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風茗染又輕輕喊了一聲。


    這一聲過後,風蕭兮滿身戒備的刺,漸漸收斂。


    一度頗有些狠辣的表情,也在風茗染柔和的目光中,一點點軟化。


    這麽多年來,因為孤獨而豎起的銳利,像是被春日暖陽融化的冰雪,逐漸失去了棱角。


    ……


    風茗染見風蕭兮的眼神,由最初的戒備轉為柔和,甚至帶有一絲難以置信的驚喜。


    雖然這一絲驚喜,轉瞬即逝,但還是被風茗染瞬間捕捉到了。


    風蕭兮此刻的神情,非常的複雜。


    似乎還隱隱帶著一些糾結之意。


    但風茗染卻是看懂了。


    風蕭兮很可能在害怕,害怕這隻是自己的一場幻覺。


    若隻是幻覺,他又喜從何來?


    這麽一想,就顯得風蕭兮,更為可憐了。


    孤獨太久,恐怕或多或少,已經有些精神方麵的障礙了。


    ……


    風茗染默了默,隨即,從貼身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照片。


    這張照片,是在帝藍界,他們一家團聚時,拍下的全家福。


    他們兄妹四人,簇擁著外公外婆還有父親母親。


    每個人臉上的笑顏,都溫暖雀躍。


    當時用手機拍下這張全家福後,外公外婆特意叮囑風茗染,衝印了好幾張照片,每個人都可以珍藏一份。


    在這信息泛濫的時代,手機拍照已經稀鬆平常,數碼照片幾乎取代了衝印照片。


    但老一輩的人,還是有著別樣的情結,喜歡這種衝印出來的照片,時不時拿在手上端詳,那種指尖摩挲著照片帶來的幸福感,比眼睛看到的,更多了雙倍的快樂。


    ……


    風茗染將照片遞給風蕭兮。


    風蕭兮顫抖著雙手,接過那張照片。


    照片中,他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兒子,風勁寒。


    “勁寒……”


    風蕭兮在心裏,默默喊了一聲。


    風勁寒的旁邊,笑得一臉幸福的女子,端莊優雅,是藍卿溪。


    最中間的兩位老人,很顯然,應該是藍卿溪的父母,他的親家。


    照片上,還有四個長相不俗的年輕人,其中一個,便是眼前的女孩子。


    風蕭兮眼神中閃過一絲恍惚,仿佛穿越了時空,迴到了那些遙遠而溫馨的日子。


    曾幾何時,也是父慈子孝……


    可惜,如今已經物是人非。


    風蕭兮的眼眶漸漸泛紅。


    那份突如其來的親情衝擊,讓他心中的戒備瞬間瓦解,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喻的激動與愧疚。


    ……


    “你……”


    風蕭兮嘶啞的聲音,再度響起。


    似乎想說些什麽,又不知從何說起。


    一直默默站在風茗染身邊的景奕珩,輕輕拍了拍風茗染的手臂。


    風茗染遂上前幾步,靠近風蕭兮。


    “爺爺,我叫茗染,風茗染。”


    悅耳的聲音,傳入風蕭兮耳中,帶著別樣的暖。


    “染……染……”


    風蕭兮似乎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努力將“染染”兩個字,盡量清晰地說出口。


    隨著嘶啞的聲音落下,風蕭兮緩緩抬起了手,似乎是想要摸一下風茗染的腦袋,但又突然發現自己此刻,渾身狼狽。


    那將要伸出的手,又準備縮迴去。


    ……


    風茗染的眼眶,也有些微微濕潤。


    她緊緊握住了風蕭兮的手。


    那雙蒼老如枯樹皮般的手,在被風茗染握住的瞬間,頓時一動不敢動。


    就仿佛是生怕自己這粗糙的手,劃破了孫女柔嫩小手的皮膚一樣。


    但這指尖傳來的溫暖,又讓風蕭兮差點破防。


    這溫度,是來自親人的溫度。


    他曾以為,這輩子,他都無法企及了。


    ……


    “爺爺,真好,我終於找到了你。”


    風茗染輕聲說道,很快化解了風蕭兮的這份尷尬。


    隨即,風茗染又拉過景奕珩,對著風蕭兮道:


    “爺爺,這是奕珩,景奕珩,我的愛人。”


    風茗染大大方方介紹景奕珩。


    景奕珩聽了心中無比熨帖甜蜜。


    “爺爺。”


    隨即,景奕珩也朝著風蕭兮喚了一聲“爺爺”。


    風蕭兮仔細看了看景奕珩,微微點頭。


    盡管這麽多年過去,但風蕭兮對景奕珩的父親景鶴鳴還是有印象的,景奕珩和父親又長得很相似,風蕭兮倒是大致判斷出了景奕珩的身份。


    要說一開始沒有認出自己的孫女,風蕭兮也微微慚愧。


    可能是下意識將對兒子風勁寒的思念,藏了起來,故而猛然看到孫女,風蕭兮壓根沒往這方麵想。


    ……


    風茗染見風蕭兮眼眶泛紅,鼻子也酸了酸。


    “爺爺,瞧,您有三個孫子,還有我這個孫女。這是我大哥,風允安,這是我二哥,風彥禮,這是我三哥,風臨澈。”


    風茗染指著照片,一一給爺爺風蕭兮介紹。


    隨即,又指了指自己的外祖父外祖母。


    “這是我外公外婆。外公外婆現在在帝藍界。帝藍界是個島。”


    風茗染大致說了說。


    ……


    聽著風茗染的介紹,風蕭兮眼神微閃。


    帝藍界,他又怎麽不知道呢?


    當初,藍卿溪出現在京都,與風勁寒兩情相悅。


    風蕭兮就是那個企圖“棒打鴛鴦”的惡人。


    那時風勁寒尚年輕,風蕭兮卻是頭腦極為冷靜的人。


    他通過一些方法,查出藍卿溪來自神秘的頂級家族,而且還是隱世家族。


    風蕭兮不讚同兩人在一起,因為涉及到神秘的隱世家族,事關重大。


    隱世家族定然會有自己的一道法則。


    又怎會允許與外界通婚?


    如此一來,隱世家族,還要如何隱世?


    風蕭兮隻有風勁寒一個獨子,自然也不可能允許兒子入贅上門。


    那段日子,風蕭兮什麽狠話都說了,最惡的惡人也當了。


    他可以預見,兩人若是當真在一起了,很可能會招來殺身之禍!


    還會給他們風家,帶來無盡的災難。


    更有甚者,興許還會有滅門之危!


    ……


    風蕭兮想到這裏,微微捏了捏拳頭,緊咬牙關,很顯然,是在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


    那是個多事之秋!


    父子關係接近冰點。


    風勁寒的母親,卻又在這個時候,突染惡疾。


    但卻因為不想讓丈夫和兒子擔心,一直隱瞞著自己的病情。


    在這個節骨眼上,見丈夫和兒子,幾乎就要鬧到父子決裂,風勁寒的母親受到了極大的精神刺激,在風蕭兮和風勁寒尚未反應過來之際,風勁寒的母親直接就撒手人寰了……


    這件事情,成了風蕭兮和風勁寒父子,心中的一個死結。


    這之後不久,風蕭兮按照原計劃,離開京都,遠走江南。


    由於這個計劃極為保密,風蕭兮就連兒子風勁寒,也未曾透露半個字。


    無疑,這個決定,又給了風勁寒一個痛擊。


    失去了母親,正是痛不欲生的時候,父子心結尚未解,父親突然又失去了蹤跡。


    從此,這個死結,再也無法解開,一晃就是這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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