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醬肉湯冒著油花,翠綠的芫荽及蔥花點綴之下,讓賀晨和朱良棟都不由口舌生津!兩人將麵條輕輕拌勻,挑了一筷子吃下,不由雙眼放光!


    賀晨抬頭看向店家:“大哥店裏這麵條筋道很好!味道更好!”


    店家雙手搭於腹下:“兩位客官喜歡就好,這醬肉和麵條是家父傳下來的。”


    “大哥不忙的話,坐下來說說話,歇一歇。”


    店家朝忙活著的妻子看了看,店家拉了板凳坐下:“兩位客官怎麽這會才來吃麵?”


    賀晨咽下麵條,端起碗喝了一口麵條湯:“從曲江那邊來,剛進城,走在街道上看著大哥的麵館收拾得幹幹淨淨,就想著進店吃一碗。”


    “那就來對了,雖說城中有不少麵館,但論麵條的筋道和味道,我做的麵條算是好的。”


    賀晨看向店家:“大哥話裏的意思是城中還有人做麵條做的比大哥還要好?”


    店家訕訕一笑:“千人千味,可不敢說自己做的最好。”


    賀晨點了點頭,看向店家的眼神又多了一分欣賞。


    “大哥,我想來清水城中做個營生,這城中官差?”


    店家期待著賀晨下邊的話,見賀晨沒有再往下說,稍作思索才反應過來:“客官是想問城中官差好不好是吧?”


    見賀晨點頭,店家輕聲一歎,這一聲歎,差點讓朱良棟剛喝進嘴的一口麵條湯給噴出來!難道有人暗地裏向店家索要銀錢?如果真發生這樣的事,那自己真被坑死了!


    “要說清水縣之前屬於大南那會,來清水做營生,我會勸你不要來,因為官差都吃人不吐骨頭,潑皮無賴成群,總吃白食不說,還總惡心到店裏吃麵的客官,不拿些銅錢出來孝敬,連營生都做不下去。”


    說到此處,店家眼睛都紅了!店家抽了抽鼻子嗬嗬一笑:“但現在不同了,自從鹿縣和清水縣劃歸東承之後,府尹大人連連頒發出很多對老百姓好的政令,又把那些黑了心的官差統統抓起來,砍的砍,流放的流放!那些潑皮無賴隻要犯了事的,都被扒出來,治罪的治罪,服勞役的服勞役,我們從來沒過,好日子還是讓我們給盼來了。”


    店家臉上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


    賀晨和朱良棟默默將麵條吃完,又喝了幾口麵湯,店家才平複情緒:“讓你們見笑了。”


    說完,轉頭看向妻子:“擦擦眼淚到後院去看看大寶和小寶。”


    “大哥,孩子都多大了?”


    店家咧嘴一笑:“大的九歲,小的七歲。自從縣衙要求街道和店鋪要幹淨清爽之後,這店裏店外,都是我家兩個小子在灑掃!別說,這城裏呀,現在是真好!”


    “那孩子入學沒有?”


    店家一聽入學一事,臉上更是激動無比:“客官你有所不知,我們府尹大人和縣令大人那可是好官!學堂聽說快建造好了!我家大寶小寶就快能入學了!我想想都激動!每天幹活這全身都是氣力,使都使不完!”


    賀晨看了對麵的朱良棟一眼,麵露微笑。抬眼看向晃蕩在街道上的董向和鍾良等人,不由忍俊不禁:“你看,他們也餓壞了!故意在店門前晃蕩了不止一圈呢。”


    朱良棟也沒忍住笑出聲來!隻有店家訕訕看著賀晨和朱良棟,臉上訕訕掛著笑容。


    “大哥,再給我們煮八碗麵條,外邊有我們的八個兄弟也沒吃呢。”


    店家一聽,連聲說好,起身去忙活起來。


    董向飛和鍾良八人進了店中,全都訕訕看向賀晨。


    賀晨左手支著下巴樂不可支!


    董向飛一屁股坐到賀晨身邊,伸頭往著賀晨碗裏看了一眼又一眼:“公子,我看著這麵條甚是好吃呐!”


    一邊說,一邊吞咽著口水,朱良棟抹了一把眼角淚水,起身朝店家走去。


    正在煮麵的店家夫妻看向朱良棟:“客官想要什麽?”


