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噎了一下,手指頭勾住腰間的荷包繞了兩圈。


    哎呀,人家隻是想矜持一下,麵子上過得去就好,能不能不要這麽打擊人呢。


    正當她鼓著臉在心裏麵嘀嘀咕咕的時候,墨瑾曄倒是又笑了起來,“好了,不逗你了,說正經的。”


    白薇略揚起眉頭,抬眼看他。


    墨瑾曄道,“明兒個我就要奉旨迴京,往後,若遇到什麽難處,你可以叫趙興替你傳話給我。”


    奉旨迴京?


    說好的三年呢,現在才過去半年!


    這可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快,變化趕不上她的腦子快。


    白薇立刻脫口而出,“不用讓趙興傳話了,我現在就有難處,王爺你大慈大悲,幫幫我吧!”


    墨瑾曄揚眉,“大慈大悲的那是菩薩。”


    “您要是幫了我,那在我的心裏,您就是菩薩了!”白薇笑的很含蓄,但是說出來的話,那卻是相當的直接,“求求您,帶我一起走吧,隻要能離開這裏,您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墨瑾曄似乎一點兒也不意外。


    這不正是人的本性麽。


    但凡能有點辦法的,誰會願意在這帝陵裏頭被關一輩子。


    “當真我讓你做什麽都可以?”


    “真的,千真萬確,我可以發誓!”


    “好,那你現在從橋上跳下去。”


    “……”


    白薇隻是一個小小的宮女,隨便編造個什麽意外,她這個人就可以從帝陵裏麵消失。


    於是,白薇從橋上跳下去了。


    從此,帝陵裏再沒有白薇這個人。


    ……


    清晨出發的時候,山中一層薄薄的霧氣尚未散去。


    偶有清風吹過,他衣袂飄飄,袍角上的掐金流雲紋路猶如雲海翻浪,隱約間,掀起一陣若有似無的檀香。


    沿著神道往台階下走,白薇歪著腦袋打量他。


    似乎,打從他們踏出了帝陵宮門的那一刻起,整個人給她的感覺就不一樣了起來。


    她眉頭微蹙,很不喜歡他現在的沉默,“王爺,這次讓您為難了,我很過意不去的。往後,我一定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報答您。”


    “你一個小小的宮女,能有幾分能耐?”墨瑾曄嗟歎,“行了,你有這份兒心就夠了。”


    被鄙視了呢……


    好鬱悶。


    白薇道,“之前是沒得選,隻能當宮女,但是以後就不一樣啦,我從現在就開始努力還不成麽,往後的日子那麽長,總有機會能報答王爺的。”


    他倒是沒有料到,她還有這樣的誌氣。


    墨瑾曄不由得對她高看了一眼。


    白薇正彎著眼笑,雖然是一身灰不溜秋小廝的打扮,但是麵容上那份明豔開朗的神采,實在是太過耀眼。


    這高看的一眼,居然一不留神就看到了眼底。


    一種感覺,如翠綠的嫩芽一般破土而出……


    墨瑾曄後背上一麻,在心裏麵兒,硬生生的將那顆嫩芽給掐斷。


    再抬眼的時候,他已經猶如尋常模樣,“總歸是從帝陵裏逃出來的,雖說一個小小宮女沒了也就沒了,不會有誰計較,但是穩妥起見,你暫時還是安穩地待著比較好。”


    白薇乖乖答應了一聲,“那我就給您當貼身丫鬟吧,保管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就當報恩了。”


    墨瑾曄想起頭一迴去溫太妃那兒的時候,她給他端茶遞水的樣兒,哪裏像是伺候人的人呢。


    “伺候就不用你了。”他輕聲一笑,“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等我得空的時候,陪我說說話解解悶兒。”


    一個是他貼身的丫鬟,一個是他得空時才能派上用場的玩意兒,當然還是前者更容易待在他身邊吧。


    白薇心裏失望,麵上不顯,淺淺笑著應承下來。


    正常情況是,走完神道便能坐車。


    可是遠遠兒的瞧過去,馬車沒有看到,隻有一名穿青衣的小廝,牽著兩匹膘肥體壯的棗紅馬等在那裏。


    到了跟前,墨瑾曄問道,“可會騎馬?”


    白薇點頭,“以前騎過,慢慢溜達過一會兒。可是,我們三個人,隻有兩匹馬,我能和您坐一塊兒嗎?”


    “他不跟我們一起走。”墨瑾曄從小廝手裏結果韁繩,“你騎那匹。”


    “哦,好啊。”


    坐在馬上,身後的帝陵緩緩遠去。


    感覺好像是從籠子裏被放飛了出來似的,白薇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她不識路,身份也不對,自然而然的較墨瑾曄落後了一個馬頭的距離。


    從側麵看,那端坐在馬背上的身形猶如勁鬆一樣,當可稱得上是賞心悅目。


    隻是墨瑾曄此刻閉口不言,眸光直視著前方,平靜的側顏看起來波瀾不驚,卻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冷漠勁兒,與這半年來,他在帝陵中所展現出來的麵貌,截然相反。


    細想想也是。


    新帝讓他來守陵,他就必須來守陵,新帝下旨召他迴去,他就必須馬上迴去。


    哪怕就是一個普通人,如此被人唿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心裏麵也不能舒坦,又更何況他好歹也是堂堂一個王爺呢。


    這還隻是表麵上的。


    背地裏,墨瑾曄與那位新帝之間,還不知道是怎樣的波譎雲詭。


    又多看了一會兒,白薇悻悻地收迴了視線。


    墨瑾曄好也好,壞也罷,總歸,她是為他而來,隻希望,別遇著什麽刀山火海,偶爾有些小風小浪的,她都不計較了。


    他們是清晨出發的,幾十裏的路,策馬慢行,在太陽快要爬上正空的時候,抵達都城城門。


    城頭上還掛著白沙燈籠,城門外,已經排起了擁擠的長隊。


    可沒聽說過王爺進城還得排隊的,隻是例行公務,出示了一下腰牌,兩人便順利進城。


    馬蹄不疾不徐,墨瑾曄領著白薇拐進了一個胡同,又往裏走了一段兒,停在了一座府邸門前。


    府邸氣派奢華,絕對配得上秦王的身份,但是,卻並不是秦王府。


    “到了,下馬。”墨瑾曄說著,自己先下了馬去。


    白薇收迴打量的視線,答應了一聲,自己也跳了下來。


    墨瑾曄領著白薇一路不停的往裏走,同時向身旁接應的人吩咐道,“把人全都叫來。”


    兩人到了前廳,香茶剛剛送上來的時候,廳外已經站好了兩排丫鬟仆從。


    墨瑾曄抿了口茶,將茶杯放下,“這別苑我偶爾會過來,原本是管事打理,以後就交給你了。這些下人,你看著好的就留著使喚,不好的,盡管打發了,再叫牙行進來,重挑就是。諸如此類的小事,你自己做主,不必再來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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