低下頭。


    陳洛陽迴想一下魔教內部有關這個人的資料後,哭笑不得的說道:“既然豫州找不到,接下來迴你老家去找。”


    淩端聞言,抬頭看向天空。


    他故鄉在秦州。


    當地的坐地虎,是三大世家中的渭水趙家。


    此前魔教吞並神州的進程中,暫時還沒有正式踏足秦州,隻有先前蘇偉、蘇夜奉命去把秦州一個乙級勢力長春宮整個打包帶走。


    不過秦州也不輕鬆,北部同樣麵臨異族兵鋒,壓力山大。


    趙家隻能會同退出晉州的清涼寺還有寧州的北疆馮家,以及西北的夏朝殘部,勉強支撐。


    雙皇決戰,魔教和異族終於正式展開交鋒,趙家等人方才終於能鬆口氣。


    但淩端此刻聽教主話裏意思,是魔教要正式兵進秦州了?


    陳洛陽俯視下方:“即日起,本教橫掃神州,你也不用留守一方了,同其他人一起,不斷前進。”


    淩端向陳洛陽一禮:“屬下謹遵教主諭令。”


    兩人交談的聲音,沒有任何避諱,就在半空裏迴響。


    淩端的聲音能傳的距離或許還有限,但陳洛陽的聲音,則清清楚楚傳遍洛陽城每一個角落,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所有人都意識到,如今的時代大勢,真的徹底變了。


    古神教,正式成為神州主宰,要將全天下徹底納入掌控。


    魔皇,或者該說聖皇才對。


    從今天開始,其意誌將貫徹到神州浩土每一個角落。


    洛陽城中,淩端飛快安排布置人手,將陳洛陽的命令,向其他各個地方的魔教弟子傳達。


    同時,在將洛陽城這裏安排妥當後,他便點齊人馬,奉陳洛陽命令,向秦州西北之地進發。


    雖然仍舊一幅沒幹勁,得過且過的模樣,但其工作效率一點也不差,絕不耽擱。


    此前,在確定雙皇決戰是魔皇勝出,並且還在北邊草原擊殺異族左賢王修哲後,消息傳開,魔教就群情振奮。


    現在接到正式命令,所有人便一起行動起來,以無可匹敵的勢頭,開始橫掃中土和塞外。


    陳洛陽本人同樣沒有在洛陽城停留。


    不過,他沒有向北,而是向南。


    方位,鄂州。


    目標,uu看書 uukansu.m太乙道宗。


    眼下中土,鄂州同徽州,已經近乎於被魔教的勢力範圍包圍。


    太乙道宗和地藏禪院,都唯有苦苦支撐。


    但現在,他們清淨了,或者說解脫了。


    這一夜,破曉前,魔皇駕臨太乙道宗山門。


    “臣服,或者滅亡。”


    陳洛陽的聲音,在太乙道宗山門上空迴蕩。


    道觀裏,太乙道宗碩果僅存的大長老之一,守山長老碧雲子深吸一口氣,雙掌匯聚,黑白二氣陰陽交匯。


    太乙陰陽遁和太乙十六神的絕學施展開來,他喝道:“魔頭,你多行不義必自斃,要本派屈服侍魔,癡心妄想……”


    話音未絕,天空中風雲匯聚,化作一隻巨大的腳掌,轟然踩塌太乙道宗的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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