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土路上,


    灰褐色長袍的青年奪命狂奔,在背後帶起一路煙塵。


    直到衝進一個泥磚圍成的院子,推開大門時,已累得氣喘籲籲,右手向後指著霧氣,緩了口氣扯起嗓子大喊,半是興奮半是驚恐:“老師,老師!!”


    “大霧……大霧散了,外,外麵也……”


    青年衝進來大喊的同時,院子裏凝望天空的眾人同時扭頭看向他。


    為首的老者見弟子累成這副模樣,讓人去打了瓢水:“先喝口水吧,慢慢說,不著急。”


    青年卻好似完全沒聽見,語速快得如同即將跳出來的心髒,一股腦的把要說的話,全部說了出來:“老師,外麵完全變了一副模樣,那邊的那些山和林子都沒有了。”


    老者:“都沒了?”


    青年補充道:“有一些地方沒了,有一些地方多出來一些東西,但肯定和原來不一樣。”


    “嗯,知道了。”老者聽完卻沒有太大反應,平淡得有些過分。


    青年一臉錯愕:“老師,您早就知道了?”


    旁邊舀了瓢水過來的中年男子,對青年提醒了一句,伸手指出天空:“老師猜出來的,子荷,你看天上。”


    “天上?”名為子荷的青年,順著中年男子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天上赫然有一隻形狀怪異的“鳥”飛過。


    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臉上充滿茫然:“怎麽了嗎?”


    中年男子隻得再提醒一句:“子荷,近大遠小。”


    “近大遠小?近大遠小,近大……遠小!!”青年嘴裏重複了幾遍中年男子的話,再去看天邊飛過的那隻鳥,頓時如遭雷擊,愣在原地,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雖然采用目視的方法,測量距離有些不準確,但有一點毋庸置疑,那隻古怪的“鳥”肯定距離他們很遠,很遠很遠。


    如此遙遠的距離,他們卻還能看得清那隻“鳥”的輪廓形狀。


    那“鳥”的真實體型恐怕也遠超常人想象。


    “莫非是天上的神鳥?我們現在在天界?”青年麵上帶著不可置信,脫口而出一句。


    下一刻,哎呀一聲叫了出來,捂住腦袋。


    老者在他頭頂狠敲了一句,訓誡道:“不要總是往神神鬼鬼的東西上揣摩,要學會用眼睛和心,去看到世界背後的道。”


    “可是老師,如果不是神鳥,那怎麽會那麽大,還剛好在大霧消失後出現”子荷下意識的杠了一句,話剛出口就後悔了,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頭。


    然而這一次,老者卻並沒有動手,而是略帶茫然的搖頭:“我不知道。”


    歎息一聲,他轉身迴了木屋。


    啪的一聲,關上大門。


    留下格物學派的一眾弟子麵麵相覷;


    子荷更是錯愕,從未想過,眼中總是無所不知的老師,居然還有這一麵:“老師居然,被一隻鳥給難住了。”


    旁邊一句無奈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子荷,你這話可就是說錯了。”


    子荷扭頭看去,見是一個模樣看上去比剛才老者還要蒼老些許的老人,立即一禮,問候道:“大師兄。”


    老人擺了擺手:“不用如此。”


    格物學派從不注重這些虛禮,奈何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風俗,一些年輕弟子還是被外麵的風氣感染了。


    青年直起身體,好奇的問到:“大師兄,您剛剛說我想錯了是指……”


    “你入門的時間還比較晚,對於老師研究的東西,還不太了解。”老人說著,從長袍的袖子裏,拿出了一遝書稿,遞給子荷以及周圍同樣懷有疑問的眾弟子。


    他們湊在一起,迫不及待的打開書稿;


    赫然看到有幾頁書稿畫著一隻和天上怪鳥類似的古怪機器。


    子荷立刻福至心靈,反應過來:“不對,剛剛飛過去的不是鳥,而是一架機器!”


