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裹挾寒意轉動,吹得人瑟瑟發抖;


    自核戰爆發,便始終陰沉的天空,裂開一道縫隙,金色的溫暖陽光從縫隙中流淌而下,照在稀稀落落的草地上;


    頗有些唯美;


    然而不遠處,殘酷的現實卻打破了一切;


    一群皮膚蒼白、頭發全都掉光的男子用槍逼著另一些人向前走,嘴裏停的喝罵、威脅:“快點,都老實點,別想耍花招,你們跑不了;”


    但有人在說別的;


    一個身高比現場所有人都高出不少的男子,孜孜不倦的對人群蠱惑道;


    “別怪我沒提醒你們,這次的縣城距離核彈爆炸區比較遠,裏麵的人或死或逃,已經快沒的差不多;


    沒有什麽威脅,隻要足夠賣力,找到足夠的物資,你們所有人都有解脫的機會。”


    末日籠罩下,有些人掌握“權力”後,會大肆釋放欲望,把心中的鬱悶發泄給比自己更弱的人;


    也有些人,會繼續堅持戰前的道德倫理,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救助他人;


    兩種情況代表了兩種極端;


    一種肆無忌憚的放縱,通過暴力維持統治;


    另一種固執己見的堅持,在依賴暴力的同時,試圖重新在人心中建立起道德準則,迴到戰前;


    而除了上述的兩種情況外,還有一些更能適應末世環境的幫派團體;


    他們通過暴力維持統治,卻又不完全依賴暴力,給那些被他們抓住的人,留下了一點上升通道,用以激發俘虜的積極性,更好榨取價值;


    或許有些人會被忽悠,但其中絕對不包括汪中值;


    他在末日來臨前是一家中小規模公司的老板,深諳如何給員工畫餅,此刻聽著幫派分子喋喋不休的叫喚,心中憤憤不平的大罵。


    “解脫,狗屁的解脫,分明是想讓人去送死。”


    末日下的危險可不是開玩笑的;


    放射性塵埃對普通人猶如催命的喪鍾,


    躲在暗處的喪屍隨時有可能出來啃人一口,


    在核輻射以及變異喪屍病毒影響下飛快壯大的野生動物、昆蟲也同樣威脅巨大;


    如果沒有做好防備的話,每一個都能輕易要了一個人的命;


    按照黑幫定下的指標去幹,隻怕沒等立下足夠的功勞,他們就先一步變成了屍體;


    不過心中罵歸罵,麵對黑洞洞的槍口,汪中值還是沒有挑釁的勇氣,和其他人一起走進了一間大型倉庫。


    這裏很明顯已經被人搜刮過,連根毛都不剩。


    進到裏麵的人,也很快走了出來,繼續往下一個地點趕去。


    然而就在這時,遠處天空突然飛來一個小黑點,是一架無人機,樣式比較接近當代無人機的樣式,遠不如東樂先前控製的先進。


    微弱的廣播聲從無人機上傳出,由遠及近,逐漸放大,逐漸清晰,進入每個人耳中。


    “……文明還沒有毀滅,法律在任何情況下都具備其應有的效力。”


    “國家末日避難所廣播電台。”


    “國家末日避難所廣播電台”


    “國家末日避難所廣播電台”


    “現在向全國各省、市、縣、鄉,以及所有聽到廣播的人,進行災後播報。”


    “經過多方確認,國家最高權力機關已徹底崩潰,無力承擔組織救援救災重任,現在由避難所機構接過國家最高指揮權。”


    “現在在此對全體人民發布最高動員令,號召全體廣大人民群眾進行自救互救運動。”


    突如其來的奇怪廣播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聞者無不為此感到驚愕;


    在核戰剛爆發的那陣子,確實有不少人對國家仍抱有希望。


    畢竟國際局勢擺在那裏,新聞上偶爾也能聽到國家在積極籌備避難所的消息;


    因此有人會想,國家機關總歸是有一些人能活下來,然後帶領民眾重建家園。


    但幾個月的時間,一點消息都沒有。反而各種幫派團夥趁著國家機關崩潰,趁勢而起,踩在其他人頭上作威作福;