    “多給加點醬肉,該加的銀錢加上去就好。”


    店家連連擺手:“不用,你們能夠光顧小店,是我們的福氣。”


    朱良棟聽了店家的話有些發愣,難道說店家認識自己?


    董向飛及鍾良八人真可謂是一通風卷殘雲,一會功夫便將麵條和湯都裝進了肚子裏!


    “要不要再給你添一碗?”


    董向飛等人連連搖頭:“不用,我們也吃飽了,隻因店家做這麵條味道太好。”


    “店家,多少銀錢?”


    店家伸出一根手指:“一百文。”


    鍾良待要起身,朱良棟連忙按住鍾良:“我來,讓我來。”


    朱良棟付過麵錢,轉身之際,店外走進一人:“小民見過縣令大人!大人也來吃麵?”


    店家夫婦驚愣當場,朱良棟飛快看了賀晨一眼,臉上泛起笑容:“姚掌櫃這是?”


    姚和抿了抿嘴唇:“這不之前店裏一直有人,錯過了午飯,來吃碗麵條。”


    朱良棟點點頭:“那姚掌櫃慢用,本官吃好了。”


    姚和連忙避讓一步:“大人慢走。”


    姚和走到賀晨身旁,待賀晨起身,才跟在賀晨身後向麵館外走去。


    店中,姚和看向店家夫婦,見店家夫婦直愣愣看著賀晨一行人離開,不由一笑:“你們還真是深藏不露,縣令大人與你們是舊識?”


    店家夫婦連搖頭:“縣令大人今日第一次來店裏吃麵。”


    姚和猛地轉身走到門口,看著賀晨一行人漸行漸遠,眼中驚訝之色漸濃!


    待姚和轉身來,店家好奇發問:“姚掌櫃剛才這是?”


    姚和朝煮麵的婦人看了一眼,拉著店家落坐,湊近店家,又把聲音壓低:“可不得了呐!你知道剛才除了縣令大人,另外那人是誰?”


    “你說那年輕的公子?”


    姚和重重點頭:“你注意到沒有?縣令大人對那公子很是尊敬,那公子身邊幾人肯定是護衛,單看那些護衛孔武有力的健壯體格,你想一想,能是誰?”


    店家睜大眼睛:“你是說,府尹大人?”


    姚和輕輕點頭:“可別往外說,兩位大人身著便服前來,就是不想讓人知道。”


    店家重重點頭,繼而恍然大悟!原來是府尹大人,好在自己沒說錯過話,要是自己說錯了什麽話,還不把縣令大人給坑了。


    店家心中靈光一閃,起身將賀晨和朱良棟吃過麵條的碗小心翼翼端走,姚和微張著嘴,輕嘶一聲喃喃:可真夠精的!這兩個碗恐怕得當傳家寶一樣藏起來!


    一路緩行,看著田地間百姓收割的歡悅場景,賀晨提著的心漸漸放了下來,心中對辰光帝及瞿隨的感激之情愈發深厚起來!從州衙到縣衙的一眾官吏的安排,都很是花了一番心思的!若非如此,要是選派一些政見不合,或是貪婪之人前來南州就任,自己縱有三頭六臂,今日之場景,怎麽可能呈現?


    九月初四,龐印、賀晨、李潤、陳策及鹿縣一眾主官圍桌而坐。


    龐印一口將杯中酒飲盡:“你小子,晃晃蕩蕩居然在路上磨蹭,老夫天天盼著你來,你倒好,吊足了老夫的胃口。”


    “還請大將軍恕罪,我也就走走停停間,看看各地的收成。”


    龐印夾了一筷子菜吃下:“今日若非你來,桌上的幾位大人,都沒空陪老夫喝酒,哎!瞿公派往南州的官員,是真花了心思呐!老夫看著南州日新月異,百姓間歡聲笑語不斷,這都多少年了,這些場景以前總出現在老夫夢中,今日卻是睜眼可見!”


    說完,龐印端起酒杯:“來,老夫敬你們!”


    眾人都一飲而盡之後,龐印笑看李潤:“李大人,軍中從城外收迴的糧食,今日當著賀晨的麵,我們便來分一分如何?”


    李潤連忙搖頭:“大將軍此言,可是折煞下官了,城外的穀子,縣衙顆粒不取。”


    龐印大手一揮:“該分的一定要分!那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賀晨給龐印倒上酒:“大將軍,收了多少上來?”