    “不錯。”老人臉上帶著格物學派獨有的驕傲,在如今蒙昧的時代,唯有他們行進在正確的道路上,看到了萬事萬物的規律。


    正是如此,他才會不顧年齡差的拜師吳力。


    老人捋了一下胡須:“登天之問對老師不算什麽,在很久之前便已有結果。”


    子荷不解:“那老師還在糾結什麽。”


    “因為老師看到的不僅僅是登天,那除了驗證老師的理論正確之外,沒有什麽太大意義。”老人語氣輕鬆,下一刻卻突然嚴肅、凝重的嚇人:


    “真正讓老師感到束手無策是登天之問背後的東西,以及天地變化背後的東西。”


    “天地變化背後的東西。”子荷被老人的話懾住,目露震撼。


    還未來得及細想,聽到院子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往門外一看,周圍不知不覺已經匯聚了大量民眾,顯然他們也發現了世界的變化,卻又想不明白具體發生了什麽;


    於是來向格物學派尋求答案。


    而在一眾百姓的背後,穿戴甲胄的士兵緊跟在一個遠遠下車,步行而來的貴族身後。


    格物學派的眾學者不敢怠慢,立刻上前迎接。


    ……


    與此同時的屋內。


    格物學派雙聖之一吳聖,吳子吳力,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


    正如他的大弟子所說的那樣,一架路過的飛機不是難住他的理由,但飛機出現背後的東西是。


    “究竟是什麽!”


    吳子獨自一人坐在屋內,大腦完全屏蔽了外麵嘈雜的聲音,眼睛一點點掃過周圍;


    桌椅板凳,實驗器具,曾經習以為常的東西,此刻卻不知為何多出了一股陌生感。


    甚至連自己也變得陌生,仿佛被世界遺棄。


    良久。


    吳子從屋內翻出一個盒子,從裏麵取出一幅畫,泛黃的畫布上有不少蟲眼,老舊異常;


    畫作本身也算不上精美,隻勉強能看出一個孩童,走向一個漆黑的方塊。


    那是吳子的童年,在一次意外情況下,接觸到了一個漆黑立方體,腦袋裏不由自主的多出了一句話。


    也是自那之後,他看待世界的方法逐漸發生變化,走上了現在的路。


    他曾以為,那是他的開悟;


    可直到看的越多,經曆越多,他逐漸意識到事情可能並非他曾想象的那樣,自然環境下不可能誕生那麽精致完美的立方體。


    後來結識幾個好友和一個忘年交,數理派的易子,天文派的杞子,也都有類似的經曆。


    吳子更不認為孩童時期的他,是自己開悟,可又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隻能把秘密壓在心底。


    如今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現,卻是把他壓在心底的那段經曆重新勾了出來。


    “所以,究竟是什麽。”


    空蕩蕩的世界響起一聲詢問,可惜無人能予以迴答。


    片刻後,自言自語的聲音接著響起;


    “難不成真的有神?!”


    吳子的心底抗拒新的答案,不願意把堅持了畢生的信條投入神鬼的懷抱,可目前的知識水平又實在不足以支撐他得出其他答案。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他的精氣神變得越來越弱,心中的天平正滑向某個未知的角落。


    正在此時,一道微弱,卻好似驚雷的聲音劈開寂靜,轟然響起。


    “不存在。”


    “至少在目前的世界,在我所知的範圍內,絕對意義的神並不存在。”


    吳子抬頭直視,一個虛幻發光的身影映入眼底,驚訝和震撼在耳畔迴蕩,化作生生不息的鳴響。


    “這應該算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麵。你好,吳子,我是東樂。”不似活人的虛幻身影嘴角帶著微笑,如此說道。


    恍惚之間,吳子意識到了麵前之人的身份。


    他張了張嘴,整理一下衣冠,盤膝而坐:“你好,我是吳力。”


    視線交錯的瞬間,兩人皆一笑而過。


    等到外麵格物學派的弟子實在擋不住咄咄相逼的貴族,硬著頭皮叩響房間大門時。


    吳子拉開門,蒼老的臉上已不見絲毫頹然,完全換了一副精氣神。


    格物學派的眾弟子齊齊一拜:“老師。”


    衣著華貴的貴族保持禮節,拱手一禮:“吳夫子。”


    趁著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吳子提前開口:“我已知曉各位來意,如果想知道答案的話,就隨我來吧。”