    人們都已經接受了末日降臨的消息;


    可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天上的無人機並不在乎下方眾人的心情,按照既定的程序繼續播報:


    “原國家機關人員應當積極團結周圍民眾,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發揮自主戰鬥堡壘作用,維護民眾的生命健康財產安全。”


    “請所有民眾尋找距離最近的政府機關、災後救助點尋求幫助,並盡可能的幫助其他需要幫助的民眾,


    同時細觀察道路、橋梁、輸電設施、通信基站等等基礎設施損毀情況,進行上報。”


    “避難所機關已經開啟,我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群眾,將重新帶領人民群眾,組織起完善的政府體係,承擔起災後救援工作,恢複社會生產秩序。”


    “所有人民群眾應當嚴防任何犯罪行為,打擊其他利用國家政府名義進行的危害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的行為。”


    “國家依然存在,文明還沒有毀滅,法律在任何情況下都具備其應有的效力。”


    “重複一遍。”


    “國家依然存在,文明還沒有毀滅,法律在任何情況下都具備其應有的效力!!”


    聽明白了事情原委後,地麵上之前還在蠱惑其他人的幫派分子不屑一笑:“裝神弄鬼。”


    看著天上越來越近的無人機,突然玩心大起,舉槍瞄準,開火射擊,整個過程一氣嗬成。


    天上的無人機被子彈擊中,發出砰的一聲後,砸在地上。


    “切,法律,這個時代還有個屁的法律,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腰。”看著天上的無人機真的被自己打下來,開槍的男子更加得意。


    仿佛他不是打掉一台無人機,而是摧毀了一個國家。


    “老大,牛逼啊,百步穿楊。”


    “放在過去,張老大高低能在國際比賽拿個射擊冠軍了。”


    他的小弟紛紛送上一記記馬屁,各種吹捧。


    “那是當然,去個人,把那台無人機撿迴來,說不定還能……”


    開槍男子滿麵春風,可話說還沒說完,他就感覺周圍其他人的表情變得有些不太對勁,齊刷刷的看向某個地方,十分驚恐。


    順勢轉了過去,立刻瞪大眼睛。


    遠處空曠的天空上,不知什麽時候,多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無人機。


    形狀樣式與剛剛發布廣播的無人機一般無二,


    唯一不同的是,新出現的無人機多了一樣東西——機槍。


    “跑!!”剛剛還得意萬分的張老大,此刻神情大變,大聲唿喊一句。


    盡管他看不太清新出現無人機的具體形狀,但那麽多無人機同時出現,用膝蓋想也知道來者不善。


    朝著某個方向奪路而逃。


    他記得那裏有個大門,隻要能躲進建築裏麵,或許,或許還有……


    腦中的念頭還沒有完全閃過,天上的近百架已經將他鎖定,密集的彈雨把他以及其他幾個試圖逃走、開槍反擊的幫派分子打成篩子。


    其他幫派分子被眼前的一幕嚇得膽寒;


    黑壓壓的無人機群壓垮了他們心中所有反抗念頭,連挾持人質進行要挾的想法都沒有,幹脆利落的把槍丟在了地上,向無人機投降。


    “所有人,前往城市中心廣場集合,避難所建設了臨時救助點,開展災後重建工作。”


    留下一句話後,近百架無人機立刻飛走大半,隻有一小部分看護現場的幫派分子還有民眾,將他們帶去廣場。


    “難不成廣播說的都是真的!”看到近百架無人機出現,並且輕而易舉的碾壓了一個黑幫。即便再怎麽對生活絕望的人,都不由在此刻泛起一絲希望。


    末日時期,能拿出一百來架無人機的勢力,絕對背景深厚;


    而當他們靠近市中心廣場時,眼前的一切,更是徹底驚住了他們。


    空曠的廣場上,龐大的物資幾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其中除了食物、水還有藥品、衣物以及各種其他生活必需品。


