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夜長夢短,時間這個東西才是不好把握,一個不留神,很多沒定下來的事,產生的變數就會很大。


    所以,孟寒第二日清晨起了個早,急匆匆的就帶著人進宮去了。


    “來了?”


    老皇帝麵色枯敗蠟黃,像是腐朽到根部即將衰敗凋零的老樹,看向孟寒的時候目光渾濁不複清明,卻還是艱難的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看向孟寒的方向。


    “嗯!”


    見老皇帝這幅模樣,孟寒反而沒有了平時裏的尊敬,就像是平常相識已久的老友,撩起衣擺坐在老皇帝旁邊,扯了扯被子,嘲笑道:


    “你這是幾日不見,看起來就跟要進棺材了一樣。”


    “本來就是半截身子埋入土的人,總不能還真想著長生不老。”


    老皇帝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孟寒,大臨年輕的太子,豐神俊朗,眉目清冷如冰,坐在那裏,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劍,帶著斬盡一切摧枯拉朽肮髒腐敗的鋒芒。


    像極了,像極了皇後。


    皇帝苦笑,伸手想要去拉孟寒的手,“說過多少次了,見著我要喊爹,沒大沒小的。”


    孟寒垂眼看著老皇帝如枯老鬆樹根的手放在自己手上上,一個指骨修長如玉,泛著瑩瑩的光輝,一個蒼老破敗,手上滿是歲月留下的傷痕。


    見孟寒垂著頭一直沒說話,老皇帝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也沒說什麽,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日子,能這麽平淡的和自己兒子呆在一起,沒有心存不滿或者假裝客氣,已經很好了。


    從皇後故去,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啊!就像是被紐扣係在一起的衣服,散架了。


    “你和那宿涵,現在怎麽樣了?”


    老皇帝別開眼,放在被子裏的另一隻手緊緊的握成拳頭捏緊,胸腔鼓脹,一陣咳意被生生壓了下去。


    “我與宿涵兩情相悅,自是極好。”


    孟寒冷淡又暗含自信的聲音傳到耳中,老皇帝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笑意。


    他這個兒子,什麽都好,最好的就是這點自信加不要臉。


    他與宿涵到底是個情況,老皇帝就算是老了,也不至於什麽都不清楚。


    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來,“好好好,兩情相悅,挺好,挺好。”


    他兒子就是一個活寶,明明就是仗著一副好皮相去勾人心魂,現在自己動了真心,就變成兩情相悅了。


    極好極好,幸好他兒子醒悟早,宿涵那姑娘有能力有本事,若是晚那麽一點,怕不是就太遲了。


    兩情相悅也好,一廂情願也罷,他兒子長得俊俏,還怕勾不住宿涵的真心。


    就算若幹年後暴露出來,有自己頂著,也出不了什麽大亂子。


    拍了拍孟寒的手,這人還在走神,老皇帝搖了搖頭,聲音蒼老無力卻又含著滿滿的喜悅。


    那是老人對自己子女由衷的感到開心,“去那邊桌子上看看,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孟寒狐疑的看著老皇帝,老皇帝認真點頭,“去吧!去看看。”


    孟寒滿頭問號的走過去,看到桌子上攤著一副早就寫好的聖旨。


    賜婚聖旨,他和宿涵的。


    老皇帝還貼心的在上麵加了一個限定條件。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宿家有女宿涵,德才兼備,勇猛無雙,與太子孟寒堪稱佳配,結秦晉之好,天作之合,一生一世一雙人,不得背離相分。”


    傳旨太監是一大早就出宮的,剛剛好就和孟寒進宮的馬車擦肩而過。


    宣讀完聖旨,一臉喜意的看著站在麵前十分怔愣的宿涵,臉都笑出花了。


    出宮前皇帝特意囑咐宣旨時宿涵不用下跪,以前他和皇後在一起的時候,皇後就不喜歡跪。


    現在宿涵更是太子放在心尖的人,跪他就算是未來兒媳婦給公爹敬禮了,跪一個太監是怎麽迴事。


    這是老皇帝的想法,太監倒是無從得知。


    這聖旨讓他覺得了不得的是,皇帝在裏麵特意列了出來,以後太子和宿涵,那可是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


    這……簡直是聞所未聞,太監都能想到這聖旨旨意要是傳出去,京都不知道多少貴女會哭碎了心,心底怕不是恨極了皇帝。


    好端端的下這麽一道旨意,這不就是玩弄人麽?怎麽能這麽弄呢!他怎麽敢。


    老皇帝還真就能,反正他都要死了,還有個什麽不敢的。


    瞧他兒子那架勢,那是非宿涵不娶,非宿涵不睡,為避免自己百年不在,兒子坐在皇位上還是被那些大臣逼逼叨叨立妃什麽的,心裏就不舒服。


    幹脆他作為老爹,就發大善心幫一把就行。


    “宿小姐,恭喜啊!”


    宿涵聽完身子,被上麵迎麵而來的旨意拍得身體都站不穩,不得背離十是個什麽意思,以後不滿意了還不允許他們分開是不是?


    那死遁呢?宿涵這麽想著,腦子仍舊嗡嗡做想。


    見太監與自己道喜,僵硬著按照慣例從袖子裏拿出金坨子就要往太監手裏塞。


    “使不得,使不得!”


    太監忙推手拒絕,福了福禮,“以後奴家還要仰仗宿小姐,真當的起。”


    太監心裏是個明白人,瞧著現在這個情況,若是太子順利繼位,不管後麵怎麽樣,至少五年之內,麵前這位,都是惹不得的。


    “哎呦,這日子也大了起來,奴家還要趕緊進宮複命,不好多留,宿小姐姐多多擔待。”


    太監說完,拂塵一掃而過,漸漸就離開了。


    宿涵站在原地,抓著聖旨的指尖發白,仍舊在苦苦思索,若是在太子和貴妃的這場戰役中,她都幫一點忙,是不是太子就能放她走?


    “怎麽樣?這旨意可合否你心意。”


    躺下龍床上的老皇帝,眼中含著化不開的笑意,直直的看著孟寒。


    孟寒看清上麵寫著的東西,瞳孔急驟收縮,猛的一迴頭看向老皇帝,厲聲問到:


    “你這是什麽意思?”


    “怎麽,不滿意?”


    老皇帝笑了笑,明顯的察覺自己兒子口不對心,反問,“不然趁著我還沒死,在寫一道,把宰相家的肖怡,戶部的冬景,還有兵部尚書家的小女兒,都許給你。”


    孟寒後背沁出了冷汗,這都是他前麵準備勾搭的對象,不過是後麵宿涵迴來了,相處一段時間後,他才改變的主意。


    真怕了老皇帝就這麽幹,握緊手指的聖旨,嘴硬反駁:


    “那有給人娶兒媳婦還帶定小妾的,不怕以後兒媳婦恨死你。”


    “哈哈哈哈!”


    老皇帝爽朗一笑,好久都沒有笑得這麽開心。


    “你啊你!從小就口不對心。”


    “我這聖旨,可是摸著你的心坎寫的,要你還有不滿意,我才是奇了怪了。”


    “你就不怕我以後在遇到其他喜歡的姑娘會恨你?”想到上麵寫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孟寒反問。


    “若是一顆真心給了人,有哪來其他喜歡給旁人。”


    老皇帝閉上眼,像是蒼老了幾十歲,馬上就要垂落懸崖,擺手。


    “你不會的,出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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