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領著琥珀、陳十,以及另外幾名丫鬟跟侍衛,迤迤然走向禪房。


    禪房外,左相夫人帶著長女寧荌兒,由兩個丫鬟陪同著。


    寧荌兒第一個看到白薇,頓時就麵露喜色。


    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歡喜看見的,可不是白薇本人,而是她頭上戴著的那些繁複珠寶,以及身上穿著的華麗宮裝。


    身為左相的嫡長女,寧荌兒的吃穿用度一概不差,甚至可以說比一般的貴女,還要好得多得多。


    然而,同此刻白薇穿戴的那些比較起來,她的那些,就難免顯得不夠看了。


    左相夫人此刻也瞧見了白薇。


    陽光明媚,白薇身上的那些華麗珠寶,在光線的照射下熠熠生輝,襯托得她整個人都明媚鮮活的好像在發光一般。


    當初懷著寧薇兒的時候,所有人都認為這一胎,一定是個兒子。


    說得人多了,左相夫人自己都深信不疑,每天都盼望著一個大胖小子的到來,好穩固她在府中的地位。


    可誰知,生下來卻又是個女兒。


    原先有多麽的期盼,現在就有多麽的失望。


    不。


    更加的失望!


    再加上,之後左相夫人也沒能再生出個一男半女來。


    這就是從小到大,左相與左相夫人,都對寧薇兒這個二女兒喜歡不起來的原因。


    如果是個兒子多好!


    如果是個嫡子多好!


    小妾們生的再多,庶出就是庶出,永遠也成不了嫡子。


    然而再不喜歡,寧薇兒也是左相夫人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左相夫人親眼見寧薇兒死過一迴,又親眼見到了活著的寧薇兒,心裏麵那複雜的情緒,差點兒衝擊得她站立不穩。


    欣慰有些,心疼有些,懊悔也有一些,左相夫人眼眶都紅了,“我的兒啊!”


    白薇沒有迴應,仍舊步履緩慢而又優雅,臉上帶著一抹甜美但卻疏離的微笑。


    寧荌兒忍不住皺了皺眉,“妹妹,娘在叫你呢。”


    陳十冷聲道,“大姑娘,在王妃麵前豈可大唿小叫!”


    “陳十。”白薇溫婉地開口,一如曾經的寧薇兒,“無妨的,你帶著他們在外麵兒等我吧,琥珀在我身邊就夠了。”


    “王妃,王爺有令,屬下必須寸步不離王妃身邊。”


    白薇略一頷首,“那好,你留下來吧,琥珀,你們自去休息吧。”


    有陳十在,琥珀一點也不擔心自家二小姐會像以前一樣,又被大小姐給欺負了,開開心心的帶著其他的丫鬟散開。


    白薇這才看向左相夫人,毫無溫度地笑了笑,“娘。”


    這一聲,是替寧薇兒喊的。


    喊完之後,她可就該怎樣怎樣了。


    “寧薇兒!”左相夫人想要過來抱住白薇。


    白薇倒是想往旁邊兒閃開來著,沒想到陳十比她還要快上一步,擋在了她跟左相夫人中間。


    “夫人請。”


    左相夫人有些愕然,倒是寧荌兒反應快些,扶著她娘,先進了禪房。


    白薇對陳十豎了豎拇指,跟著進去。


    左相夫人與白薇各自坐下,寧荌兒在一旁忙著煮水烹茶。


    哪裏會有什麽舊事好跟這娘倆敘的,白薇一點兒也不浪費時間,開門見山,“今天找我來,是有什麽事麽?”


    左相夫人一愣,手裏的帕子捏了又捏,顯然,她沒有想到,白薇對她的態度會這麽冷淡,又這麽直接。


    白薇也不催她,隻是端莊大方地坐著,眉眼含笑。


    漸漸的,左相夫人越來越感覺,她的寧薇兒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她在心中歎氣。


    是啊,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能不變麽。


    “寧薇兒,你爹讓娘來向你道聲謝。也難為你,沒記恨你爹……”左相夫人有些難堪,“還……還在王爺麵前說了你爹不少好話。”


    白薇勾唇淺笑,“朝堂上的事,我不懂,也不想管。不管王爺做了什麽,都一定有王爺自己的考量,與我無關。不過,我倒是也常常勸王爺,不論在什麽情況之下,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


    左相夫人一愣,“寧薇兒……你……你這是還在怨恨你爹,怨恨娘嗎?”


    “沒有。”白薇異常輕微的,小幅度地搖了搖頭,“不會怨恨,因為,沒有什麽是值得怨恨的。”


    要麽報仇,要麽不報仇,光怨恨有個鬼用?


    氣傷了自己的身子,便宜別人,多不劃算。


    左相夫人的臉上發白,怔怔地望著白薇,好半天說不出話。


    也不知道她從白薇的話語中到底領悟了什麽,反正整個人看起來都不太對頭,像是受了多大的刺~激似的。


    白薇也感覺實在沒什麽好多說的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棺材抬進王府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覆水難收。以後,各自安好吧。”


    “王妃!”寧荌兒的聲音有些尖銳。


    然而當大家都看向她的時候,卻隻見她眉宇之間苦悶憂愁。


    白薇不語,看著寧荌兒端著一杯新沏的茶,向她走來。


    “王妃殿下,姐姐知道,你還在生姐姐的氣。現在姐姐親自向你賠罪,你就別在生爹娘的氣了,好不好?”


    寧荌兒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將手中的茶水舉過頭頂。


    白薇詫異得不得了。


    這還是原來那個被左相夫妻兩個,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表麵上高貴端莊,私底下卻整日以欺負妹妹為樂的那個寧荌兒麽?


    鬼上身了吧?!


    要說心疼。


    左相夫人雖然現在也心疼寧薇兒,可到底還是心疼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寧荌兒更多一些。


    現在寧荌兒突然就跪下了,跪的又那麽得重,她忍不住就鼻尖兒發酸,拿帕子掖著眼角,轉過了頭去。


    為了相府,為了丈夫,女兒這個委屈,得受著。


    “王妃殿下,如果不能原諒姐姐,姐姐願意長跪不起,直到妹妹消氣為止。”寧荌兒滿臉倔強,語氣也堅定無比。


    白薇不是那種迂腐的人,可不會傻傻的認為,寧荌兒現在是在真心的向寧薇兒跪地認錯,那她自然也是可以假意代替寧薇兒原諒寧荌兒的。


    反正都是帶著麵具演戲,誰不會呢。


    她從寧荌兒的手裏接過茶杯。


    寧荌兒麵上一喜,眼巴巴的等著她喝。


    陳十忽然道,“王妃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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