    “六萬石總是有的。”


    賀晨很是驚訝:“大南那邊沒來搗亂?”


    龐印哼了一聲:“再給他兩個膽子,他也未必敢來!老夫把地都快種到兩峰關城下,他們也隻能是看一看,但凡他敢出城搗亂,老夫便提兵殺過去!”


    一眾人想笑不敢笑,隻能連連點頭。


    “你們想笑便笑出來,說實話,老夫其實是在試探,倘若大南敢出兵搗亂,那至少能夠證明一點,景佑帝掌控大南朝堂又深了幾分,相反!我們跑到城外栽秧,都快栽到兩峰關,大南選擇忍氣吞聲,這便足以說明,景佑帝日子可不好過呐!幾道奏折上去,景佑帝選擇睜隻眼閉隻眼,就默認了跑鹿關到兩峰關之間的田地,我們可以種!原本老夫還想再試探一番,但想了想,若是再行拭探之下,挑起爭端就非老夫所願了。”


    “大將軍是想建造哨堡?”


    龐印眉毛一挑:“你小子,總能跟老夫想到一塊!不過,不能操之過急,得一步一步來才行。”


    龐印府中,龐印看著煮茶洗杯的賀晨重重一歎:“你小子到底怎麽想的?成宜侯洪烈及其次女洪蕊,你擋迴去倒也在情理當中,怎麽還聽說你居然將一對母女收入房中呢?”


    “大將軍,沒有這樣的事,喬芷被我收入房中是事實,其母徐蘭完全是子虛烏有之事,此事之所以傳得帝都沸沸揚揚,是有心人借機抹黑於我。”


    龐印直勾勾盯著賀晨:“你小子跟我說實話,徐蘭安置在你府中後院,是否有意為之?”


    賀晨臉上泛現一絲尷尬神色,龐印看在眼中,微微點頭:“帝都比你出格,比你更加惹人津津樂道的事很多!隻是這樣一來,幾乎將老夫原本所想堵得死死的,哎!”


    龐印默默喝了一杯茶下肚:“或許也並非壞事吧,總不能因謠言四起,就把人給遷出府邸。話說,你小子對全州官差將士大肆獎賞,你難道不知此舉有可能給你引來滅頂之災?”


    賀晨被龐印的話嚇了一大跳!


    “大將軍,真可能這麽嚴重?”


    龐印看到賀晨從未有過的驚慌模樣,不由心頭一樂!叫你小子胡來,這會知道怕了?


    龐印斂去笑容:“所有冊目你們都記錄得極為詳盡,當呈稟到禦案之上後,陛下自然是安心之餘,龍顏大悅!陛下對於實幹之臣,曆來都是極為喜愛的,可你也在給陛下和瞿公出難題,且是天大的難題!東承三十六州,你想一想,像南州這般清明之地,本就屈指可數,結果你小子大肆獎賞!你知道這將讓多少東承官員顏麵掃地?還有便是兩相對比之下,東承多少官員心裏全是酸澀?一些苦寒之地的官員,並非不想讓治下之地繁榮,但貧苦之地自然有其根深蒂固的原因!在苦寒之地為官之人,苦守多年掙不到一分政績不說,俸養都時有不濟,你說說,你想想。”


    見賀晨陷入沉思,龐印給賀晨續上茶水:“不過,你也別想那麽多,實幹興邦!南州吏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如今你頒下政令,大小學堂、城防、湖庫、道路、百姓住屋、礦產作坊、農桑茶棉、牲畜蓄養、窯場等各行各業一派欣興向榮!單說這些功績,你足可跟天下這所有府尹比上一比!貪拿索扣之舉敢說是這天下最低,這樣的通達盛世,你有沒有想過,陛下縱是力排眾議之下,也會保你無憂!放心吧,隻不過你小子以後一定要謹言慎行!一定不要讓有心人找到紕漏。”


    賀晨重重點了點頭。


    “不過,你小子跟我透個底,你這麽率性而為,是否也有試探之意?”


    賀晨連忙搖頭,搖得狀似波浪鼓一般!這可萬萬不能承認!雖說確有這麽一分心思,但是絕計不能承認!


    “大將軍,我怎敢有這樣的心思,有沒有人會借此對我發難?”


    龐印搖頭:“不會!但有人可能會引喻。但若是有人引喻,也未必是壞事!”


    龐印逼視賀晨:“若是陛下免你官職,你要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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