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深處發生的一切,第九小隊的成員們自然是一無所知,此時他們已經在殷若蘭的帶領下,走出了百草園,來到了一條溪流旁,在這棲霞穀中,因為有護山大陣禁製,外人並不能飛騰而行,所以隻能步行前進。


    “這就是小楠溪,過了小楠溪就是萬竹林海,再穿過萬竹林海,就到了我棲霞穀宗門重地『藥』王殿,我猜那黑水妖蛇,現在就肯定躲在那『藥』王殿中。”


    小楠溪雖然有個小字,其實卻稱為河會更恰當,溪水蜿蜒,極深卻又清澈見底,此時正是傍晚時分,夕陽西下,晚霞滿天,將溪水浸染成一片金黃,這等人間勝景,和天界比起來,卻又另有一番風味,第九小隊的隊員一時間都看的有些怔怔出神。


    而在溪流的兩旁,鱗次櫛比建滿了一棟棟的小樓,隻不過現在這些小樓大多已經倒塌,隻剩下了一些殘垣斷壁。


    “這小楠溪的兩岸,一向是宗門裏普通弟子的修煉生活之處,至於宗主和長老們,則基本在那萬竹林海中結廬而居。”殷若蘭向眾人介紹道,然後她微微頓了頓,似乎略微猶豫了一下,方才繼續說道:


    “那黑水妖蛇,原先就是常年棲息在這小楠溪中,當那妖蛇尚未變成如今這模樣前,每日晨間黃昏,都會躍出水麵,與眾弟子嬉戲,也算是我棲霞穀中的一景。”


    榮嘉盯著溪水,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他稍稍考慮了一下,覺得還是應該問清楚比較好。


    “殷姑娘,這黑水玄蛇在貴宗已經生活了五百餘年,而貴宗赤烈老祖則是在五百年前飛升的,不知他們兩者之間,可有什麽聯係,這黑水玄蛇,最初是否由赤烈老祖豢養的。”


    殷若蘭聞言似乎微微一怔,不知是因為榮嘉的問題,還是這少年天兵會向她提問這件事本身,然後隻見她蹙眉搖首道:


    “小女子出生的太晚,五百年前之事卻是不甚清楚,不過在宗門中,從來沒聽聞過黑水妖蛇和赤烈老祖有何關係的傳聞,就是家祖也從未提起過。”


    榮嘉對她微微笑了下,沒有再繼續問下去,第九小隊的其他成員也都沒有在意,隻當兩人是在閑聊,但是隊正董安,卻是有些詫異地看了榮嘉一眼,不知道少年是偶然地突發奇想,還是真的察覺來了什麽。


    因為全隊中隻有他知道,黑水玄蛇和赤烈老祖真的是有關係的,而且關係似乎極深,赤烈老祖私下交待給他的那個任務,就是要從黑水玄蛇的身上帶迴一樣東西。


    此時看看天『色』,已然不早,然而現在依然沒有發現任何一名妖修甚或是妖獸,或許他們都窩在了那『藥』王殿中,想靠著那個護山大陣禁製最密集的堡壘,負隅頑抗,那麽自己不介意讓他們見識一下天軍精銳小隊的雷霆戰力,隻不過現在是應該加快點推進速度了,於是他看著那些尚在欣賞這深穀幽溪風景的隊員們大喝一聲道:


    “都別磨蹭了,準備過溪。”


    因為穀中禁製的原因,並不能使用飛騰之術,而小楠溪上,橫跨著很多條大大小小,造型各異的木橋,想來都是當初這些弟子為了方便,自行搭建而成,這些木橋互相之間間隔並不遠。當然在這樣的環境下,第九小隊並沒有分散過河,而是就近選擇了一較大的木橋,魚貫而過。


    當負責斷後的隊副劉懷恩,也終於雙腳踏上那座木橋時,橋底下的水麵上,突然升起一團灰霧,然後這團灰霧急劇變大,瞬間就籠罩了整座木橋,然後橋上眾人隻覺一陣天旋地轉,依稀間似乎聽到劉懷恩焦急的喝聲:“鬥轉星移······小心······一柱香時間······”等到眾人再次站穩之時,發現自己依然還是身處那座木橋,隻不過除了自己,身邊再也看不見其他人了。


    李鈺,是第九小隊的兩名弓箭手之一,軍齡一百五十餘年,戰力靈體二轉高階,經曆大小戰鬥五十餘次,算是經驗極為豐富的老兵了,所以在異變發生後,他並沒有如何慌『亂』,他清楚這應該是那些妖物發動了護山大陣的某個禁製,把自己與其他隊員們分隔了開來,而且剛才他也聽見了劉懷恩的那一聲唿喊,他明白隊副這是在告訴他們自己破陣需要的時間。