    當然,這還不是最讓他們感到驚訝的。


    真正讓他們驚訝的是,現場分發物資的不是人,而是機器,更準確的說是機器人。


    要知道即便在戰前,科技最為發達時期,機器人也更多是出現在某些特定場合,而且還極為笨拙。


    但現在,一台台靈活自如的機器人完全打破了他們的固有認知。


    不等他們從震撼中迴過神,幾台手臂加裝了槍口的機械人突然走了過來。用紅色的激光點出了之前的幫派份子:“所有幫派人員出列,你們的安置點在其他地區。”


    之前見無人機飛走,還抱有僥幸心理的幫派分子,心中一沉。


    可又不得不走出來。


    算是體會到了其他人被用槍指著時的無奈。


    作為治安單元的機器人將幫派分子押到另一個地方接受審判和改造,隻有一台留了下來,給剛剛抵達的人發了一串數字標簽牌。


    指引他們先去衛生所接受身體檢查和衛生消毒;


    身體有問題的,還可以領取治療藥物。


    所有檢查做完後,可以去領取基本的生活物資。


    抱著手裏沉甸甸的物資,汪中值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一陣強烈的痛感立刻襲來,整個人頓時一激靈,嘴裏不自覺的重複、默念:


    “是真的,都是真的,不是夢,我不是在做夢!!”


    頓時眼睛一紅,差點哭了出來;


    他不再是奴隸了,不再也需要忍受打罵侮辱,不再需要冒著生命危險,進城市角落,尋找看不見的物資。


    與他反應類似的人,在被解救者中不在少數;


    有些人一口麵包一口麵包的吃,吃著吃著不自覺的就哭了出來,激動的淚水噙滿眼眶;


    -----------------


    在東樂打開避難所,利用馮諾依曼機器人開展救援工作的同時。


    另一邊,他本人聯係到了另一座避難所,邀請裏麵的人出來一起重建文明。


    然而聽完了東樂的敘述,避難所的負責人隻是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教授,你不該出來的,我們身上帶著延續文明最後的希望。”


    東樂:“我隻知道外麵的人在經曆絕望,而我有能力阻止一切。”


    看著屏幕另一端猶豫不決的人臉,東樂麵無表情的說出了自己的心路曆程:“在真正下定決心前的很長一段時間,我被自己所折磨。”


    “我有足夠的知識去解決很多問題,不論是能源、經濟還是醫藥,我有很多辦法去解決人類麵臨的問題。”


    “我可以救很多人,讓他們免於受苦,甚至如果我願意的話,我可以采取某些方式,阻止這次核戰爭的爆發。”


    “但我沒有,在大多數時候,我隻是袖手旁觀。”


    “因我自視甚高,將自己拔擢到文明之上的程度,我站在那神秘聲音的角度考慮問題,而不是站在人類的角度。”


    “人類依靠數據麵板往前狂奔八百年,幾乎順風順水,也確實該經曆一點災難,磨練出一些社會層麵的品性,那樣或許對文明發展更好,能走的更遠;”


    “可現實的慘狀又時時刻刻在拷問我,袖手旁觀,看著文明死去,究竟是對是錯。”


    “直到如今,我仍未能知道那聲音的具體目的,但已經不重要了。”


    “我學會了換一個角度去思考問題。”


    “我們的文明終究是我們自己的,何必去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如果那個聲音想用災難考驗我們,那就來吧,但不論他的目的如何,我們前進的方向不會因他的判斷而改變;


    他想玩弄我們,那也來吧,真刀真槍的幹一場,我不會看著自己所在的文明死去。”


    東樂說完後,目光灼灼的盯著屏幕另一邊的避難所負責人。


    然而即便話說到這個份上,猶豫了一陣後,另一座避難所的負責人也還是搖頭拒絕了:“東教授,抱歉,我不能拿其他人的生命開玩笑。”


    “既然如此,隨你們吧。”東樂沒有繼續堅持;


    有其他避難所加盟固然很好,沒有的話也隻是稍微浪費一些時間。


    “希望我們還有下次再見的機會。”最後留下一句話,另一座避難所的負責人遺憾的看了一眼東樂,關閉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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