    說罷,他走到最前麵領路,往城外的方向走去。


    格物學派的眾弟子疑惑不解,明明老師剛剛還頹廢不已,為什麽才過了閉門思考了一會兒,就變得胸有成竹;


    但見吳子已經快要走遠,他們也沒心思多想,立刻跟了上去。


    過來求解的貴族皺了皺眉,有些不滿吳力是恃才放曠,卻也沒有直接讓人把他拿下,而是邁步跟了上去。


    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格物學派的學者還是有些價值。


    普通民眾沒有太多想法,見格物學派的學者和貴族跟隨吳子往城外的方向趕去,便也跟了上去。


    浩浩蕩蕩的一群人,仿佛朝聖,一路走到城門口,方才停下。


    “稍等片刻就好。”吳子對眾人喊了一句。


    隨後的好一段時間,他都再未做任何事,而是就在原地安靜等待。


    過來求解的貴族一開始還能撐得住,但慢慢的,耐心耗盡,朝一個屬下使了個眼色。


    那幕僚立刻心領神會,氣勢洶洶走向吳子,語氣不善:“敢問吳夫子,既已有答案,何不明說。此番所為,要我等,等到幾時,莫不是有意戲耍?”


    一句話問完,


    那貴族立刻走出來扮好人,對幕僚奴聲訓斥:“放肆,吳夫子乃是當代大賢,豈可如此無禮!!”


    “小人實在不忍大人被如此戲弄,一時失言,請大人恕罪。”那幕僚立刻變得誠惶誠恐,拚命告罪。


    “哼,吳夫子定有考量,豈容你這醃臢貨色亂嚼舌根。”


    吳子瞟了眼一主一仆的表演,隻覺無趣。


    突然,遠處的天邊,出現一些變化,一些黑點不斷放大,若有若無的響聲逐漸明顯。


    在眾人詫異和緊張的視線中,一大批飛機從遠處駛來,搭乘的空降兵部隊從上麵跳下。


    密密麻麻的降落傘,好似隨風飄蕩的蒲公英。


    看呆了一群古代民眾。


    而更令他們驚訝的還在後麵,那群奇裝異服的人徑直走到吳子身邊,敬了一個軍禮:“請問是吳力先生嗎?我是第三空降部隊王鉑,奉陳總理命令,接您過去。”


    “多謝。”吳子強行穩定心神,雖然來之前,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真正麵對現在的畫麵,還是驚訝不已。


    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不論是天上的飛機,還是從天而降的人,都遠遠超出了他們對世界的理解。


    正和幕僚表演“二人轉”的貴族甚至有一絲慶幸,慶幸沒有直接把不耐煩的態度表現出來。


    遠處的天邊,


    東樂通過暗物質場和超微型機器人注視兩方勢力會麵,見他們順利接洽,微微頷首。


    集體穿越至此的古達城市,在異能時間線不說麵對那些現代化大國,哪怕隻是麵對幾個異能者,也絕對扛不住。


    為他們安排一個庇護者,以免被人禍害,很有必要。


    剛好陳轍有些實力,而且最開始生活的時間線,就是格物學派所處的時間線。


    雖然格物學派後來的繼任者演變成科技門閥,黑料不斷;


    但作為學派最初的創立者,不論是杞,還是吳力,他們本身沒有任何問題,甚至當得起一句先賢的稱唿。


    相信陳轍看到格物學派曆史上的至聖,會相當高興。


    “那麽現在隻剩下唯一的問題了,為什麽格物學派所處的時間線,也會穿越到此,明明他們所在的世界,沒發現時空重疊現象。”


    注意力從會麵的兩方勢力身上挪開,東樂眉毛擰巴成一團。


    緊接著,一個答案在他心底冒出。


    擴大!


    時空重疊的區域正在擴大,把格物學派所在的時間線也納入了影響範圍!


    正因如此,格物學派才會也出現在異能世界線。


    東樂很快搖了搖頭:“不,也有可能是別的原因。”


    思考之時,意識中的聊天群此刻響起一連串的叮聲。


    【超能東樂:阿旅,快進群看一看消息,根據對你提供的時空數據的處理分析,你現在所處時空域的情況很不對勁@旅人東樂@旅人東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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