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李川走後。


    鎮遠關城頭上。


    緊握長槍的嬴淵已經遠遠看到,數以千眾的敵軍正向己方緩緩逼近。


    邊關將士各個身經百戰,哪裏不知敵我雙方力量懸殊?


    是以,多人心中犯怵,使士氣受到影響。


    嬴淵剛想戰前動員,卻忽見一敵將手持旌節疾馳而來,駐於城關前十餘步遠,大聲道:


    “阿祿先鋒將軍有令,降者不殺,賜牛羊!”


    此話一出,守卒嘩然,議論紛紛:


    “投降不殺?還賜牛羊?”


    “咱在邊關效命多年,都不一定能買起一頭牛!”


    “打是打不贏的...”


    “...”


    一時間,嬴淵眉頭深皺。


    經由那敵將一攪和,士氣算是徹底跌入穀底了。


    思慮片刻,嬴淵突然大聲道:


    “這廝好計謀,未戰先要擾我軍心!”


    “眾袍澤,切勿中計!敵軍這是誘降之策,一旦我軍打開城門,必遭敵軍屠戮!”


    說罷,他忽將長槍立於一旁,從身旁士卒手中奪來弓箭,沒有絲毫猶豫,立即搭箭拉弦。


    城外敵將見狀連忙調轉馬頭,但為時已晚。


    隻見箭矢唿嘯而至,頃刻間,那敵將就已摔落馬下。


    嬴淵再次大聲道:


    “敵將已死,我等已無退路,唯有死守鎮遠關!”


    “援軍即至,屆時,我等便是守關功臣!”


    殺了那敵將,眾人也就沒了退路,隻能拚命殺敵,這是嬴淵想要的結果。


    約有一刻過後,敵軍就地安營。


    眾軍官猜測,他們遠道而來,至少需要休整一日,才會正式向鎮遠關發起衝鋒。


    嬴淵倒不擔心這個,因為這場戰爭已無可避免,全軍已進入備戰狀態,可隨時應戰。


    他擔心的,是方才駐於城外的敵將所言,其先鋒姓為‘阿祿’。


    如今的韃靼太師乃是阿祿台。


    總不可能是阿祿台親臨吧?


    但無論怎麽說,敵先鋒定與阿祿台有關聯,畢竟這個姓氏太少見了。


    “先鋒...難道,此次韃靼來犯,是阿祿台親自領兵?”


    若真是如此,便不是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大周與韃靼之間的全麵戰爭!


    嬴淵再派斥候打探,最終得知,敵軍先鋒名喚阿祿卜林,乃是韃靼太師的親侄兒。


    將親侄兒都派來了,還隻是個先鋒...隻怕,韃靼真正的領軍統帥,正是阿祿台。


    翌日,辰時。


    鎮遠關外,黃沙漫天,狂風肆虐。


    城頭上,一杆‘周’字大纛正隨風飄曳。


    有幾名軍官站在大纛旁,食用著鍋盔餅,麵容幹燥,嘴唇幹裂,顯然是常年受風沙摧殘導致。


    當中就有嬴淵。


    他坐在地麵上,一邊啃著大餅,一邊向一名總旗吩咐道:


    “大牛,我方才去了糧倉,就算不省吃儉用,也夠我們吃上一月。”


    “這幾日,吩咐炊家子,別用粗糧做餅了,用白麵。”


    這叫大牛的總旗姓陳,人如其名,體壯如牛,乃是被嬴淵一手提拔上來的心腹,


    “知道了,大哥。”


    嬴淵瞪了他一眼,“說了多次,在軍中要稱職務,這裏沒人是你的大哥。”


    陳大牛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嘿嘿一笑。


    嬴淵搖頭不予理會。


    忽的,有鼓聲響起,鼓聲低沉。


    “是戰鼓!”


    嬴淵豁然起身。


    敲鼓有不同方法,寓意皆有不同。


    隨著嬴淵起身後,一些正在吃食的士卒,也連忙站起身來。


    與此同時,有腳力見長者於城頭來迴奔波,


    “敵襲!敵襲!”


