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將軍府內的喜宴卻依然熱鬧地在繼續著,絲毫沒有要散場的意思。


    不過在喜宴中途的時候,榮嘉就佯醉開溜了,雖然還是有些沒眼力見的賓客半途會攔住他勸酒,這個時候軒轅小山就會拎著一個大酒壇衝上去,連不擅飲酒的阿九今日也是為了給榮嘉擋酒,早早地就壯烈倒下了。


    最後在軒轅小山,黃真,支度焉,還有酒量不遜軒轅小山的奚大石幾人的奮力護持下,榮嘉終於殺出重圍,逃迴了四柳園內。


    四柳園內靜悄悄的,榮嘉早前布下的法陣,將所有喧囂聲都擋在了園外,園裏園外仿佛是兩個世界,今日的四柳園,隻屬於他和紅霞兩個人。


    湖邊那座精致的小樓內,紅燭的光亮隱隱透射了出來,榮嘉的心跳,開始慢慢地變快了,然後他一步一步朝著小樓走了過去。


    輕輕地推門而入,一身鳳冠霞帔的紅霞仙子,坐在寬大柔軟的床榻邊。


    房間內,除了紅燭燃燒的嗶哱聲,隻有兩顆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紅霞仙子似乎知道榮嘉進來了,嬌軀激動地微微顫抖了起來。


    榮嘉走到床邊,拿起早放在紅被上的秤杆,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將紅霞仙子頭上的蓋頭挑了起來。


    大紅的蓋頭之下,是紅霞仙子嬌美明豔至極的俏臉,潔白的臉頰上,正有兩行清淚緩緩流下。


    榮嘉俯身,輕輕吻去了那兩滴淚水。


    “怎麽了?”


    “開心”


    榮嘉的腹間,瞬間升騰起了一股烈火,他稍顯粗暴地一把將紅霞仙子攔腰抱了起來,紅霞仙子口中發出了一聲低低的,讓榮嘉隻覺更加地興烈如火,隻是當他正要進行下一步行動時,卻被紅霞仙子死死按住了他那隻已經伸入裙中的怪手。


    “等等!”


    紅霞仙子星眸半睜半閉,臉上紅潮正盛,但她依然伸手指了指床邊的那張小桌,桌上擺著一把白玉雕琢的酒壺,還有一對精巧至極的玉杯,卻正是合巹酒。


    按照這個世界的習俗,他們的婚禮還有最後一步沒有走完。


    榮嘉以絕大的毅力從紅霞仙子迷人的嬌軀上爬了起來,那起酒壺將兩個玉杯斟滿。


    然後將其中一杯遞給了紅霞仙子,榮嘉的臉色變得無比地鄭重。


    兩世為人,這是他第一次結婚,紅霞也是他遇見的唯一一個能讓他真正心安的女子,這一刻他覺得應該說些什麽。


    既然目前為止一直在按照這個世界的婚禮習俗在進行,那麽自己這個異世之人就用另外一個世界的誓言,紀念自己曾經活過的那個世界的一切,從此以後,自己在這個世界有了妻子,有了家,或許該徹底地遺忘原來的那個世界了。網


    “紅霞,從今日今時開始,我將成為你的丈夫,你將成為我的妻子,榮嘉對著天道立誓,也對著自己立誓,從今往後,我愛你、安慰你、尊重你、保護你,像愛自己一樣愛你。不論你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無論順境逆境,始終忠於你,直到大限來臨的那一日!”


    榮嘉緩緩地念誦著,神情和語氣都無比地莊嚴,這段另外一個世界的結婚誓詞,有一些字眼其實並不適合這個世界,也不適合他們兩人仙人的身份,但榮嘉並沒有改變那些話,在這一刻,他隻將自己和紅霞當做尋常夫妻。


    紅霞仙子怔怔地望著他,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


    “榮嘉,這是我聽過的最動聽的情話。”


    然後,紅霞仙子也跟著榮嘉念誦了起來。


    “榮嘉,從今日今時開始,我將成為你的妻子,你將成為我的丈夫,紅霞對著天道立誓,也對著自己立誓,從今往後,我愛你、安慰你、尊重你、保護你,像愛自己一樣愛你。不論你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無論順境逆境,始終忠於你,直到大限來臨的那一日!”


    兩人莊嚴虔誠的聲音在屋內迴蕩,在四柳園內迴蕩,漸漸地低沉了下去,然後屋內的燭光熄滅了,不久後,四柳園內響起了另一種更加激烈的,令人心搖神曳的聲音。


    當然,榮嘉早已在園內布下了讓任何聲音傳出去的法陣!