    一炷香時間,應該很快就會過去的。


    不過李鈺還是把負在背後的長弓取了下來,然後又調整了一下箭囊的角度,把它擺在自己能最方便最快速抽出箭矢的位置,接著開始仔細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李鈺很清楚記得當時自己所上的這座木橋的模樣,長約三十餘丈,左右可容五人並肩而行,隻不過此時四周盡是那遮擋視線的灰『色』怪霧,能見度被局限在身周兩三尺的範圍,李鈺憑著記憶往左移了三步,來到了木橋的護欄邊,然後往橋下望去。


    很奇怪的是,雖然橋上此時彌漫著那灰『色』怪霧,然而橋下卻依然能看見那清澈的溪水。李鈺甚至能看清水中自己那倒影的每一個細節。


    然後他看到了很詭異的一幕。


    那水中自己的倒影衝著橋上的自己笑了笑。


    李鈺頓時頭皮一陣發麻,不假思索地伸手朝背後箭囊探去,這時身後卻似有一陣輕風吹過,李鈺探手取了個空,幾乎同時,水中的那個自己破水而出,朝橋上的自己撲了過來。


    電光火石間,李鈺一緊手中長弓,用弓背狠狠砸在那身影之上,那身影微微一頓,落在了橋上,李鈺也被反震之力推的蹬蹬往後退了兩步。


    定睛一看,眼前的身影,哪是什麽自己,而是一頭身長兩丈有餘的花斑巨豹,流線型的身軀極為矯健優美,仿佛蘊藏著巨大的爆炸『性』力量,明明剛從水中躍出,那油亮光滑的皮『毛』上卻沒有一滴水珠,而且剛才隱伏在水中,居然能化成自己的模樣,很明顯,這是一頭罕見的水係異獸。


    這些念頭隻是在李鈺的腦中一閃而過,那頭花斑巨豹並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時間,甫一落地,迅速地就再次猛撲了過來。李鈺手中長弓由下往上斜斜向著巨豹的下頜擊去,隻見那花斑巨豹身在空中,卻靈活地一轉身,一條豹尾彷如鐵棍般朝著李鈺狠狠掃來。


    李鈺不慌不忙地後撤一步,用長弓弓背輕巧地粘附上豹尾,手腕一抖,化去了豹尾上的大部分力道,然後順勢一躍,騎在了花斑巨豹的後背之上,手中長弓一旋一扣,緊緊箍住了花斑巨豹的脖頸,接著猛地一拉弓身,鋒利的弓弦頓時深深勒入了花斑巨豹的脖子中。


    弓鬥術。


    作為弓箭手的李鈺並非沒有近戰能力,在天軍弓箭手日常的訓練中,對弓鬥術的重視絕不弱於『射』術。


    然而這頭花斑巨豹的戰力已經達到了天軍中靈體三轉初階的標準,並沒有這麽容易就被殺死,隻見它脖頸下的皮『毛』猛然一緊,竟硬生生抵住了鋒利的弓弦繼續切入,然後後背一拱,立馬把李鈺拋向了五六丈遠之外的地方。


    李鈺卻是不驚反喜,因為距離對於弓箭手來說,就是生命。


    隻見李鈺落地後迅速地一個翻滾,然後半跪在地,後背猛然挺直,雖然此時他手中並無箭矢,依然毫不停頓地張弓,開弦,全身的真氣河水倒灌般地向緊拉弓弦的兩指間匯聚而去,頓時有一個小小的箭矢狀的光芒在那弓弦上生起。


    真元之箭,弓鬥術中的必殺技之一。


    雖然濃霧遮目,然而花斑巨豹那兩顆散發這綠『色』幽芒的眼珠,就是最好的明燈,李鈺將光箭對準了那兩顆眼珠的正中心處,深深吸了口氣。這樣的真元之箭,匯聚了他全身的真氣,他也隻能『射』出這一箭,若是不中,他將再沒有任何抵抗能力,但隻要『射』中,就算以那花斑巨豹靈體三轉初階的實力,也將一擊必殺。


    生死成敗,就在這一箭。


    花斑巨豹此時仿佛也感應到了巨大的危險,全身『毛』發猛然炸裂般豎起,後腿一坐一蹬,不管不顧地朝著李鈺飛撲過來。


    李鈺手指間的光箭將『射』未『射』。


    就在此時,李鈺身後的灰霧中,卻悄然探出一隻烏黑的鷹爪,狠狠地抓在李鈺的後背上,鋒銳如刀的爪尖在李銳的鎧甲上劃出道道刺眼的火花,雖然沒有抓破李鈺身上的天軍戰鎧,但後背傳來的大力依然讓李鈺喉間一甜,一口鮮血猛然噴出,弓弦上的那枝光箭也頓時消逝無蹤。


    而花斑巨豹也已經躍過了五六丈的距離,將李鈺撲倒在地,兩隻巨爪死死摁住了李鈺的肩膀,然後一口咬在了李鈺那沒有鎧甲遮掩的喉嚨上。


    天庭廿八星宿軍奎木營右曲第三佐第九小隊弓箭手李鈺,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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