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熊熊,幾乎將半邊天映得通紅,穹烈鳥的輪廓盤旋著,不時傳出幾聲遙遠的奇異叫聲。


    砰!


    歸墟上空傳出一聲巨響,黑色浪潮刹時停止了瞬,幾條灰褐扁魚剛從深海處炸出,便被風割成肉屑。


    極遠處的龍鼇也覺察到什麽,內裏鮫人亂作一團,叫嚷著變沉入海中。


    “竟然也得了造化天宮!”


    穀玄牝擎著打神鞭,驚訝地望著陸安平衣襟。“我說程師兄往哪裏去了……”


    陸安平可不願與他多羅唕,軒轅劍再度化為九重劍光,鎖住這位太一神君身形。


    叮叮!


    叮!


    打神鞭閃過若幹殘影,輕易將劍光擋下,甚至連陸安平直遞的一劍,也鏘鏘蕩開。


    接著,那半卷的釘頭七箭書驟然展開,三道烏光呈品字形,直取他兩眼、眉心。


    盡管嘶嘶聲被浪潮覆蓋,但烏光傳遞出的絕兇之意遠遠勝過咆哮的巨浪,連天火也唯恐避之不及。


    兩人俱是天仙境界,亦掌握先天符圖,故而一出手便施展出壓箱底的本事。


    陸安平在封神榜中見識無數,怎會不知釘頭七箭書的威力,故而在烏光現出的一刹那,馭劍自守。


    吱吱!


    吱!


    無形無質的烏光一觸軒轅劍,竟接連發出幾聲淒厲叫聲,旋即不甘心地打著卷,被風輪吹散。


    “待本座抽了你的神魂!”


    陸安平暗鬆了口氣,便見穀玄牝憤怒中帶著些許驚詫,手中打神鞭也躥起太陽真火。


    鏘!


    鏘!


    軒轅劍架住打神鞭,滾滾黑潮中,陸安平左手中指重重一點,頓時漫天青褐唰唰響起。


    浮黎真土將穀玄牝裹成粽子,玉京金甲圖旋即綻出金光——悄無聲息、卻又淩厲之極。


    砰!


    刹那的沉寂後,浮黎真土盡數爆開,玉京金甲符圖那道金光也沒了聲息。


    “無極太一圖!”


    陸安平感應到對端符圖的顫動,正是該符圖化去剛才那一擊。


    周身燃著太陽真火的穀玄牝再次出現在半空,金烏在他頭頂盤旋,兇厲而張狂。


    “我這三道符圖,並不比你差!”


    ……


    ……


    隨著陸安平每一次起落,水鏡真人與白石郎君愈發急切。


    浪潮起伏如巨獸,夾雜著天火與鋒刃,即便隔了天宮,兩人也感應到個中的兇險。


    “陸安平能勝嗎?”


    水鏡真人心噗通直跳,恍如迴到兩千餘年前天上眾仙降服穀玄牝的場景,而這迴更加兇險。


    “有軒轅劍自然能!”


    白石郎君仍沒有放下對軒轅劍的執著,“何況陸安平多了一道符圖……”


    “甚至是兩道!”


    對於這說辭,水鏡真人心裏頗感動,卻並不那麽有信心。他當初可見過穀玄牝一人抵眾仙的場景,那股震撼至今難忘。


    “可穀玄牝畢竟法門眾多——”


    沒等真人那番話說完,通紅的天幕倏忽現出一抹三色光暈,夾在兩方穹烈鳥之間,道尊的聲音響徹寰宇:“還不住手,將符圖獻上,以免三界罹難!”


    “將符圖獻上,以免三界罹難!”


    “……”


    可惜那聲音很快蓋住,穹烈鳥的急鳴聽得兩人不寒而栗。


    ……


    ……


    “別呱噪了!”


    簌簌天火中,穀玄牝憤起一記鞭影,頃刻將那道三色光暈打散。


    “你說的不錯,三清果然是歿了,而不是受傷……”


    “域外天魔…哈哈哈!”


    此刻的穀玄牝愈發癲狂,如太古魔猿,時而破空、時而入海,一意追著陸安平。


    咚!


    咚!


    兩人聲勢之強,休說那動輒千丈的浪頭,便是漫天風輪、天火也為之一滯,空間坍爆聲音此起彼伏。


    嘩——


    浪潮散開,發出令人心悸的迴響……兩人在火中穿梭,速度遠超風輪,早將初時的浪頭甩下。


    半柱香功夫不到,兩人從歸墟打了幾萬裏,仍然是旗鼓相當。


    “這樣下去,世間可遭了秧!”


    眼見浪潮排天,盡數向東卷去,陸安平不由擔心,忙衝入紅彤彤的天際。


    “我也正要向天上!”


    穀玄牝從海中探出,頗冷靜地瞥了眼,上方火紅一片,域外天魔的倒影仿佛嵌在那裏。


    ……


    ……


    越往高處,越是熾熱。


    源自穹烈鳥的熱力每時每刻炙烤著,陸安平固然不懼,但也愈發震懾於穹烈鳥的威勢。


    紐扣大小的造化天宮貼敷在衣襟,水鏡真人兩人明白他用意,心中擔憂愈發深重起來。


    “兩位前輩…”


    “……”


    忽地,天宮內響起陸安平的聲音,水鏡真人與白石郎君麵麵相覷了陣,眉頭凝重。


    “那封神榜須得小心……”


    “理會得!”