    下一刻,嬴淵與諸總旗已站在一排,看到了城外有密密麻麻的敵軍正井然有序的攻來。


    見狀,嬴淵眉頭一皺,大聲道:“全軍備戰!”


    隨後,將士們或緊握弓箭、或不停地往城頭搬運巨石、滾木、金湯等物。


    這時,幾名總旗議論紛紛道:


    “瞧這陣仗,敵軍至少出動了上千人!”


    “他們這是想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咱們鎮遠關!”


    “奶奶的,這些韃靼狗,真是不消停!好生在他們的關外待著便是!”


    “據說今年關外遭了旱災,許多韃靼百姓都活不下去了。”


    “...”


    就在嬴淵聚精會神的看向徐徐推來的敵軍時,耳旁,忽然響起陳大牛的聲音,


    “大哥...”


    嬴淵扭頭看向他,皺了皺眉頭。


    陳大牛笑道:“要是真守不了這城關,俺能不能求您件事。”


    嬴淵好奇道:“你這廝竟還會求人?”


    陳大牛突然一板一眼的正色道:“城破之時,俺若無恙,帶著幾人給您殺出一條血路。”


    嬴淵壓低了聲音應聲道:“你讓我做逃兵?”


    陳大牛抬頭看向關外敵軍,喃喃道:“俺才不管,俺隻知道,您是俺大哥,您得活著。”


    嬴淵再次搖頭,“憨貨。”


    隨後,他大聲說著:


    “諸將,建功立業隻待今朝!”


    “讓這些韃靼看看咱們漢家兒郎的本事!”


    話音剛落。


    城頭上,喊殺聲震天響,將那黃沙肆虐的聲音都徹底掩蓋。


    立於城樓前的那杆周字大纛還在迎風招展,筆直的身軀,像極了守卒的脊梁。


    不就是千餘韃靼?幹了!


    ......


    六月初旬。


    韃靼太師阿祿台率軍五萬眾,號二十萬鐵騎跨過陰山,入侵河套。


    鎮遠關、黑山長城、威震堡、寧夏平虜所相繼告急。


    六月中旬,寧夏衛治所寧夏城,指揮使司。


    寧夏衛指揮使何福正一臉著急的看著輿地圖。


    身旁諸多將領都不敢打擾。


    忽的,有兩名斥候急匆匆闖入此間。


    何福連忙轉身看向二人,不經二人抱拳,便是連忙詢問,


    “平虜所聯係到了沒有?”


    其中一名斥候搖頭。


    國字臉,留有虯髯胡的何福眉頭皺得更緊,


    “黑山長城,鎮遠關呢?”


    另外一名斥候歎道:“都是韃靼,我等難以深入,不知邊關情況。途中,發現幾名袍澤兄弟的屍身。”


    何福咬牙切齒道:“沒用的混賬!”


    下一刻,諸將忍不住議論紛紛道:


    “全亂了!”


    “各堡各衛都聯係不上,不會都失守了吧?”


    “韃靼來得太突然,河套大半地域已被他們攻陷,吾等唯有死守寧夏城,靜待朝廷援軍。”


    “...”


    正如他們所言,整個寧夏、河套都亂了。


    四處都是韃靼與周軍,相互追逐與殺戮。


    完全沒有章法。


    皆因阿祿台突然揮師南下,事前沒有絲毫預兆。


    就連錦衣衛都毫無察覺,隻以為是韃靼照例每年來河套、寧夏燒殺搶掠一番就離去。


    沒想到,這一次,韃靼居然來真的了。


    “今歲韃靼亦集乃一帶大旱,早該知道他們會因此而侵我大周疆域,我竟未提早防備,怪我!”


    何福悔不當初。


    就在這時,又有斥候來報,說是阿祿台親率大軍,已經直奔寧夏城而來!


    得知此事後,何福猛地一拍桌子,怒罵道:


    “他娘的,正愁找不到阿祿台!”


    “傳令全軍,備戰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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