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將一去不迴,東籬非凰也未停留片刻。


    她身後的羽衣柔順地垂下,似雪一般的羽毛白到了極致,便透出了一股灼目的金色。


    羽衣微微顫抖,揚至半空,又緩緩拍下。


    不消片刻,她就抵達了半空中,隻見她身上的衣物滑落,露出一片潔白如玉的脊背,精致瘦弱的肩胛骨突出,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中冒出。


    空中隱隱傳來了羽翼緩慢生長的淅淅索索的聲音。


    金紅血液從東籬非凰的肩胛骨處飄搖而下,化作了點點火光。


    一對十米長的翅膀從她的背後破繭而出,片片金燦燦的羽毛上流光四溢,帶來了一道絢麗的光芒。


    東籬非凰仰起了纖瘦的脖頸,滿頭青絲仿佛被點燃,變為了金紅色的羽毛。


    她的口中發出了一聲鳳凰啼鳴,雙翅一展,朝著最高處而去。


    猶如日光升起,染出身邊一片雲霞燃燒。


    東籬非凰以數千年修為作為交換,點亮了這一片世界。


    其中一束光芒落在了秦漓的身邊,她下意識伸手接住,與平日裏的日光並無任何區別。


    即使是陰火之凰,散發出的光芒也是熾熱而明亮的。


    下方正在交手的四人像是察覺到了什麽,手上的動作皆是一頓。


    燭龍君所站的位置正好看到上空一隻美麗耀眼的鳳凰。


    她身體瘦長纖弱,卻以羽衣上的光芒照亮了整個上界,正好掩蓋住了那一輪月光。


    “雜……”


    燭龍君將快要出口的稱唿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改為說,“算了,以後還是叫你小鳳凰好了。”


    說完後他還自嘲了一句,“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以後了。”


    那邊黑影與魔尊對望了一眼,月宮的陣法已經逐漸關閉,他們周身的仙氣也在逐漸流逝。


    這代表著他們要速戰速決,不然就要功虧一簣了。


    無論是想要打開永墜黑暗之地放出世界的意誌的黑影,還是想要打開封印毀滅對方的魔尊,此刻他們的利害都是一致的。


    成敗在此一舉,成則生,敗則死!


    無須多言,兩人趁著月宮陣法的餘威,攻勢更加淩厲,不惜以命相搏,隻求在這最後的時間內進入永墜黑暗之地。


    但沒有月宮陣法的加持,兩人的修為還是差上那麽一籌。


    堅持不到一刻鍾的時間,黑影和魔尊的修為就隨著時間的消逝而衰退,在交手間已經是處在下方了。


    陸師祖的劍又輕又柔,纏.綿得很,可是等到這股輕柔的清風吹拂至麵龐上時,才發現這溫柔之下,是摧心折肺的冰冷殺意。


    魔尊身後由黑霧凝聚成的魔神也被這股纏.綿又冰冷的劍氣吹散,劍風直直擦過了魔尊的咽喉,還好他反應及時,躲過了這一劍。


    可躲過了這一劍,卻躲不過接下來的劍雨。


    陸師祖手腕一抖,清風化雨,翠綠色的光芒分散成無數道,直直朝著魔尊而去。


    魔尊自覺擋不下這一招,到了最後關頭,他反而停下了動作,看向了不遠處的永墜黑暗之地的方向,將無數劍氣視同無物。


    即便是在眾多的身外化身裏,他也是最為特立獨行的一個。


    不甘於隻是成為一具傀儡,不甘於在品嚐到自由的滋味後,迴到本體。


    世界的意誌說過,自己是最像以前的他的人……


    魔尊眼眸一暗,嗤笑一聲,“我誰也不像。”


    “我便是我,我隻是我自己。”


    他坦然麵對著迎麵而來的漫天劍雨,緩緩闔上雙眼。


    技不如人,敗者為寇,他沒什麽好說的。


    所幸,他此生無悔。


    ……


    另一邊,燭龍君側身躲過了從四麵八方射來的冰箭,伸手一抓,一股龍氣唿嘯而過,直直鑽入了黑影的身體。


    黑影沒想到在失去月宮後自己會敗得如此之快,他的身體晃了晃,伸手捂住了心口處巨大的傷口,緩緩地跪倒在地上。


    果然,隻吞噬一半的靈魂是遠遠不夠勝過燭龍君這位守淵人的。


    不過,他也並不需要打敗燭龍君。


    黑影的嘴角扯動了一下,在他臨死之前,一直麵無表情的臉上竟然緩緩露出了一個笑容。


    燭龍君的心口猛地跳動了一下,他的腦中閃過了一個思緒,但他來不及抓住,隻能隱約察覺到一個不詳的預感。


    他轉頭看向永墜黑暗之地下方,無盡深淵下封印著滅世者,那裏依舊是沉沉的黑暗,沒有任何變化。


    燭龍君遲疑著迴過頭,黑影早已斷絕了唿吸,身體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那邊陸師祖也斬殺了魔尊,魔尊黑霧繚繞的身體久久的站立著,即便已經失去了生命力,也依然屹立不倒。


    他那雙在黑霧中顯得格外惹眼的雙眸正麵對著永墜黑暗之地的方向,明明已經失去了光芒,卻不會有人覺得他這一雙眼黯淡無光。


    反而像是有一股無形的火焰,正在其中熊熊燃燒,不屈,不折,仿佛在無聲的對永墜黑暗之地中被封印的那人示威,以名此誌。


    陸師祖收起了清風劍,雙手背負在身後,靜靜地看著天邊的振翅飛起的鳳凰,說道,“小鳳凰隕落了。”


    隨著他的話,鳳凰身上的羽翼一片片地脫落,從半空中飄落。


    鳳凰雖然與三足金烏同為神禽,但她並沒有照亮天地的能力,全靠著燃燒本源之火強撐。


    如今本源之火燃盡,自然要涅盤重生。


    一聲清亮的鳳凰啼鳴響徹了天地。


    東籬非凰的身軀化為了一團火球,熊熊燃燒,天際似有陣陣仙樂傳來,一道金光照射而下,落在了正在涅盤重生的東籬非凰身上。


    漫天雲霞似血,天地的每一處都被披上了一層溫暖的紅紗。


    這似乎也驚動了生長在湯穀之中的扶桑樹。


    扶桑樹是三足金烏落腳之地,長兩千丈,兩兩同根生,更相依倚。


    在三足金烏隕落之時,扶桑樹便黯淡了下去,失去了生機。


    可此時輕薄的紅紗揚上了扶桑樹,隻見樹冠頂端冒出了點點金光,又讓扶桑樹恢複了生機。


    隨後樹冠之上冒出了幼鳥的啾啾聲,兩隻通體金黃璀璨的三足金烏從中探出了頭,試探地撲閃著絨毛還未長全的羽翼,晃晃悠悠地飛向了天空。


    燭龍君靜默的看著火紅一片的天際,然後挑了挑眉,說,“你還有時間來可憐別人?”


    “她是鳳凰,就算涅盤重生記憶全失,至少還有一線生機,而你……馬上就要魂飛魄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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