    陸安平迴應著兩人擔憂,身形卻是輕易跨入九天,而一身太陽真火的穀玄牝也追了上來。


    此刻的九重天炙熱而喧囂,不僅是穹烈鳥的鳴叫,還有七八種細碎而怪異的聲響。


    彼此交錯的韻律,令他想起了鮫人們的歌聲,那是屬於外魔。


    光暈再度出現,並現出三位道祖的身影,而這一迴穀玄牝動作甚至更快,沒等發聲就再一次將其擊潰。


    “混賬玩意……”


    重迴天際的穀玄牝愈顯猙獰,化為一道火影攔在陸安平身前:“你又去得了哪裏?”


    伴隨著這聲獰笑的,是猝然而起的金烏,扶桑木也幾乎隱現,俱向陸安平打來。


    他避無可避,此刻同樣祭出符圖,正是源於南溟夫人的通微靈化圖。


    刹那間,青光萬千絲縷似的灑,一道至陽至剛、一道以變化見長,就這麽隔空狠狠對撞了記。


    哢嚓!


    符圖之力刹時充盈九霄,以至外魔造成的聲音中起了一聲脆響,很像是某種斷裂的聲音。


    琅霄肉眼可見地裂開一道瑕疵,潛藏在雲與華光中的各色仙器震起,又簌簌落下。


    嘩——


    那些殘破的仙兵散落著,原本那一絲罅隙竟擴散開,形成某種冰裂似的紋路,整個九天結界同時感應到了。


    “夠了!”


    陸安平剛定住身形,便聽到老君的叱聲,三清身影繼而現出,急促而張皇道。


    “你二人要將結界打破嗎?”


    陸安平沒有打破結界的心思,至少此刻沒有;而穀玄牝僅僅是鄙夷了聲,揚手又是一記打神鞭。


    嗤!


    三清身影頓時消散,本鎮於造化天宮後殿的封神榜倏忽蘇醒,雲中君的叫喊頓時響起。


    “結界快支持不住了——還在等什麽?”


    聲音傳入水鏡兩人耳中,尤其目睹天之裂痕,兩人神情愈發嚴峻了。


    陸安平不敢再硬撼,可穀玄牝並沒有給他機會,不僅是打神鞭連聲招唿,三道符圖也不時湧來。


    所以,他盡管多了一道符圖,卻生出有力無處使的無奈……至於白石郎君那道碧落空歌圖,此刻是用不上了。


    “聽到了嗎?抽取靈氣數千年的罪魁禍首,要堅持不住了——”


    穀玄牝叫囂著,緊綴著他穿過數天,直至九重神霄的青光中。


    “怎不見你用造化天宮?”


    聲音帶著幾分戲弄,像是貓在捉弄老鼠一般,“程師兄不是在裏麵嗎……”


    “師兄!”


    穀玄牝突然提高了音調,“歸墟兩千多年,我無時無刻不憧憬著今天;他們都死了,你該出來見證……”


    “師傅不是說,令你守護人間?好好看看吧!”


    天宮中,水鏡真人冷冷望著重歸沉寂的封神榜,白石郎君也神情沉鬱,仿佛沒料到穀玄牝如此之強。


    這時,陸安平已尋到天地坊的方位,倏忽躥入。


    “三天……”


    穀玄牝臉上閃過一抹令人心悸的神情,那團流淌火焰的身影跟著踏入天地坊。


    “待我將這老巢搗碎!”


    聲音迴蕩在三天。


    此刻,陸安平終於明晰所謂三天即九天結界之內,大約是某件先天至寶所化。


    “穀玄牝,休得放肆……”


    這是三清道尊的聲音,然而卻蒼白無力,空間一寸寸碎滅,結界也起了愈來愈多冰晶似的裂痕,看得攝人。


    沒了封神榜供養,九天結界也發揮不出什麽威力,困於天宮內的雲中君哀求道:“放我出去!”


    “……”


    陸安平不忍穀玄牝將結界打破,念頭一動,封神榜便蹭地放出,水鏡真人與白石郎君也飄然落下。


    “程師弟,”


    穀玄牝暫且停下動作,待目光落在白石郎君時神情略微驚訝,“上古鬼神,原來碧落空歌圖是你得了!”


    那氣勢幾乎將白石郎君嚇得趔趄,陸安平忙袒護著,又威脅浮空的封神榜道:“休要傷他兩人!”


    做完這些,他幹脆祭出造化天宮,刹那間引動九天。


    穀玄牝僅僅嬉笑著,臉上泛起些微豔羨神色,三道符圖在體內蠢蠢欲動。


    “軒轅,嗬嗬嗬……”


    嗤嗤!


    打神鞭影影綽綽,勉強與造化天宮抽打幾記,穀玄牝落入下風、卻絲毫不懼,甚至被收入天宮也如此。


    “先天至寶五十,這一件又何嚐不是殘損?如何能傷我?”


    沒等身形落定,穀玄牝便桀桀笑了聲,隨意打量著莊嚴巍峨的殿宇。


    而情況也正如他所說,無論陸安平如何嚐試,終究被無極太一圖化去。


    嗵!


    嗵!


    穀玄牝將白玉石階踏出聲響,饒有意味靠近現出身形的陸安平,獰笑道:


    “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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