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除了父母和自己相處的記憶、父母在耳邊叮囑的聲音、商宇詞終於在自己迴憶起來的一段完整記憶片段裏,見到了少年的尤珺詩。


    “……還有十八歲時對喜歡的姑娘表白,一個下午都在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中醞釀自己應該怎麽開口……”


    ***


    他站在一座亭裏。


    亭位於某座山的半山腰上。


    大概是在九月份,他記得當時天氣晴朗,風吹在人身上,舒服讓人想哭。


    周圍將亭子包圍的竹林沙沙作響,風聲裏還夾雜著一些水聲,像是瀑布飛流直下,又像是溪流叮當作響。


    亭子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蓋的,有種古樸的味道。有一條長長的走廊將這座亭子與竹林另一端的亭子連接在一起,形成了一條完整的路。


    竹林將外麵的世界隔絕,當他和尤珺詩並排從這邊亭子走向另一邊的時候,時間變得忽快忽慢,難以準確計量。


    ***


    商宇詞忽地無聲笑了。


    “不過美好的記憶再多,也總會全部迴憶完的一天,就算你全部反複迴憶,也總有全部反複迴憶完的時候。”


    江青自己不知道怎麽迴事,莫名其妙的就自己縮到了門邊坐著,商宇詞全然不知,好像在自言自語。


    “我以為我將自己放在美好記憶的中間,就不會再看到悲傷,可是逃避的路太長了,在這條路上走太難受了。”


    “就算我再怎麽接受不了我父母的靈魂已經離開這個世界的事實,也無法阻止他們靈魂飄向宇宙的盡頭,我自以為逃避他們的死亡就能夠和他們保持住曾經心靈上的一點聯係,但是……


    “我除了在悲傷的事實和已經成為過去的美好之間掙紮糾結之外,我已經想不到自己和他們還有什麽關係了。”


    商宇詞自嘲一聲,“當時很多朋友勸我說,人要看開,看開了就不會有那麽多痛苦,看開了就不會有那麽多糾結的、令人難受的情緒,你就能夠得到解脫……但是他們又不是我,他們以什麽立場來勸我?讓我輕描淡寫的看著心上痛苦的傷疤愈合?”


    許多記憶的匣子一旦打開,包含在記憶裏的情緒就會被大腦輕而易舉的依次羅列出來,然後又被交雜在一起一股腦的湧出。


    人這種生物,最神奇的地方,也許就是因為有著超常豐富的情感。喜、怒、哀、樂,每一種情緒到達不同的度,都會顯現出不同的效果。


    商宇詞這邊還在說,眼睛始終看著天上的雲,沒有注意到街道斜對麵五十米外,抱著白貓,朝這邊看過來的尤珺詩。


    她看著他唇一張一合,雖然聽不到他的聲音,卻將他說出來的話全部都翻譯成了聲音送入大腦裏,看他似乎在跟誰說話的樣子,選擇了默默遠觀。


    從沒有聽他提起過那些久遠的往事,尋常也沒有機會提起。今天終於得知了一些經年的過往,她心裏久久不能平靜。


    一陣風吹過,好像哪裏有竹子互相拍打,傳出的沙沙聲。


    “喵~”


    懷裏的貓爪子輕輕搭在她臉上,替她擦去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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