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無照的人顯然沒料到她會來這出兒,怔愣片刻,才低聲道,“聽說管家在外院忙,恐怕沒在府裏。”


    “是嗎,大忙人啊,”林深語氣微涼,“那我還真沒麵子,連見他一麵都不行。沈無照這是拿我當花瓶供著,除了你們我誰也不能見。”


    “仆人”硬著頭皮賠笑,“等管家迴來就讓他過來給您請安,您息怒。”


    “你最好說話算話。”林深白了他一眼,慢騰騰下台階,“我看園子裏風景不錯,迴頭把東西搬過來,我就住這了。”


    婆子一副正常的下人做派,點頭答應著,“都聽您的,不過奴才也剛來不久,還是請這位…”暗衛忍住笑,“還是請這位姑娘打理。”


    沈無照的人什麽毛病,好好一大老爺們兒易容成小姑娘;像他一樣易容成老人也行啊,沒眼看。


    “仆人”的眼中竟閃過一抹慌亂來,“夫…夫人還是迴去罷,莊主是不會同意的。”


    “你都沒問怎麽知道他不會答應。”林深掃了眼前麵的假山,伸出手來,“我看這座假山就很不錯…”


    “夫人,”他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樣,語調也不可避免地顫抖,“起風了,您先迴去罷。”


    他到底在怕什麽啊。


    林深和暗衛對視,分別從對方的眼中看出疑惑來。暗衛隨即衝她擺擺手,她心下了然,“也好,假山嘛,也沒什麽好看的。”


    沈無照的人瞬間鬆了口氣,“那奴才這就陪您迴去。”生怕她不走,幹脆擋在假山前點頭哈腰。


    還真有問題啊,這給你急的。


    林深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們莊主什麽時候迴來?”


    “奴才…也不清楚。”他的額頭上似乎冒出一層薄薄的冷汗,“您若是有事盡管吩咐奴才,讓人去請莊主。”


    “我隨口一問,不用請他。”林深嗤笑一聲,“他忙的很,我聽說江湖上亂的很,不少人在追殺魔教餘孽,恐怕沈無照沒這個閑工夫。”


    “青兒毛手毛腳的,也就能幫我買個東西,以後你就留在我身邊吧。”


    “夫人?”暗衛頓時一愣,林深從被抓過來那天起一直像防賊似的防備他們,怎麽突然之間性情大變?


    他頓時警惕起來,“不知夫人有什麽差事要奴才去辦?”


    “沒有就指使不動你了嗎?”林深皺起眉頭,“沈無照把你安排在這裏,不就是為了照拂我的日常起居嗎,我指使不動你?”


    他立即垂頭,“奴才不敢。”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她冷笑一聲,趁他沒留意立即像暗衛使了個眼色,從背後製住他,“你還真是沈無照的好跟班兒,這麽忠心,也不知道他最後會不會管你。恐怕他自己都抽不開身吧。”


    …


    沈無照確實顧不及這處宅子。但不僅僅是自負覺得這裏密如牢籠,而是那些正派掌門逼的太緊,季鴻如今也被吵的焦頭爛額,根本保不住他。


    看似固若金湯的交情,一旦觸碰到雙方利益瞬間分崩離析,翻臉比翻書還快。


    他放下手裏的茶盞,“你欲如何應對?”


    季鴻從桌案後抬起頭,露出一張倦容來。於老前輩生前最器重他,不僅因為他是大弟子、武藝淩駕於其他師兄弟之上;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的長相實在太出眾,劍眉星目、相貌堂堂,一看就個一身正氣的人物。


    雖然江湖人士不以容貌論高低短長,但容貌出眾的總要比賊眉鼠眼之人更讓人賞心悅目,何況老爺子生前他極盡所能的表現出“恭敬孝順”的做派。


    隻不過“人不可貌相”,誰能想到於老前輩剛撒手歸西,昔日恭敬如一的大弟子突然倒戈,霸占蒼梧門掌門的位置,更打算置師父的親兒子於死地。


    於老前輩要是沒下葬估計都能氣活迴來。


    他目光平靜地盯著手上的令牌,緩緩說道,“放你出去,視為不義;可繼續保你,我這個位置…”


    沈無照暗中冷笑,“副掌門這個位置坐的太久了,季兄舍不得也是情理之中。我倒覺得季兄沒必要對此念念不忘,倒不如一網打盡,以你的資曆誰敢反駁?”


    “你的意思…”季鴻的眼裏閃過一抹轉瞬即逝的精光,但立即擺手,“這不妥,此事不必再提。”


    “季兄是礙於情麵,不想髒了自己的手,還是怕了?”沈無照眯起眼睛,“此處隻有你我二人,說話用不著再兜圈子了罷。難道季兄之前就沒肖想過掌門這個位置麽?”


    季鴻的目光漸漸陰鬱起來,“他畢竟是師父的親兒子。”


    他是想霸占蒼梧門,但要說對於和趕盡殺絕他還是會猶豫。畢竟那隻是個毫無威脅的小孩子,況且這個小師弟從小到大一向對自己尊敬有加,就是衝著孩子他也要顧念舊情,不能逼的太緊。


    他自詡到這個時候還講究情分,搖了搖頭,“於家隻有這一點血脈。隻要他不威脅到我,留他一條性命又能如何。”


    “季兄大意了,”沈無照冷笑,“他如今年紀小無妨,那日後呢?如今身後就有這麽多長老支持,若是放任他長成,季兄覺得蒼梧門中可還能有你的立足之地?”


    他太了解這位好友了,看似大義,實際上心胸狹隘,將所有有機會勝他一籌之人都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不殺於和隻是因為那些人看的緊,讓他沒有機會下手;一旦於和真的威脅到他的地位,他必然會處之而後快。


    現在說的冠冕堂皇,於和剛迴來的時候屢屢被人追殺,不正是他的手筆?


    見季鴻表情肅穆,他幹脆火上澆油,“季兄有情有義,但小弟還是提醒您一句,千萬別養虎為患啊。語氣日後兵戎相見,倒不如趁現在斬草除根;從前於老前輩在世時,蒼梧門的一應事務不都是由季兄做主?”


    “如今那些人不過是仗著於和的身份,想在門派中立穩腳跟,分一杯羹罷了。他們之中能有幾人是真心庇護於老前輩的後人?”


    “季兄,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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