    接下來的三天,這種奇怪的聲音一次次地不斷在四柳園內響起,直到三天之後,榮嘉方才一臉神清氣爽地踏出了四柳園。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婚後的生活平靜而又簡單,榮嘉每日就是和紅霞攜手漫步湖邊,看日升月落,然後吃飯睡覺,似乎對於外麵的事情再無任何興趣。


    而因為參加他的婚禮來到天界的朋友兄弟們,也一批接一批地告辭離開了,鐵拐李這些交好的散仙們最先離開,然後是翟飛,左小桃兒帶著涇邙之地的那些大佬們也離開了,最後是軒轅小山,黃真,阿九這幾個生死兄弟也終於要離開了,他們幾個從參加瑤池演武開始,在天界也是呆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終於都走了,又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和榮嘉一起將幾兄弟送出南天門外後,迴到將軍府的支度焉悠悠歎了口氣道。


    榮嘉沒有說話。


    兩人突然變的異常沉默,然後就那麽坐在湖邊一直坐了一天一夜。


    紅霞仙子仿佛猜到了什麽一般,讓所有人都不要來打擾他們兩個人。


    “今天是第幾天了”


    一天之後,榮嘉終於先開口問了一句話。


    “第三十二天了!”


    支度焉澀聲迴答道。


    “第三十二天了啊”


    榮嘉幽幽地重複了一句,兩人說的,自然不是他成婚的時間,而是孫悟空被扔進太上老君的卦爐的時間。


    孫悟空被抓迴天庭之後,就直接被太上老君投進了卦爐中,據說被萬千天地異火煆燒七七四十九天後,就將灰飛煙滅。


    而今日,是第三十二天了。


    如今的猴子,還剩下幾隻腳幾隻手?


    “你還忍地住麽?”


    支度焉望著榮嘉,疑聲問道。


    “忍不住,又能怎麽辦?”


    榮嘉一直低頭望著湖水,很久之後才抬頭,仿佛自言自語般地說了一句。


    然後兩人又不在說話,繼續沉默地坐在湖邊。


    第三十六天。


    兩人突然抬目對視了一眼,眼中各各隱有鋒芒,卻又旋即黯去。


    第四十天。


    支度焉突然站了起來。


    “我想去看看!再遲,我怕什麽都看不見了”


    榮嘉雙眉一揚,也站了起來。


    “你有辦法看到?”


    “我總算是他的半個記名弟子,兜率宮也去過幾次,還是能想點辦法的!”


    “那就去看看吧!”


    然後支度焉深深地望著榮嘉,猶豫了一下問了一句。


    “你確定真的隻是去看看!”


    榮嘉堅定地點了點頭道:


    “我現在是有家室的人了,在我心中沒人比紅霞更重要!所以這一次就算你不勸我,我也隻是去看看,就當送他最後一程!”


    太清天。


    榮嘉和支度焉兩人,落在了虛懸在空中的兜率宮前。


    支度焉揉了揉臉,仿佛將臉上的沉鬱之色盡皆揉碎了,換上了一臉燦爛的笑容,然後他當先朝兜率宮的大門走了過去,一臉坦然地朝那守門的道人打了個招唿,若無其事地領著榮嘉往裏走。


    那守門的道人也沒怎麽過問,任由兩人昂然而入,看來支度焉這兜率宮確實是沒少來。


    “這麽容易?”


    進了兜率宮後,榮嘉也有些意外地低聲問了支度焉一句。


    “前麵的輕鬆一些,隻是要想進後麵的煉丹房,卻隻能等會見機行事了!”


    支度焉一邊笑著往前走,一邊迅速迴了榮嘉一句。


    兜率宮內曲廊迴環,道路異常地複雜,如果是其他時間,榮嘉肯定是不會放過欣賞聖人潛修之所這樣樣難得的機會,隻是現在卻是根本沒有心情。


    說實話,這一次他真沒準備像上次左小桃兒那件事情一樣劫獄的打算,但這裏畢竟是聖人居所,而他和支度焉此時要做的事情也是極犯忌諱的事情,所以心情還是異常緊張的。


    而兜率宮占地極為廣大,支度焉領著榮嘉兜兜轉轉走了半天,終於走到了宮中深處的一座僻靜的庭院前。


    “煉丹房就在這院子裏麵,不知今日裏麵是何人值守,等會你什麽事都不要做,一切由我來安排。”


