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天都的上城區,水係非常發達。


    每日來來往往的商船畫舫絡繹不絕,今日一早,一艘雕龍畫棟的巨大畫舫出現在的水麵上,船上最不起眼的木頭用的也是紫金檀木,每一處都窮盡了匠人的精巧心思,盡管沒有那麽多帷幕遮擋,其他畫舫窺視的雙眼卻從來都不能窺探進船裏。


    若是越過那層層的結界和障眼法,上船的羽閣花娘們,就能看到甲板上密密麻麻肅立的麵無表情的黑衣人們,他們動作統一,眼神冷酷,船上的大小花紋,都是讓人聞風喪膽的烈焰騰雲紋。


    最大的那個房間中,隔著一道屏風,傳來一個男人寒潭般冰冷的聲音,意外的還帶了點人情味:“不行,無異啊,脫了吧,這件黑色的太素淨了,你可是要作為遠方親戚參加婚禮的,穿這麽素淨就跟來上墳的一樣,不合適不合適。”


    “主上,”言無異愣在當場,“但我雖然是去參加婚禮,本質上還是要殺人的啊。”


    “你想殺多少?”


    “言氏子弟,一個不留。”


    “弟弟也不要了?”


    “弟弟帶迴來就可以了。”言無極一向剛毅無情的臉上浮現物詭異的紅暈,“鄴都的眼線說他們看到了,看到了他隱藏的金黃色瞳孔,他的願瞳已經長出來了。”


    “所以你要去采摘了果實了嗎?”宮非羽懶洋洋的坐下來,“既然是喜事,就穿的鮮豔點,你看我穿這件怎麽樣?這麽多年了,我終於可以去見她了,我想穿著好看一點,你說到那個時候,她對我的厭惡會不會少幾分?”


    “主上……”言無極嘴唇微抿,“夫人和您仇深似海,那我覺得她不會。”


    “言無極,你可真是……怎麽活到今天的啊。”宮非羽有些苦惱的丟下手中的華服錦緞,“不過誰能想到,我也有今天的,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她那麽討厭我,我還總是想討好她。”


    “人都有求而不得。”言無極說話總是這麽直接。


    “求而不得,說起來過了這麽多年迴到天都,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我當年那個好兄弟。”目光看向遠方的山嵐,宮非羽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畢竟,我已經迫不及待要把我的禮物送給他了,一件大禮,曠古爍金。”


    “墨雲上仙必然是要鎮守天都的,中原,南疆,地府接連出事,他隻會更加堅如磐石,一旦他動搖了,整個修仙界都會有麻煩。”言無極的分析判斷總是不帶感情的冷靜,“但是說起來心狠手辣,屬下認為主上比不上這位正道魁首。”


    “那是當然,我若有他一半的狠毒,天澤也不會疏遠我那麽久了。”宮非羽臉上露出不平的神色,“所以她隻喜歡我,不喜歡他。哈哈哈哈,世事無常,誰能想到現在苦苦掙紮拯救人間的輪到我了呢,也真是太諷刺了。”


    “我們終究也隻是為了自救。”言無異雙瞳中的金光逐漸消退,渙散,“天譴者的詛咒綁架了太多的人,即使殺光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天人,也沒人能保證這個世界就會一直流轉下去,既然如此,不如所有一起破釜沉舟,既定的規則和秩序本就應該改變了。那些被選中的人們,也造就該走出安逸的假象,迎接本來就屬於他們的命運。”


    ——


    剛迴到山水小院的楚天驕有點失眠。


    一切都跟當年一樣,不過這裏現在少了挺多煙火氣。


    兩個月前,李伯在城裏買了一處小宅子,和李闊的娘一起搭伴過起了小日子。這段時間以來,金瀟瀟也在墨雲上仙的指導下進度頗大,在他的指點和幫助下,李闊終於考進了天澤書院,成為了一個夢寐以求的符咒師。


    言九這些日子都在為言氏一族的大婚籌備著,給她送來了請柬之後就沒時間多聊了。


    小院裏的花圃依舊生長的旺盛,宮仙兒的毒草田就長得有些枯萎了,畢竟人已經離開天都這麽久了。柳葉情自成為家主的那一刻,就相當於自動畢業了,她的房間還保持著原樣,一樣的幹淨整潔。


    陌一心和言青丘今晚去如意酒樓喝酒,是肯定不會迴來的。


    金子逸剛一進入天都的範圍,會被墨雲無數道密令叫了過去,看來是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商量,估計今天也迴不來了。


    夜色清冷,看著落了灰塵的傀儡製作車間,楚天驕拿出了被燒毀嚴重的大黃和大灰,天火焚燒,他們內部很多靈力接收傳輸的精巧構件出了問題,她還真的修不好,隻能一點點的摸索,完整。


    看了看手裏的資料,要不要去龜齡島找小紅,或許她還能幫著一起修理一下自己的同伴。


    “好歹你也是個傀儡師,等著傀儡自己修自己,那還要你幹什麽?”這次小歡的聲音和往常相比不太一樣,軟糯的娃娃音變成了清朗的少年音,很久沒聽過他的聲音了。


    “你這是……又活過來了?”寂寞的深夜,有個聲音陪著自己也挺好的,“怎麽,你還能繼續長大?”


    “人工智能長大不奇怪吧。”小歡在她腦海裏再一次開啟絮絮叨叨的模式,“反正這年頭你都能穿越了,還有什麽稀奇事。”


    “但我一直我是進了修仙遊戲裏,不是到了科幻片裏。”她拿起尺子一點點丈量著桌子上的零件長短,眼神很專注。


    “我剛才在後台刷到一本《傀儡術高級(上)》,感覺你可能會需要這個東西。”猶豫了一下,小歡開口,“還有一點屠蘇酒,小麒麟喝過之後會治愈傷口,要換嗎?”


    “嗯,你給我換了吧。”她連頭都沒抬。


    “就那麽信任我呀?”


    “畢竟相處了這麽久,”她從一堆油墨木石中抬起頭,“雖然從南疆迴來之後,我就覺得自己的修為好像到達了一個瓶頸的位置,但是下一次突破之後,肯定會離飛升更進一步,現在陌一心,宮仙兒和柳葉情的好感度都基本上刷滿了,言青丘還差一點點,也隻不過是時間問題。隻要一想著迴家的希望就在眼前,我也就不在乎那些有的沒的了。”


    “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能迴家是不是特別高興?”


    “還好吧,畢竟這是自己一直以來奮鬥的目標啊。”她用手指輕輕的撚起一塊水晶,透過水晶看向清冷的月空,“作為我的搭檔係統,我會很感激你,也會很喜歡你,前提是,你沒有欺騙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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