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言不合,打得不可開交。


    足足打了兩個時辰,直到齊雍一刀釘在齊晏然的肩胛上,分出了勝負,雙方這才罷手。


    齊晏然的馬車再也看不到了,沈昭嬑站在門外良久,這才轉過身來,齊雍就站在她身後,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沈君華就跟老鼠見到貓兒似的,連忙打了一個哈哈:“我、我還有書沒有讀完,就先迴去哈……”


    一句話還沒說完,他就一溜煙跑了。


    齊王殿下看他的目光,好可怕。


    沈昭嬑走到他麵前:“你怎麽出來了?”


    齊雍垂眼,摸撚著香珠:“見你出來許久,所以特地過來看看,”他話鋒一轉,就問她,“方才想什麽,這麽入神,喊你都沒聽見。”


    齊雍喊她了嗎?沈昭嬑一點也不知道:“我在想,希望他今後一切珍重。”


    齊雍表情微頓,看著她眉眼間的真誠,想著她和齊晏然青梅竹馬十五年,心裏酸得直冒泡兒。


    齊晏然之前大街上,就拿著青梅竹馬戳他的心窩子……


    沈昭嬑彎起嘴角:“我親手做了霜糖山楂,一會兒命人端一盤給你嚐嚐。”


    齊雍前世就不喜歡吃酸。


    但每次,她親手做的酸食他總會吃完,每次吃完總要喝許多水。


    齊雍一聽到山楂兩個字兒,不止心裏酸得冒泡了,連嘴裏也開始冒酸水了,他裝作若無其事的表情:“既是你親手做的,我定要好好嚐嚐。”


    沈昭嬑噗哧一笑:“酸不死你。”


    齊雍這時才反應過來,原來沈昭嬑是在調侃他,臉色有些掛不住了,他嘴硬地說:“我還從來沒吃過你親手做的霜糖山楂。”


    沈昭嬑抿著嘴笑:“行,我們先去碧水閣。”


    齊雍一臉正色地點頭。


    兩人並肩進府,一起迴了碧水閣。


    沈昭嬑還真讓紅蘿,去大廚房取了羹食和霜糖山楂,母親喜歡吃這個,霜糖山楂不難做,也不費時,她每日都會親手做些。


    一盤裹著霜糖的山楂球兒。


    一盅天麻花膠羹。


    齊雍還沒開吃,頭皮就麻了,他原以為,沈昭嬑是故意調侃他,哪知她是真的,親手做了霜糖山楂。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麽?


    沈昭嬑一手托腮,笑盈盈地看著他:“快吃啊,山楂入脾、胃、肝經,春季多食山楂,健脾開胃、消食化滯,多吃一點。”


    齊雍揉了一下額頭,無奈地喚她:“妱妱。”


    沈昭嬑笑出聲來,她夾起一顆霜糖山楂,在齊雍麵前晃了晃:“其實也沒那麽酸的。”


    她就要收迴快箸,打算吃給齊雍看。


    齊雍突然湊上前去,咬住了麵前糖霜山楂……


    筷子一空,沈昭嬑一下收迴手,四下張望了一下,看到附近沒人,但前邊宴息處那邊,有下人在當職,也不知道看到了沒有……


    隔得有點遠,如果眼神差點,應該是看不清的吧……齊雍動作太快了,她都來不及反應,應該也來不及看到的吧……


    齊雍吃完了一顆山楂,笑著說:“味道果真不錯。”


    沈昭嬑忍不住瞪他一眼:“那我下次少放一點糖,看你還敢不敢吃。”


    齊雍笑而不答。


    一口山楂一口天麻花膠羹,吃了一個幹淨,山楂酸甜,連天麻的味道都衝淡了,下次或許還可以就著山楂喝湯。


    沈昭嬑沒話了。


    齊雍牽起她的手,在綠道上散步:“納采禮你喜不喜歡?”


    沈昭嬑點頭:“自是喜歡的,你從什麽時候開始準備的?”


    “慶賀宴第二日,陪同沈侯去武寧侯府為你退親後。”齊雍見四下沒人了,將她抱在懷裏。


    他那時,在後罩廂房裏行了孟浪之舉,惹哭了沈昭嬑。


    她隱忍破碎的眼神,在他心底揮之不去。


    娶她的念頭便愈發瘋漲。


    沈昭嬑睜大眼睛,她記得慶賀宴那天上午,齊雍第一次對她表明了想要娶她的心思,她當時都懵了。


    沒想到,她以為的頭一次。


    竟是齊雍的蓄謀已久。


    “那、那也太早了。”她才退親。


    “之前也覺著早,現在覺著準備的時間還是短了些,如果時間更長一些,興許還能準備得更好。”


    沈昭嬑輕聲說:“已經很好了。”


    “原本可以更好。”齊雍有些遺憾。


    沈昭嬑卻想到了爹娘,爹爹從前也總跟她嘮叨,當年成親的時候草率了,總覺著自己沒有做好。


    比如迎親時,那一隻雄的紅腹角雉,在他納采禮上哇哇亂叫,因為叫聲很像嬰兒的啼哭聲,被嶽父認為不吉利,擰著拳頭,差點沒將他打出門去。


    後來叫媒人勸住了。


    但母親,每次提起這事,就是滿眼的溫柔笑意。


    昏禮是人生中的第一次,也是唯獨的一次,因為沒有經驗,總想處處做到最好,但做完之後,又發現,自己有許多不足之處,因為不能重來一次,心裏難免覺著遺憾。


    便想假如重來一次,我一定要如何如何。


    可是三書六禮,本就是形式上的,禮數雖然重要,最重要的是準備禮數之時,那份熱烈又真摯的心。


    沈昭嬑笑:“留點遺憾才好,這樣才有歲月可迴首呀。”


    因為有了遺憾,才總讓人惦念不忘的。


    齊雍低下頭看她,見她眉眼溫寧:“擔心委屈了你,”他仿佛盼這一日,等了兩世那麽長,時常恍惚地覺著,要加倍用心才好,“也不知怎麽的,好像不論怎麽準備,總覺著不夠,總覺著虧欠。”


    這種虧欠,好像根深在靈魂一般,要伴他一生。


    他要用盡一生去對她好。


    他現在隱約相信了,如果雲山霧罩,零碎不清的夢境,是他和沈昭嬑的前生,那麽他一定欠了沈昭嬑一場盛大的婚禮。


    既是兩輩子的念想,他希望今生再無遺憾……


    沈昭嬑嗯了一聲,轉開了話題:“隆盛行的案子查得怎麽樣?”


    齊雍迴道:“大理寺還在複審,要等神機營押送相關的犯人迴京之後,才會有突破性的進展,近來朝中,在為浙江都司一應空缺,爭論不休,我和保皇黨合力,想為廣威將軍爭一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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