    支度焉輕聲對榮嘉交待道。


    榮嘉點了點頭。


    然而就在兩人準備邁步走進那庭院之時,不遠處突然響起一聲牛叫聲。


    支度焉臉色微微一變,接著連忙拉著一臉不解的榮嘉避在了路邊。


    然後,榮嘉就見到一頭老青牛,慢悠悠地從兩人身前走了過去。


    這頭青牛看去年紀真的已經非常老了,渾身的皮膚如黢裂的樹皮般褶皺著,隻是老歸老,榮嘉依然能感受到這頭老青牛的強大,榮嘉甚至能感覺到這頭青牛,可能比自己還要強大一些。


    而支度焉站在道旁,居然恭恭敬敬地對著這頭青牛躬身行了一禮。


    老青牛那對烏黑透亮地滴溜溜地在兩人身上打了個轉,對於支度焉他似乎是認識的,倒是在榮嘉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會,似乎有些好奇,然後朝支度焉輕輕點了下頭,接著自顧自繼續往前方走去。


    支度焉這聖人弟子,新晉的天蓬元帥,在他眼中依然不值得他停下來打聲招唿吧。


    等到那老青牛的身影消失在前方拐角處,支度焉才長長舒了口氣。


    “剛才的不會就是那頭牛吧!”


    榮嘉神情古怪地望了支度焉一眼道。


    “你沒猜錯,就是你猜的那頭牛!”


    支度焉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複。


    榮嘉頓時恍然,那就難怪剛才支度焉變現地如此恭敬了,人家那頭老牛可是載著太上老君西出函穀關,太清由此成聖,那在太上老君的心目中的地位,可絕不是支度焉這種記名弟子比得上的。


    沒想到今日居然能遇見這頭在三界中名氣也極大的老牛。


    榮嘉收拾了一下心情,跟在支度焉的身後走進了那庭院中。


    庭院之內就是太上老君的煉丹房了。


    在這方世界的所有聖人中,太上老君一直是被認為在丹道上最強的一人,老君金丹號稱能讓一介凡人直入真仙之境,乃是天地間有數的道家至寶。


    然而這讓天地間所有修道者都向往不已的煉丹房,此時看去也不過是普普通通地一間青磚大瓦房而已,毫無特異之處。


    而在丹房門口處,守著兩個模樣清秀,唇紅齒白的小童。


    看到那兩個小童,支度焉倒是眼睛一亮,接著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


    “今日卻是這金銀雙童守著,事情倒是好辦了一些。”


    “這兩個小童很好說話?”


    榮嘉好奇地問道。


    “不好說話也很不好說話,好說話起來也很好說話,就看你怎麽說了!”


    支度焉神秘地笑了一下,接著朝榮嘉搓了搓拇食二指低聲道:


    “你身上可有什麽珍貴的寶貝,哦,要很珍貴地那種?”


    榮嘉呆了一下,然後古怪地望了不遠處那兩個長得仙風道骨,一副正經模樣的小童一眼,心裏嘀咕了一句:不會吧


    接著他從芥子袋中拿出了幾件東西遞給了支度焉,前些日子大婚,他收禮收的手軟,身上倒還真帶著一些好東西。


    支度焉接過之後看了看,滿意地點了點頭道:


    “差不多了!你先在這裏等一下。”


    然後他朝丹房那邊跑了過去,榮嘉隻見支度焉嬉皮笑臉地湊近了那兩個守門的道童,嘀嘀咕咕地說了一會話,然後將榮嘉交給他的那幾件異寶,塞進了兩名道童的手中,那兩名道童似乎麵露難色地推辭了一番,卻也沒推辭太久就收下了。


    然後,榮嘉就目瞪口呆地望著那兩個道童身子突然一軟,接著就躺在地上酣然大睡了起來。


    支度焉轉身朝他招了招手。


    “半個時辰!”


    等榮嘉走過去之後,支度焉沉聲說了一句。


    榮嘉點頭表示明白,隻是在他準備走入那丹房之時,卻看見支度焉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怎麽了?”


    榮嘉朝他投去一個探詢的眼神。


    支度焉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道:


    “我想了想,還是不進去了,我怕自己忍不住,也怕看到的不忍心看到的東西。”


    榮嘉沉默了一下,接著轉身,推門,走入了那丹房中。


    “我們真的隻能是來看看的啊”


    門外傳來支度焉略帶顫抖的囑托聲。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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