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城,東郊大營。


    炭火炙熱,泉水微開。


    杜鈺提起紅泥小陶罐,將沸水倒入烏黑的茶葉當中,氤氳的水汽,帶起茶葉的淡香。


    為對麵正襟危坐的且鬆也倒上一杯香茗,杜鈺放下紅泥小陶罐,端起自己杯中的茶水,輕輕細嗅。


    且鬆雖然也將杯中茶水放在鼻下嗅了一遍,但隨之卻是直接將茶水一口飲盡。


    “說說吧,不要再裝模作樣了。”


    “到底為什麽要鼓動燕歸來跟我鬧?”


    且鬆放下茶盞,盯著杜鈺的眼神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殺意。


    “不要再拿為我們好的鬼話來哄騙我。”


    “今天晚上,我可是把秦國得罪狠了。”


    麵對且鬆眼中的殺意,杜鈺卻是絲毫也不見慌張,依舊是十分淡定地細品著杯中的茶水。


    “得罪秦國?”


    “大將軍難不成還怕了秦國不成?”


    杜鈺的調侃,卻是讓且鬆不屑地冷笑一聲,“你們燕國不怕,連易水兩岸的膏腴之地都丟了。”


    “你……”一襲白衣的杜鈺先是抬頭瞪目,隨即卻是想到了自己不久前知道的消息,便微微笑著搖了搖頭。


    “行了,說吧。”且鬆不耐煩地說道:“為什麽蠱惑燕歸……”


    “蠱惑?”杜鈺搖搖頭,“這是燕歸識時務,善於抓住時機……”


    “你可知道,秦國就要完了……”


    “秦國要完了?”且鬆皺眉,對於杜鈺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且鬆簡直是大惑,不知道杜鈺憑什麽就說秦國就要完了。


    “代國啊……”杜鈺搖搖頭,頗為不屑地看著且鬆,“也就隻能是在窩裏鬥,連這麽大的事情,都沒有半點察覺的能力。”


    看著且鬆又要開口分辨,杜鈺直接手掌一擋,讓且鬆暫且不要說話。


    自己卻又是繼續說道:“秦國出了個叛逆,叫公子仰。”


    “正準備趁著秦王嬴政東巡離開鹹陽的機會,聯兵燕國,北齊國,楚國,和草原的蠻族一起向秦國發動進攻。”


    “準備讓諸國瓜分秦國函穀關以東之地。”


    “什麽……”且鬆失聲驚叫,整個人蹭的一下子站了起來,臉上帶著一副你不要把我當傻子一樣期盼的神情。


    “你不會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盡管杜鈺一臉淡定,但且鬆卻是依舊滿臉不可置信。


    “這個叫什麽公子仰的,難不成瘋了嗎?”


    “秦國那麽好的基業,他是想要親手毀於一旦啊……”


    對坐的杜鈺“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指著且鬆笑著道:“你懂什麽?”


    “在這些人眼中,秦國基業算什麽?”


    “哪怕同為老秦人,他公子仰為了得到那個大位,不也一起賣給了草原蠻族嗎?”


    “這種人,隻要能獲得利益,就算給草原蠻族跪下獻媚,他們也是甘之若飴的。”


    且鬆搖搖頭,雖然他和燕歸想方設法,要篡了代國的君侯之位。但一切也是在代國內部折騰,哪怕是引入外援,他也隻是選擇了勢力稍弱的燕國,而不是草原的蠻族。


    沒想到這秦國人當中,竟然有人為了王位,把秦王和關東那麽多土地一起給賣了,這在且鬆看來,簡直就是敗家子中的敗家子。


    “這麽說,本將軍不用害怕秦國的事後報複了?”


    平複了心情,且鬆也就恢複了自己大將軍的風範,連這說話的口氣都不一樣了。


    杜鈺頷首,“否則杜某又怎麽敢堂而皇之跑到代國來。”


    “燕國和秦國可是剛簽了停戰協議,如今我王已經決心撕毀之前和秦國的合約,在和楚王,北齊王約好的時間裏一起出兵伐秦。”


    “那代國呢?”且鬆不由著急的問道。


    現在諸國聯兵進攻秦國,如果代國坐視這樣的機會流失,而不去參與,隻怕今後天下諸國分秦,代國會因此失去機會。


    這可是壯大代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代國如果錯過了,將來可能被實力更加強大的燕國給徹底吞並。


    且鬆一想及此,頓時心中大急。


    他還想為自己的兒子留下一個代國國君之位,可不能讓代國錯失這樣擴大領土的機會。


    “代國……”杜鈺搖搖頭,對於且鬆眼中的野心以搖頭表示不屑。


    “你先把趙夢舒那五千新軍搞定了再說。”


    “如果連那五千人馬都打不贏,代國又憑什麽參與到這次瓜分秦國的盛宴中來。”


    “憑什麽?”且鬆兩眼盯著杜鈺,眼神中有說不出的狠意,“就憑你們燕國想要避開秦國在易水兩岸的十數萬秦軍精銳。”


    “要借代國與燕國之間的那條山道,直接出兵到秦國的腹心地帶去。”


    杜鈺笑意一斂,眼神一凝。


    原本笑意盈盈的臉龐,此刻卻是遍布寒霜。


    他盯著且鬆,語氣一改之前的散漫慵懶,反而帶上森森冷意,“你敢威脅燕國……”


    且鬆對杜鈺的變化不屑一笑,有過之前的合作,差點被燕國賣給草原蠻族之後,且鬆已經知道,燕國隻為自己考慮,根本不會顧及且鬆,以及將來可能成為代國君主的且鬆兒子。


    所以當杜鈺進入帳篷之後,且鬆看似在和杜鈺扯閑篇,其實就一直在揣測杜鈺此次到代國來的用意。


    原本還不是很清楚,直到杜鈺說出諸國聯兵瓜分秦國之後,且鬆突然想起這幾天,趙夢舒一直和自己爭論的一個焦點。


    那塊位於代國與燕國之間的險要之地。


    如果那塊地段被趙夢舒拿到手中,隻要趙夢舒花點功夫,修築加固了關隘,燕國軍隊再想要借道從這裏過,隻怕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當時且鬆在趙夢舒提出要這塊要地駐兵的時候,且鬆就親自領人去那裏看過,發現那裏竟然有一條蜿蜒數十裏的山峪穀道一路蜿蜒向北走,宛如一條大蛇。


    且鬆當時就派了親信去走這一條道,最終親信迴來告訴且鬆,這條蜿蜒的山峪穀道,竟是可以直接通往燕國。


    且鬆當時就被趙夢舒對代國國內地形地貌的熟悉程度給驚呆了,隨即也想到趙夢舒估計是想要將這條山峪堵死,讓燕軍不能通過這條道來代國幫助且鬆和燕歸。


    現在才知道,原來看上這條山峪要道的,可能不隻是趙夢舒,還有想要和秦國再次開戰的燕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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