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未曾料到她會這麽迴話,沈均挑了挑眉,“這倒不像是你素日行事的規矩。”


    林深:…


    那咋的,我還給你來個“土撥鼠尖叫”嗎,自帶八個波浪線,說“好看太好看了,這不是咱倆嗎”???


    我不得被打出去。


    想了想,她賠笑道,“素日是仗著老爺與夫人寬厚,才大言不慚。如今知錯,自然不敢妄言。


    “就是這副畫,奴婢冷眼瞧著是處處都好,可若是您非要奴婢說出一二來,奴婢笨嘴拙舌的,隻怕攪擾老爺的興致。”


    也許是原主從來沒說過類似的話,沈均聞言麵露詫色,明顯怔愣了一會兒方才頷首,“難得你能說出這句話來,倒有進展。”


    林深暗自得意,那當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誰,我多厲害啊。


    0820:你可厲害了,臉皮堪比城牆。


    不過沈均似乎並不算放過她,指腹在檀木畫軸上摩挲了一會兒,忽然又開口,“這畫…有些年頭了。”


    林深:?


    所以??


    “可惜物是人非,如今再拿出這幅畫隻會徒增傷感,若是當日…”


    林深:???


    快,翠縷,給我抓把瓜子再搬個小板凳來,我要看戲了。


    語意戛然而止,沈均無聲笑了笑,斜眸打量她,“方才聽下人說,你去了後園。”


    翠縷聞言麵色一白,忙垂首避開主子的試探。


    所以果然還是讓沈均聽著風聲了是嗎,誰嘴那麽快,找打。


    0820:你那一嗓子狼都能被你招來,怪別人?


    她也跟著低頭,溫順道,“是。老爺恩賞奴婢下去更衣,奴婢這才與翠縷一道兒迴跨院,適才過來。”


    “是麽,你倒乖覺。”他漫不經心地點點頭,“見著故人了?還叫人救你一命。”


    他眉眼間神色波瀾無驚,林深吃不準他的心思,慢吞吞道出實情,“院子裏有蛇,險些撲到奴婢身上。正好有莊子裏的下人路過那處,這才為奴婢與翠縷解圍。自然,他救的也不隻是奴婢,而是老爺。”


    “哦?”沈均挑眉,“何出此言?”


    她暗中清了清嗓子,“老爺今日有興致到莊子裏走動,一會兒也勢必要去後院用膳。倘若放任那蛇爬到旁處驚擾了老爺可如何是好。


    “況且老爺若出事必定是下人當差失職,即便您寬厚待人,夫人與老夫人若是責怪下來,今日跟著的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也算是做了樁功德事。”


    翠縷大驚,張了張嘴,好半晌未曾緩過神。


    大抵她也是覺得“周姨娘”今日是受刺激瘋了,才敢與老爺說這些聽似“大逆不道”之言。


    0820開始考慮“救她”還算轉頭去接下一個宿主完成任務。


    房中一片靜謐。


    原先守在門外的下人早已退至廡廊下,一聲大氣兒也不敢出。


    她垂著頭,自然看不到沈均的麵色。隻知他拂出來的鼻息還算緩和,應該未曾因為她這話動怒。


    但他不說話,林深心裏便打鼓。要殺要剮你給個信兒好不好,這麽吊人家胃口我這脆弱的小心髒可受不了呢。


    0820:自己作出來的,跪著也要挨下去。


    沈均忽然嗤笑一聲,總算開口繼續話題,“平日裏都認為你愚鈍,可一提及他你便舌燦蓮花,看來你的本事也是因人而異。”


    林深心裏打鼓,麵色微赧,“那也是多虧老爺調教,再者奴婢也是一心惦記著老爺的安危,旁人如何,倒真與奴婢毫無關係。”


    沈均斜眸睃了她一眼,“那照你的意思,這個閑人還是立了大功?那你以為,我該如何嘉賞他?”


    0820:你小心其中有詐。


    林深:每個月都有那麽兩天心情陰晴不定,了解。


    她哂笑,不以為意道,“今日是奴婢的千日,那奴婢鬥膽求老爺莫拿奴婢取笑。如何收拾莊子裏的下人隻看老爺與夫人的意思,奴婢又怎敢越俎代庖。”


    說完不等沈均再問,搶先一步道,“奴婢如今有些餓了,老爺,要不一會兒服侍老爺用膳罷。”


    沈均:…


    0820:…


    我尋思你在那嘀咕半天能說出什麽四五六來,這種玩爛了的套路你也好意思拿出來用。


    林深:你不懂,有些套路就是用上一萬次人該成功的時候還是會有人顛顛兒上鉤。


    百試不厭。


    果然見沈均似氣極反笑,手指一邊推著畫軸,一邊斥道,“就這點兒能耐,如今身份不同舊日,目光卻沒半分長進。”


    嘴上雖染斥責,但林深明顯看到他嘴角快勾出新月的弧度,身後也似乎冒出一條黑貓尾巴,幾乎要翹到天上去。


    看來正主是很高興,甚至是很樂於斥責“周姨娘”,借此收獲快樂。


    林深:…


    咱也不知道這是啥癖好,咱也不能問,問就得被扣好感度。


    她不敢動那副畫,隻好看著風爐上的水做開,順著壺嘴往外滋滋冒著聲響,上前倒茶,“奴婢統共就這點兒能耐,也是三生有幸才得老爺照拂,可惜處處給您丟臉。


    “這往後還需老爺您費心教導奴婢,免得奴婢再惹出事端來,掃您的麵子不是。”


    停頓一瞬,見他的手指仍停留在畫幅上,似乎萬般不舍,想了想又開口勸道,“老爺若是舍不得,倒不如將這幅畫帶迴府中,奴婢替您收著。”


    沈均聞言一怔,旋即皺起眉頭,麵色明顯不悅。


    林深暗地咋舌,剛要誇你冷靜你就露餡兒,咱也不是啥純情小男生,能不這麽一驚一乍的嗎。


    想了想還是硬著頭皮說道,“若是老爺不放心奴婢,隻當奴婢方才是癡心妄想,請老爺責罰。”


    沈均冷笑,“你倒不妨說明緣由。”


    他如今麵色鐵青,眸中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殺意,饒是遲鈍的林深也跟著打了個冷戰。


    她是這兩天跟沈均互相鬥嘴才鬥飄了,忘了眼前男子隨時隨地可以了結“原主”——她的性命。


    比如現在她直接把主意打在他的心肝寶貝上,不殺她實在不像沈均的風格。


    0820也跟著皺眉,“你瘋了?”


    她可沒瘋,她還得賭一把呢。


    摞下茶盞後退半步,她學著翠縷之前給她行的規矩,福身下去,“奴婢是見老爺對這幅畫愛不釋手,世間難得能有入眼的人事,老爺既是喜歡何苦要留在莊子裏徒染塵埃,不妨一並帶迴府中,可時時拿出睹物思人。


    “想來老爺忍痛割愛,將畫幅留在此處是怕走漏風聲。既然老爺不信旁人,奴婢鬥膽毛遂自薦,可以性命替老爺收著這幅畫。


    “即便是將來被外人瞧出端倪也無妨,畢竟這畫上的男子正是老爺,而那女子…”


    她故意頓了頓,緩聲道,“終究是叫奴婢有幸,與那女子的容貌相似八分,乍一看錯認成奴婢,也是奴婢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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